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架 登录注册
都市言情 > 千金记简介 > 千金记最新目录

第26章

    秦家素来低调,故此,即使是秦老太太的七十整寿,秦家不过开席两日而已。

    宋荣科举时秦老大乃座师,别看就是些阅卷与被阅卷的缘分,却是官场上再重要不过的师徒关系。当年,宋荣文采出众,一举夺魁。老秦大是个聪明,爱惜才,这些年,师生关系不错,通家皆有往来。故此,一大早上,宋荣就拖家带口的来了。

    秦家书香之家,自然礼数极好。秦家三子秦凤初带着儿子侄子们到门前相迎,主要是秦家长子、次子皆外为官,即使母亲大寿,也不能轻离职守。故此,如今都是三子秦凤初外张罗。

    秦老太太一把年纪,见见外男也无妨,因与宋家亲近,就是先时宋荣与大纪氏的婚事,也是秦老太太一手促成。倒是秦老太太见了宋老太太,连忙起身相迎,亲热的握住宋老太太的手,秦老太太笑,“老妹妹来了。”

    宋老太太家也有些准备,好先时宋嘉言都提前与宋老太太做过功课了。宋老太太闻言笑道,“老姐姐,愿老姐姐福寿安康呐。”

    秦老太太笑,“咱们都是有福的呐。”先把宋老太太送到左上首之位,方自己回右上首尊位坐了。

    接着,宋荣方带着妻儿老小给师母请安祝寿。

    秦老太太坐着受了,笑,“好,好,快起来吧。”

    接着两家又互相见过,秦老太太对儿子与宋荣道,“老三、子熙,们去前面吧。唉,太爷也是的,生辰年年过,又不是什么媳事,哪里值得这样张罗。说话,他又不听。们出去忙吧,也注意自己的身子,少吃酒。”

    男们便出去了,秦峥秦嵘与宋嘉让宋嘉诺早就熟的很,这会儿跟父辈后面小声说着话。当然,秦峥没少趁机会多瞧宋嘉言几眼。

    秦老太太又问侯宋老太太的身体,两位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秦老太太笑道,“这些日子没见言姐儿,又长高了许多啊。”说着,笑眯眯的看向正跟自己小孙女秦斐说话的宋嘉言。

    宋嘉言笑,“老太太也越发的慈悲了。”

    秦老太太问,“诶,怎么没见语姐儿啊?”宋家这对小姐妹,一个爽朗、一个娇美,秦老太太都很喜欢。

    小纪氏忙道,“正想跟您说呢,这几日天气微凉,语姐儿有些咳喘,想着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定有许多贵来,就没让她过来。”

    秦老太太点了点头,“应该的。咱们不是外,平日也常见的。孩子既然身上不好,可不许折腾她们。语姐儿瞧着就单薄,平日里还是要多滋补一些。小小年纪,身子一定要调理好才行呢。”要说宋家这对姐妹,秦老太太瞧着也奇怪,宋嘉言自来就是精神百倍、欢欢喜喜的模样,宋嘉语从来都是娇娇柔柔、风吹就倒。秦老太太是做母亲的,自己亲生的孩子,养育上肯定比旁的孩子上心。这小纪氏怎么把亲生女儿养的这般娇弱的,或是宋家二姑娘本身便有不足之症?时不时的就要病上一病?

    还是宋嘉言这样大方健康的女孩儿更让喜欢,瞧着也有福气。

    问了一句宋嘉语,秦老太太又跟宋老太太说话,道,“老妹妹平日里家都干什么,等闲不见出来呢。”

    宋老太太笑,“老姐姐也知道,以前老家种地的,跟着儿子来城里享福。唉,不怕老姐姐笑话,没什么见识,现这把年纪,城里家的规矩也不大懂,出来倒怕家笑话。”

    宋老太太说话实,秦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何况年轻时颇经坎坷,并没什么看不透的,反觉着宋老太太纯朴可爱。秦老太太笑,“老妹妹想的多了。谁还没个寒微的时候呢,别家不知道,就说家,老太爷年轻时候科举,屡试不第。家里也贫寒的很,那时老大、老二还小,不能帮忙不说,天天要吃要喝的,把愁的呀,天天为这一日三餐着急。哪里想得到有如今的好日子呢。”

    “是啊。”宋老太太深觉找到知音,笑,“尤其小子们,又不能跟闺女似的家帮忙做些家事,倒是吃起饭来,唉哟,肚子像个无底洞似的,一见他们兄弟吃饭就心慌,每日就盘算着米缸里的粮能撑到什么时候。”

    秦老太太也笑了起来,“以往家里能吃回肉,真当跟过年似的。现孩子们有了出息,也晓得孝敬,顿顿精米细粮、鱼肉尽有,反倒觉着不如以往的滋味儿了。唉,说这哪……”

