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烦心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烦心事
余下的，吕元荷没再多说,只肯给出一点点诱饵,好诱着唐子嫣跳下自己精心铺下的大网。
谁知道唐子嫣不打算理会,也不想跳进去。
赵玄凌既然匆匆忙忙出门,也没提前告诉她一声,只怕是不想叫唐子嫣知道的。
毕竟是关于赵玄凌生母的旧事,唐子嫣掺和进去并不好。
赵玄凌不想她知道,唐子嫣也就当作不知道便好。
“杜夫这笔生意,并不感兴趣,还是请回吧。”
吕元荷没想到唐子嫣根本不接招,不由一时气闷。
她也清楚自己用吕氏的事拿出来说,原本就是不体面的。
不说吕氏是自己的吕家长辈,又是已死之,打扰死的清净是不应该的。
但是吕元荷到底是没了办法，杜长卿对她的厌恶越来越厉害了，以前还维持着表面的祥和，如今酒醉后居然不管不顾出手打了自己，还下手不轻。一巴掌下来，吕元荷直接都懵了，疼得两眼泪汪汪，杜长卿直接拂袖离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想到早上起来，这张脸红肿不堪，她还得狼狈地打发掉那些要请安的侍妾们。
那些侍妾消息灵通，只怕早就知道自己被打了，要不然怎会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大早就外面等着请安呢？
平时就算规规矩矩，也是等着最后一刻钟才踩着点来的。
杜长卿简直是把自己的脸面往地上狠狠踩了，叫吕元荷如何甘心？
杜长卿越是想要拉拢赵玄凌，她就越是要后面拖后腿，叫他不能如愿。
就算没能说服唐子嫣帮她又如何，唐子嫣心里已经种下了怀疑和防备的种子，杜家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到底也不能让赵玄凌轻易答应了。
想到这里，吕元荷的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唐子嫣看着那张脸有些碍眼，到底叫霍嬷嬷拿出上好的伤药，送给了吕元荷。杜长卿也不是个男，居然出手打女，传出去真要笑掉大牙。要是有本事，府外嚣张跋扈去，窝里横有什么意思？
吕元荷身上有淡淡的药膏味，十分刺鼻，显然不是什么好药，难怪红肿的脸颊一直没消下去，她杜家的地位，却连一点上好的伤药都要不到了吗？
她不得不感叹一句，吕元荷实太怯弱了，活得也太窝囊。不是想着靠吕家，就是想依赖自己。
吕元荷刚嫁过去的时候，起初就是让着哄着杜长卿不说，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很低，低到了泥尘里，教如何能把她当回事？
等事情越发糟糕了，吕元荷才慌忙想着去补救，那就已经太迟了。
有些事一开始不去做，回头再后悔，又怎可能让时光倒流，重新来一回？
送走了吕元荷，她到底让唐子嫣心里不舒服了。
缓了许久，她才平复了思绪，赵玄凌过午才回来，脸色瞧着稀疏平常，没看出恼怒来，叫唐子嫣猜不出究竟杜家如何了。
伺候他换了衣裳，唐子嫣不经意地道：“今儿吕家的姑娘，杜夫上门来了。”
“是吗？”赵玄凌显然有些心不焉的，半晌才惊讶道：“杜夫来找做什么？”
“跟闲聊了几句，倒了些苦水罢了。”唐子嫣握住他的大手，捏了捏赵玄凌的手心。
赵玄凌这才回过神来，知道唐子嫣聪慧，杜夫只言片语下也能猜出七八分，便对她笑笑道：“别担心，只是去杜家走了一转。杜老爷还算客气，不过是跟说了说一些旧事。母亲去得早，对她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如今叫一提，算是清晰了不少。”
杜老爷确实没做什么，只是单纯请他上门做客。茶水点心准备着，又花厅追忆了往事。
这位杜老爷当年高中，也算是赌了一口气，怎么也不能叫吕家小看了去。
只是高中后，当了官，心上已经是别的妻室了，他也没觉得解气，跟吕家很快便解开了芥蒂。可是后来吕氏死得不明不白，吕家也没去探究，叫杜老爷心里叹息遗憾。
“他听说了些传言，说母亲是活活被郡公爷气死的，也不好接话，含糊带过了。他的样子，倒是有些义愤填膺。”赵玄凌对杜老爷的印象还算勉强过得去，似乎对杜长卿威胁自己上门的事一无所知，看着面容苍老，谈起往事，对吕氏有些愧疚和遗憾。
