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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谢池春

    第一百七十四章谢池春

    赵胜也不是傻的,太医这般说,若是昨夜就及时救治,自己也不会变成如此半死不活的样子。

    但是丫鬟他的榻前一直哭着,小脸上满是泪珠儿,双眼也是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一样,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故意的。

    或许真是吓着了,六神无主,这才会没及时想到把太医请来。

    赵胜如今口不能言,只能躺床榻上被伺候着。

    尤其一些私密的活计,都要帮忙,他就觉得有种被折辱的感觉。

    好丫鬟前前后后帮忙,也没叫外头的小厮婆子进来,让赵胜好受了一些。

    他太医来之前,丫鬟还翻箱倒柜把藏着的药丸都拿过来了。

    不外乎是一些大补的药丸,赵胜经常放房间里备着。这些都是用库房的东西碾磨配出来的,不可能是什么坏东西,他见丫鬟焦急着要喂自己吃这些,没什么异议就咽下去了。

    胡乱吃了这些药丸,赵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手脚多了几分力气,胸口也有一团热气,感觉舒服多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赵玄凌闻着那些药味,不由皱了皱眉头。

    太医把脉后也是欲言又止,退出去,才敢告诉赵玄凌:“原本拖延了时辰,郡公爷没能及时救治也就罢了,还胡乱吃了这么多大补之物。”

    原本就是身子亏损,被掏空了,吃大补之物起初是感觉舒服些,却是后患无穷,直接把余下的底子都给毁掉了。

    如今赵胜想要好起来,简直是难如登天。

    太医摇摇头,实没办法,只能让赵玄凌请其他太医来问诊。

    赵玄凌皱眉,示意唐子嫣不要进去。

    赵胜因为每天跟美妾胡闹,最后掏空了身子,整个如今不能动不能说话,直挺挺地躺着,他看着就觉得丢脸,就不让唐子嫣进来看赵胜这样凄凉的惨况了。

    再说房间里还有着没有完全散去的暧昧味道,赵玄凌也不想让唐子嫣尴尬。

    唐子嫣闻言,听话地带着赵平安退了出去,侧院歇着。

    她也没只等着,把府里的管事娘子叫了过来:“这府里是谁管着?怎么乱糟糟的?”

    管事娘子也是一脸无奈,低声禀报道:“原本有夫掌着家还好,等夫搬出去了,这账本郡公爷不屑于看,言明交给了身边的丫鬟。”

    账本居然交给一个没有名分的丫鬟,连小妾都算不上,凭什么掌家?

    管事娘娘也是如此想的,赵胜简直是胡闹,但是底下做奴才的,也不能反驳他,只能顺着郡公爷的意思,把账本都直接交给了那丫鬟。

    “账本如今哪里?”唐子嫣皱眉,那丫鬟也实是太胆大包天了。

    “账本奴婢手上,只是……”管事娘子露出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唐子嫣奇怪,难道账本上还有问题?

    管事娘子一言难尽,索性把账本送过来,递给唐子嫣。

    她拿手里随意翻了翻,忽然一愣,瞪大眼道:“一个月花费居然如此多,这……”

    唐子嫣看着最后的支出,实有点惊讶,这数目足够将军府花费小半年了:“郡公府最近采买了什么大件的东西,才花费得如此厉害?”

    管事娘子摇头:“府里没买什么大件的东西,只是郡公爷身边的丫鬟说要去买药,私下去账房支出了几笔银两。”

    赵胜要用的药丸,分明是心腹小厮去采买的,怎么那丫鬟也去采买?

    唐子嫣到底不是掌家了,指头桌面上扣了扣,半晌问道:“这事郡公爷爷知道?”

    “奴婢提起过几次,郡公爷并没有多言。”管事娘子每次去送账本,赵胜都跟丫鬟房间里厮混,实说不到几句话,过后赵胜没有提起,要么不乎,默许了下来,要么就是给丫鬟迷得找不到北了。

    “知道了,账本留着,先下去吧。”打发掉管事娘子,等赵玄凌回来的时候,唐子嫣就把账本递给了他:“将军能不能派查一查,那丫鬟到底把银子都花什么地方去了。”