    宋老太太立刻道,“家也是这样,还时常想着以往吃的粗粮。家言姐儿跟像,叫厨下做些薄薄的玉米饼,抹上肉丁炸过的黄酱,再搁几片青菜叶子,一口咬下去,别提多香了。老姐姐什么时候想吃了,叫家里厨子做好给送来,尝尝看,比山珍海味要好吃。”

    “给老妹妹这样一说,倒把说的馋了。”

    “明天就叫给老姐姐送来。”宋老太太此时方信了宋嘉言说的秦家老太太好相处的话,果然是帝都难得的好呢。

    “好啊。”秦老太太辈份虽与宋老太太相仿,年纪大宋老太太将将二十岁,如今已是满头白发,皱纹横生。秦老太太温温的笑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似乎每一根皱纹都透着舒坦与安心,说,“偶尔说想吃以前的粗粮,不是这个劝,就是那个说。总觉着以往日子不容易,现又吃这些,孩子们怕心里委屈。”

    宋老太太呵呵直笑,“日子不管好过难过,都是过的孩子的日子。不管他们有没有出息,只要孝顺,咱们做娘的,哪里会觉得委屈呢。是个粗,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反正,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老妹妹说的都是至理情啊。”秦老太太很有几分感叹,心下觉着宋老太太虽粗了些,也并不具备帝都名门夫的种种修养见识,不过,这是个不错的。辛辛苦苦的养大两个这样有出息的儿子,做正三品诰命夫,理所当然。

    一时,诸诰命夫纷纷前来,宋荣如今为正三品侍郎,帝都城,实算不得高官。此时,秦老太太左侧上首之位是坐不得了,好出门外,小纪氏颇知照顾婆婆,扶着宋老太太坐到相应的位子上,自己侍立老太太身后。

    来的夫们渐多了,秦斐就带着宋嘉言去招待各家姑娘们的水阁上去了。宋嘉言离开时还跟宋老太太说了一声,小纪氏给了宋嘉言一个放心的眼神,温声道,“去吧,帮着斐姐儿招待前来的各家姑娘们。”外时,宋家向来团结。

    尤其宋老太太鲜少出门,各家情形并不清楚,小纪氏更不敢有片刻稍离。

    好宋荣的官阶虽不算什么高官,但是,户部侍郎,又倍受陛下器重,再对照宋荣的年龄,绝对算得上新贵。且又是秦家,秦老太太七十大寿,纵使宋老太太各方面稍稍差了些,也不会有不识相的来寻宋老太太的不是。

    及至公主王妃们过来,如宋老太太、小纪氏这等正厅站都没处站,俱移步至偏厅歇息。

    宋嘉言与秦斐年纪相仿,早便认识,见秦家今日胜景,笑道,“今天可真热闹。”

    秦斐笑,“是啊。原本老太太不想大办,还说呢,一家子聚一处吃碗长寿面就行了。是大伯、二伯捎信儿回来,说虽是外面为官,也想为老太太大办一次寿宴。祖父、父亲也是这个意思,大家纷纷劝说,老太太才依了。”

    宋嘉言道,“老太太一向简朴,不过,这次是整寿,的确该大办。”

    秦斐笑,“是啊,们都这样说,老太太方应了。”

    两一路说一路笑的到了水阁,秦家大姑娘秦文已经招待几位别家的姑娘了。秦文是秦家第三代的嫡长孙女,如今十五岁,帝都城有名的小才女,正说亲的年纪。

    “三妹妹,言妹妹,们可是过来了。”

    秦斐、宋嘉言笑着与阁中几位姑娘相见,其实有个规律,越是身份高贵的,来的越晚。故此,这几位姑娘出身都不是太高,其中一位正是宋嘉言的好朋友,翰林李维家的大姑娘李思。

    李思过去与宋嘉言说话,眉眼含笑,“前年酿的桃花酒,前几天开了一坛,味道很是不错。”

    “唉哟,怎么不送两坛尝尝?”宋嘉言道,“再酿酒也叫一声,也跟着酿几坛子。”

    边儿上一位林翰林家的林姑娘帕子掩着小嘴儿笑,“们也算大家千金,没见过姑娘家这样嗜酒如命的,也不怕笑话。”

    李思道,“这可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烈酒,再说,谁喝酒还喝醉不成?稍微喝一点又没关系。”

    林姑娘笑,“怪道家都说李翰林酿酒的功夫比写文章的功夫还要好呢。”

    李思不理会林姑娘话中之意,笑,“爹爹也常这样说呢。”