可惜他的品级远远不及赵胜，上门泄愤骂了郡公爷一通，以后的仕途便更惨淡了。
赵玄凌对杜老爷的感觉很复杂，一来有这么个外，也懂得替吕氏解气；二来身为娘家的吕家，却从来没过问，甚至连质问一句都没有。
唐子嫣握住他的手，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赵玄凌回握着她的手，杜老爷对吕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惜没教出一个好儿子来。杜长卿的手段，实叫他有些不齿。
为了达到目的，实是不择手段。
跟吕氏的联姻，原本是杜老爷处于怀念，正好吕元荷小时候长得冰雪可，他甚是欢喜，就跟太常少卿做了亲家，订了娃娃亲。
等杜长卿到了弱冠之年，便娶了吕元荷过府。
倒没想到，却成就了一对怨侣。
今儿听着杜老爷说起吕氏的往事，赵玄凌想起早逝的母亲，心里也有些低落：“她年轻的时候长得好看，听说上门的媒婆都要把门槛踩烂了。没想到挑来挑去，却挑了郡公府。”
印象中的吕氏，脸上的笑容并不多，为了维持着主母的威严，时常板着脸，只有单独跟赵玄凌两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慈母的浅笑来。
赵玄凌想到吕氏喜欢躺榻前，柔声给自己说着男儿当自强的故事，细声漫语，夏日里一边摇着扇子驱赶蚊虫，替他纳凉。冬日里叫他抱着小手炉，两腿上搭着同一张毯子，偶尔一动，两条腿能碰到一起，暖暖的，让他印象特别深刻。
过了六岁，他就不再跟吕氏住一起了。
六岁前的时光，是赵玄凌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生活。吕氏姣好的侧脸，也留他心里面很长一段时间。边境过得艰难，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忍不棕想那一段时日，才能叫自己咬紧牙根继续坚持下去。
每回想起吕氏，赵玄凌心里面都对自己说：母亲枉死，他说什么都要建功立业，然后回去给吕氏讨回公道，怎能死这个地方，不明不白的，让郡公府的继续逍遥快活？
凭着这个执念，他一次次从死堆里爬出来，一次次手握刀剑刺向突厥，一次次几天几夜都不曾合眼。
赵玄凌到底咬牙活了下来，亲眼看见了秋曼雁的下场，赵胜也快活不了哪里去，心里才深深地松了口气。长久以来压抑心底深处的郁闷，终于能够长长地吐出来，身体都感觉松快了不少。
今晚的将军罕见地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唐子嫣伸出双臂，忍不住紧紧抱住了赵玄凌。
赵玄凌顺势埋她单薄的肩窝里，嗅着唐子嫣身上淡淡的幽香，感受着她的柔软和温暖，只觉得心里的沉闷也渐渐散开了不少。
唐子嫣伸手抚了抚他的黑发，赵玄凌耳边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将军，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郡公夫知道了，九泉之下必然也是欣慰的。”
大仇已报，赵玄凌又成了家，不再孤单，吕氏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也是替他高兴的。
“说得也是，”赵玄凌索性抱起她上了床榻，自己躺着，脑袋枕唐子嫣的大腿上。
唐子嫣看着他难得孩子气的动作，不由好笑，也没推开，一手抚着他的黑发，指尖拨开鬓角的碎发，用指头轻轻梳理，叫赵玄凌舒服得眯起了眼。
两腻歪了一阵，赵玄凌也收拾好心情起来，不想累着了唐子嫣。
照例她的肚子上听了一会，孩子闹腾了一次，也就安静下来，没了动静。
赵玄凌心满意足，搂着唐子嫣躺下睡了。
第二天他又精神奕奕，再不提吕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吕元荷却又上门来了，只是这次却并非一个。
她的脸涂过伤药后，好转了许多，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吕元荷脸色尴尬，瞥了眼身后的姑娘，低声道：“这是吕家的小姑子，名唤初珍。打小养吕老妇膝下，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没见过市面，这回是跟着来跟夫请安的。”
