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是错误
第四十章不是错误
穆罗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当年发生过什么，也不清楚为何温子墨此刻会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但温家兄弟离去后,月色里冯晴单薄的身影让她觉得心里难受的慌,下意识地便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冯晴仿佛回过神来,自失地一笑。
他的笑声温柔低沉,穆罗云心中一震,忍不住把他拥住了。冯晴没有拒绝,只是闷闷地喊了一声“陛下”。
“......”
“臣自作主张,教训了一下温君侍。用...他以前对别的方式,”冯晴不待她问,便解释了,保证道：“不过陛下放心,那是陛下的孩子,臣不会不知轻重的。”
“朕不是问这个，朕只是觉得...心里装了这么多的事，替觉得累，”穆罗云听得出，那个“别”便是他自己。
她可以想象得出，那时的他是什么样的情况，冯家风雨飘摇，他身深宫，心忧如焚。怀着她的孩子，她却任由他身边危机四伏，一手把他推到最危险和无助的境地，不给他任何依靠。单单是想，就觉得心中绵绵延延的痛。
“阿晴......”
冯晴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对她微微笑了笑。穆罗云只是轻轻抱着他，手心抵他背上，稍微用了点力，他背心按了按：“如果这些事都处理好了，就把心里的地方腾一点出来，朕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把那里填满。”
冯晴又沉默了下去，穆罗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牵着他。两漫步走月下，身后的都远远缀着，不敢靠上前。
仿佛是这一天的事让冯晴有些透支，等两回到钟晴宫，穆罗云让伺候他洗漱了躺下，待她把剩下的事处理好了过去时，冯晴已是闭着眼侧身躺着，呼吸浅浅，似是睡着了。
“倒睡得快，今儿还是朕的生辰呢，”穆罗云极轻地叹了一声，却不忍吵醒他。放轻手脚躺了下来，侧身亲了他一下，正要替他掩好薄被，冯晴却轻声笑了起来，原本闭着的眼睛也睁了开来。
“陛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冯晴弯了弯眼。
穆罗云先是有种背着别抱怨却刚好被正主抓个正着的尴尬，但紧接着一颗心就几乎化成了一捧春水，满心都是软软的欢喜，心道那么多都说心上面前，百炼钢也会化成绕指柔，原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忍不住俯身吻了冯晴，却并不像以前那样激烈缠绵，只是单纯地唇对唇贴着，反反复复地轻轻蹭着。
冯晴被她的动作弄得很痒，想推开她，但想到她是今日的寿星，到底还是没忍心。
穆罗云眼里眉间都是珍爱，温柔道：“亲一下。”
“啊？”
“亲一下，”穆罗云看得出他已经很累了，不管是身体上一整天的忙碌，还是心中那些过往的悲痛，因此并不打算进一步，谈条件似的道：“朕都不让以身相许了，那总得给朕贺礼不是？”
冯晴见她开始讨价还价，索性不搭理她，兀自闭上眼打算睡觉。穆罗云简直拿他无可奈何，气哼哼地抱怨了两句，到底还是自己动手，他脸上亲了下，收紧了手臂。
大约是因为怀孕，冯晴的体温不再像以前那样偏低，穆罗云抱着他，便觉得心中一片暖暖的安宁，满足地叹了口气，拥着他睡了。
温子墨自从那日之后，便告了病，再没有来请安。冯晴也并不介怀。只派了太医过去，确保他腹中的孩子没事。温音倒是规规矩矩地和他告了假，说是想去书墨阁照顾温子墨，直到他平安生下孩子。
一时之间，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温家的势力仿佛一夕之间深深掩埋了下去，低调得让所有都感觉不到他们的存。
过了端午之后，天气就一天天热起来。钟晴宫的园子一池碧色的莲叶，让看着就觉得神清气爽。
冯晴畏寒，却也极怕热，何况怀孕的体温本就偏高一些，穆罗云见他热得额上都是汗，还偏偏不敢贪凉，自然是心疼得很。哪里舍得让他干看着，索性把钟晴宫的冰碗冰果子供应都撤了，一应饮食起居也都按着他的标准来，美其名曰“同甘共苦”。
但饶是千般注意万般调理，临近夏至的祭祀时，冯晴到底还是有些抗不住暑气，连着几个晚上睡不好，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穆罗云担足了心，不敢离开他身边，便把行宫的穆天青召了回来，让她代自己去天坛祭祀。
双胞胎和穆芝遥原本都跟着穆天青行宫里住着，一来是为了让他们避开朝上这些事，二来权当避暑。如今穆天青既回来了，他们便也都跟着回了宫。
穆芝遥见到一个多月未见面的父亲，一个礼还没行完，便急着跑了过来，伸手抱住他，喊了好几声“父后”。
他以前一向谨慎小心，稳重守礼，很少有这样跳脱的时候。因此冯晴被他亲昵的撒娇模样弄得一愣，连忙反手搂住他，嘱咐道：“小心些，跑这么快做什么，别摔着了。”
“父后，遥儿好想，”穆芝遥抱着他的腰，仰起脸来看着他，撒娇道：“父后，和母皇都不来接。”
“不是舍不得和亲王家的那两个孩子，非要行宫多住几天的么？”
“那父后也不来看。”
看着儿子微微嘟着的嘴，冯晴很快便心软了。他口中虽从来不提，但心中一直觉得亏欠这个儿子甚多。当年他自囚于钟晴宫，虽然是为了家族考虑，也是为了穆芝遥好，但对那么小的孩子来说，父亲是个被变相囚禁的君后，而且只能一个月见上一次，还要承受别的皇女皇子的冷嘲热讽，毕竟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
