第一章 看了一场好戏
很久没码字了。练笔练手无节操小白情节宠文
第一章一趁梦
穆氏王朝136年冬。
美人面从来蛇蝎心。
穆罗云以前一直都不信,她少年登基,国家又正值鼎盛时期。自小身边就环绕着各种莺莺燕燕,无一不是国色天香,温柔婉转。然而各个也都对她痴迷得很,绝不可能背叛于她。最多就是在后宫弄些无伤大雅的小争小斗,跟蛇蝎心肠,实在还是差得远了。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她中毒身亡。
对她下毒的人,竟然还是她新近最宠爱的一个从侍。
穆罗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像她这样,灵魂飘荡在生前生活过的地方。整个头七都要过完了,还没有牛鬼蛇神来拘走她的魂魄,第一天的时候,她看着她的四个女儿,七个儿子,以及一大堆君侍,从侍,小侍跪在她灵前,满身缟素,哭得肝肠寸断。里面,甚至包括了那个对她下毒的从侍。
第二天的时候,一些名分不高的小侍已经不再出现了,坚持跪着的,只有四大君侍和几个位份比较高的从侍了。再后来几天,大家忙着拟定拟定下一任君主,灵堂前渐渐空寂起来。
到第七天的时候,竟然只有两个人还在灵前守着了。一个,是她最盛宠了十多年的温子墨,另一个,是温子墨的堂兄温音。四君侍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人。
穆罗云盘腿在棺盖上坐了下来,仔细地看这两个男人。温子墨当然是好看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被她看上。但他的容颜,也并非绝色,而是眉眼间总带着一股子温柔。穆罗云看着,心里不由感慨,到底是她放在手心里捧了多年的人,一连为她守了这么多天灵。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就让她有些惊讶了。
群臣领着她和温子墨的女儿如意进来,恭请温子墨受封为太后,温子墨终于不再是前几日一言不发的模样,而是大方地站了起来受封。听着群臣山呼千岁。
所有人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到她名义上的君后,一直卧病在床的冯晴。以及她和冯晴的孩子,二皇子穆芝遥。
穆罗云不由有点惊讶,虽然冯晴从来都不受宠,芝遥也是不能继承大统的男子,但不管怎么样,冯晴还在君后的位置上坐着,家中姐妹在朝中也还有着一官半职,无论立谁的孩子为君,冯晴都应该是名义上的另一位太后。从什么时候起,温子墨竟然有了这样的势力,能让群臣中没有半个人敢为冯晴说话?
这一点疑虑让她觉得坐立不安,魂魄竟一路随着温子墨回到了她的书墨阁,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出自她的手笔,无限彰显了她对温子墨的宠爱。处处都能找得到她与温子墨恩爱的痕迹。只是没想到,在她死后不过七天,这里竟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温子墨央求她做的秋千,温子墨亲手养的花草树木,温子墨平常为她沏茶做点心的小厨房,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在这宫里“住”了几天,她才知道,她面前永远温柔婉约体贴入微的男人,人后竟是骄奢伶俐,手段高明的人。
她用死后第二个七天,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她呵护宠爱了十多年的人,竟一直带着假面具生活在她身边。然而她也并未对他们放过多少真心,更何况,她死都死了,这么一点事,好像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于是第三个七天,她开始有些好奇了,那些在她面前永远都显得很爱她的男人们,永远都很忠诚的臣子们,永远都很孝顺的孩子们,背着她的时候,又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她去了皇女皇子们学习的上书房,去了每个侍君、从侍的宫殿,去了每个重臣的家中,听了不少壁角,知道了不少秘辛,着实是有大开眼界的感觉。原来,除开女皇的身份,她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留恋的。偶尔有几个肯为她垂泪的,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第七个七天,她开始明显感觉到难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了。也许,七七四十九日就是魂魄所能在世上存留的最长时间?