    赵玄凌对后宅素来不感兴趣,只是看了最后支出的数目,也是一惊。

    这样的花费,就算是郡公府,大半年只怕就要入不敷出了。

    赵胜原本就是大手大脚的,如今身边伺候的丫鬟更加变本加厉。

    若非他突然倒下了,才叫发现府里的支出庞大,只怕等过两三年,郡公府的库房彻底被掏空了,什么都没留下。

    赵玄凌不贪郡公府的东西,就算他是唯一的继承又如何,赵胜的东西要不要都无所谓,毕竟自己都能挣回来。

    只是赵胜这事透着蹊跷,赵玄凌就不得不查一查了。

    叫来江元镇,赵玄凌便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了。

    江元镇最擅长这些,赵玄凌也放心,请了几个太医过来给赵胜问诊,他和唐子嫣带着赵平安就厢房里暂时住着。

    至于那个丫鬟,一直赵胜榻前忙着伺候,赵玄凌只让两个嬷嬷门口盯着,不让她离开院子一步。

    赵玄凌揉了揉额角,回到厢房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家丑不意外杨,听说了赵胜的事,他真是恨不得自己不姓赵!

    按理说,赵胜身边美妾如云,打小就不缺美,怎会看上一个容貌一般的丫鬟,还会如此沉迷?

    以前赵玄凌只觉得赵胜越发荒唐了,秋曼雁又死了,美妾又送走了,才会贪新鲜独宠一个丫鬟。

    只是都好几个月了,赵胜不但没厌倦,甚至还变本加厉,实有些蹊跷。

    他让把赵胜转移到隔壁的厢房,说是屋子的药味太浓,影响了太医的汤药就不好了。

    赵胜猛地眨眼,同意了赵玄凌的话,护院立刻用担架小心翼翼把他送到收拾好的厢房里。

    赵玄凌则是叫来几个小子这个房间里翻找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

    小子们来禀报的时候,也没避着唐子嫣:“老大,房间很干净,一点渣滓都没留下。”

    唐子嫣蹙眉,问道:“没有证据,那就是表明丫鬟并没有疑点?”

    小子闻言,却是笑着摇头道:“大嫂有所不知,越是干净,越是证明这里面有蹊跷。试问打扫的,哪可能连角落一点渣子粉末都没留下来?若非有刻意收拾过,断然不会如此。”

    门外的巧凡,却突然说有事来禀,唐子嫣连忙让她进了来。

    她想到丫鬟有可能动了手脚,立刻就让懂药理的巧凡过去帮忙。

    她乖巧地行礼后,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奴婢跟着进去瞧了瞧,确实如各位所说的那样没有丁点渣子留下。只是奴婢窗台下,却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

    “若非奴婢是善药的,怕是会辨认不出来。味道极淡,跟平日屋内的熏香无异。可是这种味道奴婢曾经一个大户家的房间闻到过,那位老爷就是被小妾无声无息放了这种香薰,一直对她宠爱有加,甚至到了只宿小妾院子的地步,叫生了疑,请了药房的大夫都没能瞧出什么来。”

    说到这里,巧凡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的爹爹是赤脚大夫,很会些旁门左道,不怎么入流的东西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爹爹一进房间,立刻就知道是被下药了。这种药放熏香炉子里,不过一会儿就会烧掉,根本不会留下任何渣子痕迹。而且这种味道对一般是没有作用的,要配合服用参等大补之物才能起作用。”

    如此一来,唐子嫣倒是听明白了。郡公爷一直服用大补之物,说是力不从心,只怕也有这种药的作用里面。

    “然后呢?那位老爷如何了?”

    巧凡摇摇头,答道:“大户家的事,爹爹素来不掺和,只说明白了,收了诊金立刻离开了。”

    她辗转去了很多地方,也是如此。

    就像她爹爹说的,知道得越多,越是不长命。

    果不其然,两离开后不久,听说住的客栈失火,烧死了二楼好几个打尖的客,她便不寒而栗。

    巧凡说完,很快就退了出去。

    该如何做,就是赵玄凌的事了,容不得她一个奴婢来插嘴。

    唐子嫣叹气,喃喃道:“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药,可是那丫鬟为何要这么做?”

    即使为了争宠,若是赵胜没了,丫鬟府里没名没分的,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想到那些消失的银两,难不成丫鬟早就预料到,所以早早就准备了退路?