因此看到穆芝遥这样缠着自己撒娇，便只想与儿子好好亲近，一伸手想要抱他。穆芝遥却连忙往后面退了一步：“不要不要，父后肚子里有宝宝。不能压到小宝宝。”
“哦？遥儿怎么知道？”冯晴有点惊讶，他回宫的时候，还没有能确诊，因此他并没有告诉过穆芝遥。
“母皇说的，”穆芝遥得意地环抱着他的腰邀功：“母皇说父后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很快就要有妹妹了，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
冯晴温柔一笑，逗儿子：“那如果是弟弟呢？就不照顾了么？”
“那就更要好好照顾了啊，”穆罗云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了最后一句，顺口接道：“儿子可比女儿娇贵，就像咱们遥儿。”
“母皇，遥儿好想，”穆芝遥一见她来，便凑了上去。
冯晴顿时笑了出来，这小子对他和对穆罗云只是换了个称呼，后面那句连一个字都没换。偏偏穆罗云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立刻伸手把抱了起来，高兴道：“遥儿真乖。行宫住得好么？”
“住的好，”穆芝遥勾着她的脖子，嘻嘻笑着：“下次还可以去么？”
“当然可以啊。”穆罗云被儿子酷似冯晴的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的期盼乐得找不着北，理智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自然是有求必应，逗他道：“遥儿喜欢的话，等出嫁的时候，母皇把行宫送给当嫁妆。”
“遥儿才不要嫁。”
听到她这么说，穆芝遥却立刻摇起头来。穆罗云好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为什么？”
“嫁了就要听妻主的话，万一她不喜欢，还要帮她娶侧夫，小侍，受她的气。一点都不好。”
穆罗云一愣，的确，就算穆芝遥是中宫嫡子，但毕竟是男儿身，她能保证他不管嫁到哪家都没敢慢待他，却不能保证他的妻主一定会疼惜他，宠爱他。也不能剥夺他妻主娶夫纳侍的权力。
冯晴微微皱了皱眉，起了身走到母子二身边，揉了揉儿子的柔软的长发，轻声道：“遥儿，这些话是谁对说的？”
“是圆圆说的。”
“遥儿......”冯晴想告诉他身为男子总是要嫁的，并不是所有的妻主都像他说的那样。顿了顿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穆罗云看看父子两，两张相似的脸。穆芝遥的容貌渐渐长开，眉如远山眼如星，与冯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是她的儿子，是冯晴与她最初相识的岁月的见证。
“遥儿，是朕的儿子，天底下最尊贵不过，谁敢让受气？就算嫁了，也不用委屈自己。的妻主敢欺负，朕绝不饶她。”
“陛下，”冯晴不赞同地喊了一声，一边对穆芝遥道：“遥儿，看，团团和圆圆的爹跟和亲王的感情就很好，就算他现不，和亲王也没有娶别。父后和母皇将来也会为选一个好妻主。”
穆芝遥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道理，便撇了撇嘴，算是勉强同意了。他还不到十岁，对成亲嫁的事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概念。跟父母玩了一会儿，便把这点事彻底抛到脑后去了。
倒是穆罗云因为他的话多添了一份心思，直到晚上躺下了，还是怏怏不乐，搂着冯晴商量：“其实遥儿说得也没错，咱们就算能给他挑个品学识家世都不错的妻主，也不能保证她心里喜爱遥儿，一辈子都不变心。”
“心本来就是最不能捉摸的东西。谁能保证谁永远都不变心？”
“哎，那是朕和的儿子啊，朕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凭什么要受别家的委屈啊，”穆罗云越想越不乐意，见冯晴还是神情淡淡的。不由疑道：“这么看得开？”
“陛下...”冯晴似乎是被她翻来覆去说得烦了，拧了眉睁开眼来：“吃饭的时候会噎到，走路的时候会迷路，难道可以不吃饭，不走路吗？”
“那怎么能一样，不吃饭会饿死，不嫁又不会，朕养他一辈子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冯晴叹了口气：“陛下当然可以，但陛下有没有想过，他要面对多少的猜疑指责，背后的流言蜚语？就算这些他都可以不意，会不会有一天，他会觉得寂寞？”
“可是...朕怕他受委屈，”穆罗云知道他说的有理，迟疑了片刻，终于把他抱住了，低头他颈间蹭了蹭：“如果他遇到一个像朕这样不懂得珍惜的蠢怎么办？”
“陛下，臣只是说，们不能养他一辈子，又没有让完全不管他。”冯晴劝道：“们尽力为他挑个品好的，教他夫妻相处之道，尽量让他少走弯路。但如果对方真的不像话，遥儿身为皇子，难道陛下会袖手旁观么？”
“唔...说得对，往后朕得留心看看，哪家的后生小辈品出众......”
“陛下，臣真的困了，”冯晴见她还皱着眉，真的是无奈了。
穆罗云知道他这几日睡得都不好，当然不敢再吵他，点点头“嗯”了一声，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是朕不好，睡吧。”
“陛下，还有一件事。嫁给陛下，臣并不觉得是一个错误。”
冯晴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穆罗云还沉浸自己的思维里，待反应过来，便忍不住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