似乎,好像还有哪里没有去过吧。
钟晴宫。
这是冯晴嫁给她的第一天起,就入住的地方。
当时的盛大景象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记得了,铺十里红妆,迎娶入宫的那个男人,早已经没了当年的绝色姿容,如今正伏在塌边,剧烈地咳嗽着。
偌大的钟晴宫里,竟然只有一个小厮。跪在他身边轻轻地给他抚背。穆罗云依稀记得,他好像叫做不语,还是冯晴嫁进宫的时候带来的陪嫁小厮。
冯晴原本是极漂亮的,一双眼睛格外亮,像是摘了夜空的星子藏在里面。最早的时候,他们也有过一段相敬如宾的日子,只是太短了,短到她都没有什么印象。她不喜欢冯晴的性子,太硬。又因为冯家的强势,在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后,她就渐渐的疏远了这人,在他小产后,更是不乐意看到整日愁容惨淡的人,很快便有了新宠。
后来冯家出了事,他虽有着君后的名份,也只是一个虚名罢了,家族不得力,又不受宠爱,甚至,后宫隐隐还有他当年曾经嫉妒,害死过好几个从侍腹中孩儿的传闻。宫里的跟红顶白一向是十分厉害,穆罗云自己也懒得去管。好几次也有把他废了给温子墨腾位置的心思,只是他又一直没有行差踏错,几乎是把自己封闭在了钟晴宫,她也不好无故废后。
但她绝没有想过,这人竟会变成今日的这副模样。单薄的身子骨仿佛要被那一身素白的孝服压断,掩着唇闷闷得咳着。她记得冯晴在冯家时,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致华美,然而这钟晴宫里,烧的竟是最劣质的烟炭,不时熏得他咳嗽。
即使是冷情如她,也觉得这实在太过了。然而等他借着小厮的扶持站起来时,她才真正惊住了。苍白的脸色,走一步喘三喘的病弱,他十六岁嫁给她,如今还不到三十的年纪,竟苍老得像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
怎么,竟会变成这样,她脑海里,还留着他顾盼飞扬的神色,还记得他在自己身下承欢时的可人,十年的功夫,居然让他变成了这样!
“君后,你这是何苦!陛下对您,从来都是没有心的!不语求您,好生养着吧,再别为她糟蹋身子了!”不语扶他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却迟迟不肯听他的命令磨墨,只是哀哀恳求着。
冯晴先是摇了摇头,见他还是不肯听从,竟自己拖过了砚台,要动手研磨。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手中竟连握住墨的力气都没有,连续试了几次之后,不语到底是看不下去,哭着跪了下来,替他研好了墨。
“别哭,”冯晴似乎想要伸手替他擦眼泪,手指却无力地垂了下去,只好朝他弯了弯眼睛:“哭了,就不好看了。”
“君后!您......”
“我都已经忘记了啊,”冯晴依旧维持着一个笑的模样,缓缓道:“这么多年了,早就死心啦,为她抄了四十九天佛经,也算是......对得起当初的心。我现在,是要给阿姐写信。”
他看着手边的一大叠经文,眼里似乎有些感怀,但眉眼依旧是弯着一个弧度的。话说得极慢极慢,一句半句之后,就要歇上一歇,握笔的手更是不停颤抖。但即使是这样,他笔下的字,还是一个一个都秀气挺拔,端的好看。
“阿姐,见字如晤,今帝崩,弟与......”
穆罗云没有想到,这个已经五六年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的人,竟会为她抄了七七四十九日佛经。待她想仔细看看他写的书信内容时,却再也凝聚不起魂魄了。
最后的最后,她只是再一次看向冯晴。
如果,如果还有下一辈子,如果下一辈子,我还能遇到你,还能有幸娶你......
定会好好待你。
只怕,只怕你定是不愿再嫁我了。
又一次睁开眼的时候,穆罗云以为自己会是一个婴儿。然而,雕梁画栋的屋子,甜软的熏香,以及床头垂下的明黄流苏,都再再否定着她的思路。张开五指,拇指上是熟悉的白玉扳指,食指上有握笔留下的薄茧,掌心里,甚至躺着一根长长的黑发。
“陛下,做噩梦了吗?”
身边轻声说话的,是她最宠爱的温子墨。温柔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没睡醒的软侬,若是平日里,她只怕会忍不住再要他一回。然而这一次,穆罗云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吃吃的笑起来。
“不,不是噩梦。是一趁梦。好极,好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