吕初珍长相秀丽，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十分可。
听着吕元荷介绍完，她上道地立刻给唐子嫣欠身行礼：“见过夫，夫果真如同老妇说的，端庄贤淑，亲切可。”
端庄贤淑就算了，亲切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子嫣只是笑笑，扫了吕初珍一眼，一身粉色的裙褂，料子上等，戴着的珍珠头面，一颗颗珍珠都是极好的，显然是一番精心打扮过才上门来的。
如此打扮得花枝招展，府里也就只有赵玄凌这么一个男主，打的主意算得上是昭然若揭了。
吕元荷怕是被吕老夫逼着，只好带着吕初珍上门，一副尴尬愧疚的表情。
倒是吕初珍瞧着天真烂漫，一个劲地夸赞着唐子嫣，里里外外都狠狠夸了一遍，连身边的茶具家私都没放过，一张小嘴像是抹了蜜一样。
若说她是全然不知道吕老夫的打算，唐子嫣是不信的。
不过好好一个小姑子，送上门来做什么，给赵玄凌做妾吗？
走了一个娜塔公主，又来一个吕家的小姑子，赵府还真是够热闹的。
还是说，那些瞧着自己好欺负，一个两个都送上门来，当她是死的吗？
唐子嫣深吸了口气，才把怒意给压了下去。
自从怀孕之后，她越发不能忍着气，动不动就一股子火气涌上来。
低下头喝了口茶，掩饰掉眼底的怒火，唐子嫣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是个标志的姑娘家，难怪吕老夫如此喜欢了。看着年纪不小了，可有说了亲？别说，将军底下的兄弟，一个两个刚从沙池来，年纪都适合，正准备娶媳妇呢。若是看中了谁，不妨跟说说。”
吕元荷没搭话，坐下手喝着茶，然后盯着手里的茶盏，似乎要看出一朵花来。
这种做红娘的事，她是千百个不愿意，尤其对象还是赵玄凌。
唐子嫣的手段显然不差，要不然赵玄凌身边也不可能连一个丫鬟侍妾都没有。
而且她还怀着身孕，要安排伺候将军的，必然选自己，哪里会选一个外府的丫头？
不跟唐子嫣一条心就罢了，等生了孩子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要是将军的心给勾了去，她这个正房太太的脸面往哪里搁？
吕元荷如今就是这尴尬的境地了，自己都难受着，又怎想唐子嫣也跟她一样难受？
偏偏对吕老夫的话，她是拒绝不得，索性把带来了，但是要如何做，自己就绝不帮腔插手。
吕初珍没想到唐子嫣问得如此直接，脸色有些尴尬。她是隐约猜出吕老夫叫自己到将军府的意思，赵玄凌是一品柱国大将军，品级高不说，身边又没那么多的莺莺燕燕。
吕氏当年病死，他又去了边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吕家就没打算出手，免得到时候财两空。谁会知道，赵玄凌沙场上九死一生，最后却是平安回来了呢？
还别封为一品的将军，风光无限，吕老夫悔的肠子都青了，要是当年伸手拉一把，赵玄凌是个感恩的，自然会帮扶着吕家，没叫吕家继续败落下去。
可惜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吕氏的死，已经叫赵玄凌对吕家失望了，后来他落难，吕家也没雪中送炭，更是寒了心。回京后，不管吕家怎么示好，赵玄凌都视若无睹。
吕老夫也没办法，只能细水长流的来，慢慢让赵玄凌改观。
但是最近听说赵玄凌去杜府拜访，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杜家跟吕家当年闹得也是不愉快，后来冰释前嫌，杜老爷痛骂郡公爷之后也灰心了。仕途被郡公打压，也就安安静静当个无权无势的小官，甚少出来，也就杜长卿成亲的时候露过面，跟吕家也不怎么频密来往。
杜长卿对吕元荷是越发不客气了，想当然的跟吕家也离了心。
等以后杜长卿当家做主，杜家只怕跟吕家就要断了来往，吕老夫哪里能不急？
杜家如今攀上了赵玄凌，叫她吕家可怎么办？
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吕老夫只好出了下策，叫吕初珍到唐子嫣的跟前去。
唐子嫣怀着身孕，没道理不给赵玄凌安排伺候的。自家的姊妹没个好的，身边的丫鬟也太小了，倒不如用吕氏的娘家。
吕氏不，吕老夫勉强算是她的长辈了不是？
