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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好戏开场

    第三十八章好戏开场

    穆罗云以为,温音知道司马旭的事之后一定会来向她求情。然而一直到司马旭被查出收买举子,诬告冯秀,刑部将她定了罪上报,温音都没有为她开过一次口。仿佛是真的听从了她“少跟司马家牵扯”的告诫。

    既到了快收网的时候,穆罗云也不再对温家姑息,借着司马旭的事狠狠地申饬了温家的顶梁柱,温子墨的母亲。

    后宫中各自得了消息,大多也对温子墨和温音悄悄改了态度。以往一些唯温子墨是从的侍子,也开始不着痕迹地减少了跟他的来往。

    这未走茶先凉的情冷暖不免叫唏嘘,但温子墨仿佛对此浑然无觉。时至盛夏,他腹中胎儿已是八个月有余,身子沉隆,似乎也很不喜见,除了日常请安外,便极少自己宫殿以外的地方走动了。

    明眼都看得出来,皇帝这些日子越来越不待见温家兄弟,尤其是冯晴有孕的消息传出以后,皇帝更像是对冯晴着了魔似的呵护,所有的时间和宠爱几乎都给了他,简直恨不能把捧手心里。

    因此,一连几日钟晴宫请安的时候遇到穆罗云,众便都抱了点看好戏的心态。这里头一个是尊荣无双,宠冠后宫的君后,一个是已有皇女傍身的君侍。甚至两腹中还都怀着孩子,怎么想都该是针尖对麦芒的情形。

    温子墨对众的这点心思看得很清楚,请安时行礼说话俱是规规矩矩,没一点错处,连冯晴免了他的跪拜礼,他也推辞了不肯接受。他肚子已是高高隆起,单薄的夏装下显得十分沉重。面容看着却反而比以前消瘦了,不复前些日子的丰润,显出几分楚楚动的可怜可爱。扶着腰跪下来行礼的时候,更是十分艰难。

    冯晴只稍稍抬了抬眼,不高不低地“嗯”了一声,道:“起来吧。”

    他的声音有些哑,穆罗云原本坐他身边,拿着他处理完的奏事帖子漫不经心地瞧着,听到这里便微微皱了眉,叫过随侍一旁的宫,指着茶盏低声吩咐了几句。

    “温君侍,本宫听说宫中养了几个接生相公,”众请了安坐下后,冯晴便看向了温子墨:“这一应用度,本宫就不多管了,自去向内务府报了领去。”

    “君后恕罪,臣...臣前几日总是心惊,不知为何不安得很,才斗胆多找了几个相公,原就不合规矩了,万不敢再到公中报,这些花用,臣想着自己垫补了就好...万万不敢劳君后挂心的。”温子墨似乎对他的话很是感到很畏惧,诚惶诚恐地从座上站了起来,弯了弯腰,小心地解释着。

    穆罗云听到这里,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张脸上有着惊慌和担忧,还有点若隐若现的迷茫。明明是对冯晴说话,却忍不住偷眼看她,遇上她的目光,便又是期待又是委屈地低下头去。

    再怎么看,都像是对她情根深种,委曲求全的模样。

    不演戏真是可惜了,浪费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穆罗云别扭地几乎想要起身离开,转头看到冯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笑意满满,想到他前一天晚上说“像温子墨那样么?”顿时觉得啼笑皆非。

    冯晴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极快地朝她眨了下眼,才转向温子墨。平淡道:“看来温君侍心中,本宫是个刻薄小气,不分是非黑白的。”

    “臣、臣不敢,”温子墨仿佛被吓到了,连连否认,咬了咬唇又好似意识到这样做有些小家子气,飞快地抿了唇。

    “朕倒想知道,”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穆罗云却好像是终于有了兴致,插嘴道:“这书墨阁的金库,有多少是温家贴补的。这里头,又有多少是不义之财。”

    “陛下,啊......”温子墨被她话里毫不留情的话外音骇得一顿,眼中一瞬间掠过的都是难以置信,腹中孩子似乎也来凑热闹,让他脚下一软,身子撑不住地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连忙跪了下去:“臣的私银多数是陛下这些年赐下,陛下这样看臣,臣...还有何话说?陛下不如杀了臣,也好过臣...臣......”

    “不过随口一提罢了,哪里来那么大的气性?”眼看温子墨情绪激烈起来,穆罗云倒也没再多说,朝他抬了抬手:“起来吧,孩子可经不起折腾。”

    温子墨应了一声,像是再也掩饰不住哽咽,垂着头不说话,撑着腰试了两次,也没能站起来,最后竟是一手撑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他脸上的凄楚和无措让一旁的侍子都下意识地动了怜惜之情,心道“见犹怜”这个词果然不假。穆罗云却像是视若无睹,只低头朝新换上的茶盏中看了看,推到冯晴面前,柔声道:“天天吐得天昏地暗的,喉咙都伤着了,朕让给换了蜂蜜水,多少喝一点吧。”

    众这才知道她方才竟是吩咐下做这个,心中不由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见冯晴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一声接过去喝了,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更是心下暗恨,纷纷低下了头。只有温音若有所思地又朝两看了一眼,伸手扶住了温子墨。

    一个时辰就这一场来往里过去,穆罗云原本是因为冯晴吐得厉害才免了早朝陪他,这会儿看他脸色已好转回来,才稍微放心了点,他脸上亲了下:“朕去书房看折子,一会儿陪吃中饭。”

    “唔,别提吃......”