    李翰林酷爱美酒,自己也喜欢酿酒,就是皇帝陛下有了美酒都会叫了李翰林一道共品,帝都都是大大有名的。

    林姑娘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到底是翰林家的姑娘,并非那等刻薄之,抿嘴一笑,转身与别家姑娘说话去了。

    秦文笑着招呼,“们倒尝尝这茶,是大伯特意从福建那边捎来的,听说是山中的野茶,虽不闻名,觉着香味浓郁,是不错的好茶呢。”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茶来。

    李思小声对宋嘉言道,“养的一盆墨菊开的可好了,等过几天下帖子请,来家,给尝的桃花酿。”

    “好啊。”宋嘉言说,“诶,上次听哥哥说,今年要开一坛他五岁时酿的梨花白呢。开封了没?”

    “那个啊,得过些日子呢。哥说那是他五岁生日时埋地下的,非要等到他今年生日再挖出来喝。待开封后,先分出一小坛来留着送。”

    “谢了啊。”宋嘉言笑悠悠地,“今年天气暖,院儿里的蔷薇花还开呢,围墙上的藤萝也愈发苍翠了,还有院里的石榴,今年长的格外个大,没叫丫头们摘。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咱们一起把石榴摘了。”

    李思眼睛亮亮的,“诶,一定去。”大家小姐,家里琴棋书画倒罢了,若是太跳脱可是不合规矩的。所以,自己摘个石榴都成了媳事儿。

    过一时,来的姑娘越来越多,两也没空说私房话了,纷纷与其他新来姑娘寒暄招呼。姑娘们说起话来,无非就是吃食玩物、衣裳首饰,就有指着宋嘉言头上的红宝石流苏花冠道,“嘉言,这件宝石流苏是新做的吧,以前没见戴过。”

    宋嘉言笑,“是啊。”宋荣是个神,非但官做的有声有色,亦极具审美眼光。上次他得了红宝石,给两个女儿各打了一套宝石头面。给宋嘉言的这套便有一件宝石流苏花冠,是用金丝吹出缠枝莲花半月的形状,中间莲花是用红宝石磨片镶就,花蕊点着亮亮的黄晶,整个半月的花冠下面编就一圈由细碎的徐宝石穿就的流苏,流苏最下面是滴水状的宝石珠子,做的精致至极。

    宋嘉言头上就这么一件宝石花冠,脑后青丝用缀着红宝石的发带系了,耳朵上一边一只红宝石的坠子,瞧着就气派。

    大家都说起宋嘉言首饰精美,就听一道,“这又是金又是宝石的,宋姑娘,带着重不重啊?”

    说话的不是别,正是景惠长公主的女儿姚馨。景惠长公主向来不喜宋家,据说小纪氏出门遇着景惠长公主都吃过排头。连景惠长公主的女儿见着宋家姐妹都是阴阳怪气的,宋嘉言瞅一眼姚馨头上凤钗下衔的一串东珠流苏,皆是浑圆的浅粉色东珠,颜色本就难得,更难得的是,最尾端一枚东珠足有桂圆大小,幽幽的散着宝光,十分惹眼。宋嘉言听姚馨不阴不阳的来刺她,笑嘻嘻地,“头上拢共就这么一件首饰,充充门面而已,哪里比得上姚姑娘头上的东珠货真价实呢。唉哟,这么大的东珠,可值不少银子吧?”

    姚馨冷着脸教训道,“宋姑娘,好歹也算大家闺秀,这么张口门面、闭口银子的,不觉着……”

    “庸俗。”宋嘉言不待姚馨说完便接了姚馨的话,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庸俗,可是庸俗的很哪。姚姑娘有所不知,就盼着什么时候也弄这么件大东珠的首饰,好好的庸俗一把呢。”

    姚馨气煞。

    宋嘉言没事的样子,李思悄悄偷笑。

    仁德郡王家的小郡主有些看不过去,道,“宋姑娘,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姚馨毕竟是长公主之女,算起来与小郡主是姑表姐妹,故此,小郡主为姚馨说话。

    宋嘉言一笑,不再言语。

    还是四品将军姚铭国家的千金姚淑静打圆场,转移话题道,“文姐姐,帕子上的花儿是自己绣的么,真是精致啊。”

    秦文闻弦歌而知雅意,忙谦道,“胡乱绣的,哪里称得上好。要说手巧,还得是李妹妹呢。上次见李妹妹绣的炕屏……”

    大家默契的将话题引开,姚淑静给了宋嘉言一个歉意的眼神。她是姚国公府旁支出身,因父亲还算有些本事,受到嫡系的看重。因此,她也经常来往于姚国公府,这次秦家老太太过寿,帝都大半家都到了。她是跟着自己母亲一道来的,姚馨说是公主之女,到底姓姚,姚淑静不得不为姚馨解围。