按理说，长者赐不可辞，唐子嫣倒没想到吕老夫面皮如此之厚，直接当自己是长辈，把小妾的选都给自己定好了。
唐子嫣真有些哭笑不得，赵府的事，跟吕家有什么干系？
她偏偏就是装着没看出吕老夫的意思，关心地继续问道：“小姑子长得如此可，上门媒怕是不少，这个红娘只怕是没机会当了。”
吕初珍一脸委屈，偷偷跟吕元荷使眼色，后者全然当作看不见。
吕老夫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才会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她又不是瞎的，看不出唐子嫣的不悦来，哪里会掺和进去？
带着吕初珍上门，已经是吕元荷的极限了。若非不想跟吕家撕破脸，吕元荷根本不想沾手。
吕初珍委委屈屈地坐了一会，到底年轻，面皮不够厚，实呆不下去，很快就白着脸请辞了。
等她走了，吕元荷才叹着气告罪：“这里给夫赔不是，实不敢违了老夫的意思……”
唐子嫣淡淡打断了她：“杜夫说什么呢，只是带一个小姑娘上门拜访而已，算不得什么麻烦事。”
她压根就没把吕初珍放心上，而且这件事自己装聋作哑，就要继续装下去。
吕元荷一窒，知道再说下去，唐子嫣就要恼了，便诺诺应下，起身也告辞了。
她这一起身，敲跟回来的赵玄凌打了个照面。
吕元荷一怔，连忙低下头，很快带着丫鬟离去了。
赵玄凌站原地，微微蹙起眉头。
唐子嫣的角度，敲看见他看到吕元荷时，目光不着痕迹地停留她的脸上。
这也是唐子嫣第一次看见赵玄凌对她之外的女，产生了兴趣。
“刚才走的，是哪家的夫？”
赵玄凌走进来，低声问起。吕元荷梳着夫的发髻，一瞧就知道是出嫁了的女子。
唐子嫣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听见他追问吕元荷的事，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古怪和郁闷。
她撇开脸，不情不愿地开口回答：“那是杜夫，跟提过的。”
杜长卿的夫？
赵玄凌的眼底掠过一抹诧异，点头道：“原来是她，这也难怪了……”
“难怪什么？”唐子嫣见他挨着自己坐下来，想要抓住她的手，不自地避开了。
“没什么，”赵玄凌没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一句带过了。
唐子嫣心里却是存了疑，有些心不焉的。
赵玄凌坐了一会，就去沐浴了，留下她一个独自坐花厅了，面无表情。
霍嬷嬷看着有些心疼，劝着唐子嫣道：“夫，这里冷，还是回屋去吧。”
打发掉身边的丫鬟，连翠竹都支使出去了，唐子嫣沉默了半晌，低声叹道：“嬷嬷，是不是时候该给将军物色一个侍妾来着？”
“夫胡说什么，将军不是也拒绝了吗？”霍嬷嬷急了，赵玄凌不过多看了吕元荷一眼，唐子嫣就想给他纳妾了？
“还是第一次看见，将军对别的女如此意，甚至会去打听她的出身来历。”或许赵玄凌拒绝，不是因为她，而是没有看上眼的。唐子嫣唾弃着自己，赵玄凌不过一个眼神，倒是叫她立刻变得脆弱，开始胡言乱语了。
“嬷嬷不必管，都忘了吧，只当什么都没说过。”
她从来不喜欢这样软弱的自己，多看了一眼，其实真没什么。
自从怀孕后，唐子嫣觉得自己是越发敏感脆弱了，这样下去真是要不得。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怀孕之后，自己就越发躲懒不爱打扮了。
都说女卫悦己者容，这样下去，岂不是叫比下去了？
想到吕元荷素净的打扮，却有几分楚楚动，唐子嫣不由皱起眉头。
算了，折腾什么呢。
男喜欢的时候，不打扮也喜欢，不喜欢时候，如何打扮都喜欢不起来。
唐子嫣气鼓鼓的，对霍嬷嬷道：“午饭给多做两个菜，不，是三个。”
霍嬷嬷无奈，她可不能多吃，只能叫厨房每盘菜少做一点，免得叫唐子嫣积食了。
做了一桌子的菜，唐子嫣吃得肚皮绷紧了，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
果然吃饱饭，心情便能好一些。
她摸着肚子，鼓鼓的，像吹皮球一样越发大了。自己手脚开始臃肿，摸着脸颊也圆润了不少。
只是这样吃下去，没几天自己就要变成圆滚滚的了，就像白皮元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