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交心

    “原来是老师，难怪把那一大家子的孩子都教得出息了。”

    方怡腼腆地笑着：“娘娘过奖了,他们能出息,是自己的性子好,又聪明,只是运气好点儿,碰上了。”

    对于方怡的谦虚,淑妃这回倒是没再说什么不要称她娘娘的话来,只意味深长道：“的运气可不止好一点儿,倒是当真羡慕的紧啊。”

    方怡只觉得后背心一凉,脸上的笑容愈发的装傻起来：“娘娘说笑了,有什么好羡慕的,刚过来的时候,这身体饿得跟皮包骨似得,还从山上摔下来磕破了头，一下地就觉得头晕，一天就只有两顿黑面吃，从来没想到黑面居然是那种味道，简直跟沙子没什么区别，就这样的东西，还得省着点儿吃，早上吃粘稠的，晚上吃稀的，当时，那几个孩子一个个都没什么形了，就跟那非洲的难民孩子差不多。”说到最后，方怡自己都觉得心酸了，曾经的那段辛酸过往，是无论何时都无法忘却的。

    淑妃虽然派了解过，也只知道个大概，明白方怡所说的都是实情，那两年，他们确实过得很苦，如今听方怡说起，心下不免有些同情，柔声劝道：“后来不是慢慢好起来了么。”

    方怡点点头，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儿，声音也有些哽咽：“是啊，亏得有白叔相助，才能早早的脱困。”

    淑妃笑了笑：“那也是争气，想出那么多的点子，才能那么快就发起来。”

    “也就是捣鼓了些吃食，以前的时候，一个闲来无事，就爱弄些吃的。再说了，那些事，光一个也做不来的。”

    这话似乎勾起了淑妃的心事，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幽幽叹了口气：“古代女家里是没有什么地位可言的，更何况是乡下，上没有公婆压着，又遇到赵立夏那么个聪明却又老实的，当真是羡慕得很呢。”

    方怡心下一跳，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扯到了赵立夏？赵立夏是个好老公她这么多年了当然知道，她也一直都很庆幸自己能遇到他，可是这话突然冷不丁儿的从淑妃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怪异呢？

    似乎知道方怡心中所想，淑妃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角：“说羡慕，倒真不是假话。吃不饱穿不暖又算的了什么？只要身边始终有诚心相伴，便是过得再苦心里也是暖的，而且，那日子总有过好的一天，对于们这样的，这赚钱的法子甚至连想都不用想，那么多成功的案例还不是任由们选？苦又算得了什么？”

    方怡知道淑妃这番话是想要谈心的架势，或者只是想要倾诉一番，当即也不多说什么，只默默的倾听。

    淑妃果然没有等方怡的话，自顾说道：“虽然刚来的时候是辛苦了些，可身边有疼的，也有依靠着的，就算吃苦也有陪着吃，那几个小叔叔弟弟，听着各个都是乖巧懂事的，这样的好福气，是想都想不来啊！来的时候，所有都认定是多余的，那个不当是多余的，眼里心里压根儿就没的存。说得好听也算是个千金小姐，可实际呢？庶出的女儿根本就连个得宠的丫鬟都不如！更何况亲娘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伶！娘是生的时候死的，可那会儿还是个婴儿，听不真切，也看不清楚，只知道生下来的时候她还是活着的，结果等被抱出去没多久就死了。”淑妃说完，勾起唇角，扯了一抹嘲讽的笑，“如若并非是个女儿身，只怕也落得跟那便宜亲娘一样的下场。”

    这种豪门秘史方怡真心没什么兴趣，自从当年赵立秋被陈家暗算了那一回之后，她对所谓的大家小姐的期待值下降了不少，对大家族也没多少好印象，如今听淑妃说起这样的事，心里竟也没有觉得意外，连小城里的家族都有那种龌龊事儿，京城里的又哪里会少了？那样艰苦的环境下以这样的美貌还能好端端的长大，并且成功替代了嫡女进了皇宫，当上了贵妃，可见这位淑妃的本事！

    牵涉到自己的身世，淑妃当然明白方怡不会说什么，不过她也不指望方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要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足够了！