    她看了赵玄凌一眼,显然将军也是这样想的。

    赵玄凌沉吟片刻,不准备先打草惊蛇:“等元镇回来,再看看如何吧。”

    江元镇花费了足足四日的时间,才算是打听一圈回来了。

    “这个丫鬟确实派去药店买药了,买的也是大补之物,跟库房里的勉强也能对的上号。”

    毕竟账本记得乱七八糟的,赵胜取用的次数又太多,服用的也多,渐渐便乱了,也辨别不出数目来。

    “药店的伙计和掌柜都记得,毕竟用的是郡公府标记的银票,次数多了,掌柜也暗暗记住了这个大主顾,还特意提醒过,大补之物不能常用。”

    掌柜也担心,郡公府忽然采买那么多的大补之物,就算是生意,能赚钱是极好的,但是若果吃坏了,他便脱不开干系。

    江元镇拿出药店掌柜上的账本,确实都是给郡公府送去的药材,价钱、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像作伪。

    唐子嫣看着账本上的明细,不由侧目:“这么多的参,一支支都是上百年的参,郡公爷都吃掉了?”

    别说她不是太医,就是平常吃这么多都要受不住的吧?

    请来太医询问过,太医立刻摇头:“郡公爷确实服用了不少,却不可能有这么多。”

    身子康健的没吃完一半,只怕都要补过头,要是赵胜全部都吃下去了,不用等到这两天出事,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是赵胜吃下去的,库房余下的数目并没有账本上那么多,其他的到底去哪里了?

    赵玄凌当机立断,把府里管库房的小厮和护院都绑了来。

    他看着众,冷声道:“库房里丢了价值连城的东西,除了们,谁也不可能接近库房。要么说出那个,要么们都要被赶出府去。”

    他们一个个口称冤枉,跪了一片,好不可怜。

    面面相觑,终究有个小厮打破了僵持:“将军大,库房除了有郡公爷的手谕,谁也不能随意出入。就算离开,也是要登记册的。”

    册上没有的,基本上不可能的,唯独是……

    他咬咬牙,还是开口了:“除了郡公爷那位身边,并没有敢打破规矩。”

    又是那个小妾?

    丢失的参,原来是被那丫鬟拿走了?

    江元镇查探过所有京中的药房,摇头道:“老大,这么多的参,若是别的地方卖掉了,必然会发现。药房之间都是清楚底细的,一问就能发现。”

    但是他并没有任何发现,而且丫鬟如果要贪掉这么一大笔银钱,何必先买进来放进库房,又偷偷拿出去卖,如此大费周章?

    倒不如一开始就放进自己的口袋了,反正赵胜从不吝啬银钱,对后宅这些琐碎事更不喜欢插手。

    “立刻去找参的去处,”赵玄凌有强烈的预感,找到药材的去处,就能明白真相了。

    不等找出参的去处,府外便有小厮来禀:“将军,大少爷来了。”

    赵玄曦来了?

    赵玄凌连忙让把他请了进来,同京中这么久,赵玄曦是第一次回到郡公府来。

    乍一看见赵玄曦,赵玄凌不由大吃一惊。

    比起以前那个容光焕发的赵玄曦,几乎生生老了二十岁一般。

    安初兰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赵玄曦比以前瘦了足足两圈,骨瘦如柴,连走路没有搀扶都走不了多远。

    即使马车被赵玄凌允许直接到了院前,光是几十步路,赵玄曦已是满脸苍白,一头大汗,脚步虚浮,急促地喘着气,仿佛下一刻就要虚弱得晕厥过去。

    赵玄曦原本是高大威猛的武将,如今变成这样,江元镇看着都有些不忍。

    没有谁比他更明白,一个以前勇猛强壮的,忽然有一天没有搀扶就走不了路,走三步便喘一下,简直比手误伏击之类的弱女子还不如。

    如此比死了还痛苦,当初的辉煌变成了过去,若果他是赵玄曦,只怕对赵胜更恨,压根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赵玄曦被搀扶着坐下,安初兰心疼地用帕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又叫身边的丫鬟递来参茶。

    他哆嗦着手端起茶盏抿了两口,面色才和缓了一点,慢慢开口道:“听说父亲病得厉害,便来看看。”

    赵玄曦说着,面上带着一分无奈和担忧:“即使他这样对……终究是的亲生父亲。”

    他自嘲一笑,又低头看着自己道:“也没剩下多久的时日了,或许这次是见父亲最后一面了。”

    赵玄曦说完,身旁的安初兰忍不嘴了眼圈,背过身,手帕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

    自从被引、诱着服用了神仙花,赵玄曦就彻底毁了。

    即使精心养着,他也只能勉强活着。

    除了还能呼吸,再也做不到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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