    好马上就开席了,秦文秦斐两姐妹引着各家姑娘们去入席听戏。

    今日贵客盈门,秦家的席面儿自然丰盈,不过,谁也不会这席上大吃大嚼,不过稍稍用两筷子,便都兴致勃勃的看起戏文来。

    如小郡主这样的身份,自然占最好的位子。姚馨是小郡主的表姐,两挨着。余者,各有座次。宋嘉言与姚淑静正好坐一处,姚淑静满心歉意,低声道,“好妹妹,莫要生气。唉……”说着,姚淑静也是一叹。

    宋嘉言笑,“姐姐多虑了。”

    宋嘉言对戏文没什么兴趣,倒是与姚淑静说起话来,觉着姚淑静温婉贞静,性子很是不错,比那什么姚馨强了百倍。

    两正说着话,宋嘉言的大丫头翠蕊悄悄过来,俯身宋嘉言身畔低语几句,宋嘉言脸色一冷,低声道,“姚姐姐,暂去更衣。”

    姚淑静已瞧出这是有事,忙道,“妹妹快去吧。”

    宋嘉言忙随着翠蕊就过去,因为身份之别,太太们的席面儿与姑娘们的席面儿并不开同一地方。宋嘉言随着翠蕊去了园子里。宋老太太正一脸尴尬的坐席间,脸烧得通红,景惠长公主的声音清冷高傲,清晰的传入宋嘉言的耳朵,道,“只听说两位宋大都是雅致高才,不想宋老太太却这般粗俗失礼呢。”

    宋嘉言见老太太羞的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不知为何,心下蓦然一酸,三两步过去,对着景惠长公主福身一礼,恭敬的问,“请问长公主殿下,不知臣女的祖母何处失礼,唐突了公主殿下呢?”

    景惠长公主冷声道,“看祖母有哪里不失礼的地方吗?这样丝毫不通礼数,便应家学好规矩,再出门交往呢。”

    宋嘉言气的浑身发颤,虽然她奉承老太太多半是为了自己家里的地位,可此时,见老太太受到这样侮辱,宋嘉言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气愤与难过。她扶起坐立难安的老太太,高声道,“祖母,朝廷钦封正三品诰命,逢年过节也是要去宫中向两宫请安见礼的。殿下恕罪,臣女从未听说两宫有训斥臣女祖母有不知礼数的地方!”

    小纪氏见宋嘉言语出不逊,正欲相拦,宋嘉言已道,“家的出身,帝都并不是秘密。父祖皆是寒门,祖父早年过逝,祖母一个亲苦拉扯父亲与叔父长大,供父亲叔叔念书科举报效朝廷。”宋嘉言高声道,“家里,出身一般。的确,祖母不懂琴棋书画,不通诗词曲赋。可是,祖母也并不是天生如此,祖母年轻的时候,因为家境贫寒,甚至从未穿过一件绸缎衣裳。一家的田地,都是靠祖母一耕种活口。祖母的手脚,更不似各位夫这样细腻白嫩,就是如今手上仍的褪不去的老茧。祖母说话,也说不惯那些知乎者也,不是她不想,是因为,她不会。可是,这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地方吗?她一辛苦的养育大两个儿子,不偷不抢,正正当当的做,从无亏心之处!”

    “说句老实话,就是现,祖母也吃不惯山珍海味,依旧粗茶淡饭,平淡度日。她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呢?宫廷宴会,诰命领宴,祖母从未有不当之举。公主殿下因何故要这样训斥这样一位老家呢?”宋嘉言眼圈儿微红,高声道,“家,从不以出身贫寒为耻。的父亲,堂堂正正科举为官,家兄弟,认认真真读书做。家父常说,他与叔父之所以有今日,皆是靠祖母用心教导,所以父叔品性皆佳。的祖母,品性正直、节俭持家,祖母虽然没有那些高贵雍容的行止,可是,她的品性不逊于任何一位高贵的夫。的祖母,是家一家敬爱的长辈。祖母这一生,多么辛劳,如今儿孙出息,她能享得一二清闲,如今却受到公主殿下这样的训斥,臣女深为祖母不平!臣女认为,公主殿下所为所言,实大有不当之处。祖母已经是五十几岁的老家,头发花白大半。圣皆言,老吾老以及之老,幼吾幼以及之幼。公主殿下也是有长辈之,这样训斥臣女的祖母,要置老家于何地呢。”

    说完,宋嘉言泪流满面,抱着宋老太太放声痛哭。

    宋老太太也搂着孙女哭了起来。

    小纪氏一见这种情形,也捻着帕子落下泪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