    “那个家里，装傻卖乖了十余年，那大娘居然为了自己的利益，要把嫁给一个寡夫！若是个一般的寡夫或许也就认了，可那个寡夫已经克死了两个妻子！说是克死的，其实都是被他虐待致死！那个女明明知道这一切，却还是眼都不眨一下的打算把嫁过去！”

    说到此处，淑妃的情绪终于有了几分激昂，方怡猜测或许马上就会有转折了，易地而处，若是她自己处于那种境地，她也会想法子反抗，嫁给寡夫还是其次，嫁给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寡夫，那是绝技不可能！

    淑妃看向方怡：“若是换了，会认命吗？”

    方怡缓缓摇头：“凡事都有底线。”

    淑妃笑了，笑得明媚而张扬：“就知道没看错！正如所言，凡事都有个底线，装傻充愣十余年，为的不就是能让她高抬贵手，给一个稍微好点的婆家，能让好好过完这一生，这个要求过分吗？可就是这么个简单到死的要求，她都不愿意设施给！”

    “所以，毁了她的女儿，让那个跟她娘一样狠毒的女一辈子都没办法抬头见！让她们娘两再也不能踩着的尸体往上爬！让她们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被接手！”

    这话恨意太深，即便是已经过去了十余年，即便是已经全部得以实施，方怡依然感觉到了这其中浓浓的恨意，她有些不解，既然已经都已经报了仇，甚至还毁了姑娘的一辈子，为什么还没法儿释怀呢？

    即便方怡隐藏的很深，淑妃依然看出了她的疑虑，笑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慢悠悠道：“是毁了她一辈子，可她何尝没有毁了一辈子？一入宫门深似海，一个二八少女却要嫁给一个老头子，被逼着跟一群大姐大妈争宠，又何尝不苦楚！外只看到的风光，可谁又知道，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几乎绞尽了所有的脑汁，耗费了全部的精力，甚至，舍弃了所有认为永远都不会舍弃的东西！”

    每多听一个字，方怡的心就下沉一点点，听到这里，方怡已经是心沉至谷底，淑妃今天已经敞开了把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说给她听了，以她的心机，显然不可能就只是为了发泄！有些秘密，知道的越多，就越被动，方怡不想陷入被动！

    从头到尾，都是淑妃一个自说自话，她的目光也鲜少落到方怡的身上，仿佛就真的只是找个倾诉心事而已，说完这些，她再度幽幽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盏，听着那茶盏磕到石桌上发出的短促清脆的声响，话锋也陡然一转：“来这里这么多年，今儿是最开心的日子，这些话心里压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倾诉出来了，终于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了，有了妹妹这个可以信任的！”

    方怡眉毛一挑，她真心不想当淑妃这个可以“信任”的行不行？她站起身，冲着淑妃行了一礼：“承蒙娘娘看得起，称一声妹妹，也斗胆说几句，还望娘娘莫要生气怪罪。这深宫之中，处处隔墙有耳，娘娘身为贵妃，一切都需小心行事才好，刚刚那一番话，还请娘娘莫要再轻易说出第二回了，万一给有心听了去，当真是罪过大了！”

    “突然来到这陌生的世界，都有各自的苦楚，娘娘的苦心里，的苦身上，一切都是老天爷的捉弄，也无可奈何。所幸的是，不论是娘娘，还是，都熬过了各自的苦，如今也算是过的都还安顺，所以，也请娘娘放宽心怀，莫要再为了别的过错伤了自己，不值得！您是贵妃娘娘，掌芋宫，身份尊崇，既然已经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那又何不安心地享受这常所无法想象的富贵荣华？”

    淑妃静静地看着方怡，方怡依然维持着作揖的姿势，两相静默许久，才听淑妃轻笑一声：“听妹妹一席话，心中怨恨竟然消散不少，看来决定与妹妹坦诚相待是正确的。”

    听到这话，方怡终于松了口气，笑盈盈地行完了这个礼，起了身：“娘娘过奖了。”

    淑妃笑着起身，拉过方怡的手，亲昵地拍了拍，仿若不经意道：“其实今儿，这心里头还搁着一件事儿，原本还犹豫要不要与妹妹说，如今已经完全不需要顾虑了。好妹妹，愿意帮坐上皇后的位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