    冯晴只觉得听到吃饭两个字,胸口便忍不住一阵翻涌,只得苦笑着推了她一下。穆罗云忙扶住了他,伸手贴他胸口拍了拍:“朕真是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孩子。”

    “上次不是也...唔,”冯晴皱着眉忍了一会,仿佛是好些了,笑了笑,咽回了后半句话,改口催道:“陛下赶紧去吧。再这么拖早朝不去,去书房还得三催四请的,满朝文武都该上这钟晴宫来找了。”

    穆罗云眼中一热,知道他原先想说的是上次怀着孩子时也是这样的反应,但那个孩子却是她的有意冷落下失去的。冯晴顾及到她的感受,便临时改了口。

    即使她曾那样负过他们父子,他却还是有着骨子里的“正”,还是用温雅平和深埋自己的伤,体贴别的心。若不是见过他睡梦中对失去这个孩子刻入骨髓的痛苦,她几乎要以为他并不乎。

    “朕真该感谢冯家,”穆罗云深深叹了一声,揽着他认真道:“真不知要什么样的法子,才能教出这样的物。”

    少年时的他聪敏傲气,知道她要削弱冯家,便自囚于钟晴宫,不给她给自己乱加罪名拖累家的机会。

    而这些年的自囚,不但没有磨去这些可贵的东西,反而又给了他旷达平和的气度,她不知道冯晴从什么时候起选择了放下过去,但他的信任,让她觉得整颗心都十分熨帖。

    更有一些东西,自始至终没有变。无论是当初,还是现,他始终有着温暖的心。

    忠义仁恕这四个字,许多挂嘴边,但世间多少女子读一辈子圣贤书也并不能做到,他却做得理所当然。

    若说还有什么美中不足的,便只有他的容貌了。曾经万里无一的容颜如今再难有当日的光彩,不健康的肤色,眼角的细纹,鬓角早生的白发。不仔细看,只怕根本认不出这曾是明丽照的第一公子。

    穆罗云心下难受,微微别开眼,却摆梳妆台上的镜子里又看到了他,这面镜子还是前些日子她特地拿来送他的,那时她夸这镜子比铜镜照得清楚,如今却忍不邹它太过清晰。不知道冯晴每日看到镜中的自己,会是怎样的想法。

    “这面镜子太亮了,映着光闪得慌,下次换了吧,朕给寻个大气些的菱花镜来。”

    冯晴没有说话,他有点不明白穆罗云为何忽然提到了这一茬,只当她是哄自己,笑了笑并不往心里去,一边道:“马上就是端阳节了,又是陛下的千秋,臣当真忙不过来,陛下就别臣这儿添乱了。快些去书房吧。”

    “朕哪有添乱?”穆罗云一挑眉,掩起了心下的感伤,做出不乐意的样子道:“一年到头节日没有十五六也有七八个,别忙了,好生养身体是正经。”

    “那陛下的生辰也不办么?”

    “不办便不办,”穆罗云毫不意地摆了摆手,转头却又有点懊悔的神色,欲言又止地看了冯晴一眼,期待道:“朕收一份贺礼就好。”

    “臣可没有什么好东西给陛下,”冯晴也笑:“陛下富有四海,臣却是身无长物。”

    “那便以身相许吧,”穆罗云看着他的笑容,半晌才一笑,俯身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顺势耳尖亲了下。冯晴耳根便是一红,慢慢透到脸上,忍不住伸手推开她。

    其实一年里节日节气虽多,但郑而重之过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新年,端午,中秋,重阳。而穆罗云的生辰又正好端午,因此宫中早已形成了大办的习惯。就算穆罗云说不大办,冯晴也不想多生事端去更改旧制,只吩咐了各司按照往年的惯例来办。

    不同于中秋和重阳重团聚,端午一般是庆丰收,从民间到皇宫,一般都是怎么热闹怎么办。从早闹到晚。

    白日里一整套忙下来,晚上的戏班子一开场,冯晴就有些吃不住了,穆罗云看他不时皱眉,便伸手把他搂了过来:“累了?”

    “没有,”冯晴打起精神,拿过点戏的本子看了看,递给穆罗云,商量道:“陛下是寿星,该点个热闹些的。”

    “点凤求凰吧。”

    “不如点状元媒,”冯晴难得反对:“热热闹闹的,跟节下的气氛更合一些。”

    “都有主意了还问朕做什么?”穆罗云低声笑了笑,用只有两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倒也并不是真的抱怨,合起戏本,才提高了点声音,对台上道:“唱状元媒吧。唱好了朕和君后有赏。”

    左侧的温子墨和温音都是一震,一抬头,便看到冯晴冷冷地看了过来,竟朝他们勾了唇。缓缓地笑了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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