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宋耀没把老娘带走,倒是把宋嘉让带去了福建。
秦峥已经辞了家学的功课，家准备秀才试,宋嘉让读书上无甚天分，他也不愿继续学里做那孩子头去,与父亲商量了，跟着二叔出去长些见识。
宋荣想都未想便允了,倒是老太太许多不舍。这些孙子孙女，唯有宋嘉让是自幼她身边养大的,又是长孙,感情自然不同。宋耀临走,老太太也没他个好脸儿，一味道，“南蛮子的地界儿，有甚好去的！”儿孙都上赶着去那处！
宋嘉让早安慰了祖母无数好话，无奈老太太依旧如此，只得笑笑，不说话了。
宋荣叮嘱儿子两句，“听二叔二婶的话，好生照看弟弟们。”对于长子，宋荣的教导方式自有不同。宋嘉让走不了科举，日后前程，宋荣还斟酌，他也愿意长子多出门开阔眼界、长些见识。即使宋嘉让不说，过几年也要撵他出去。如今他自己有这个想法，再合乎宋荣心意不过。
大哥要走，宋嘉诺也怪不舍的，尤其堂兄弟们来了，大家玩儿的都很好，一下子四个兄弟都走了，宋嘉诺道，“大哥，可得早些回家啊。”当然，宋嘉诺素来会说话，自幼便是一套一套的，“父母，不远游，家里祖母、父母、大姐姐、二姐姐、，都惦记着大哥，盼着大哥回来呢。”
“知道了。”宋嘉让倒无所谓，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
宋嘉言笑嘻嘻地，“出去就好好玩儿，别急着回来。”话刚说完，挨了老太太一记拍。
一家子啰哩啰嗦的说了半日话，宋耀便带着老婆孩子侄子手下走了。
老太太叹了半晌的气，好有宋嘉言一畔陪着说话儿宽解，第二日便也无事了。一家子依旧安安稳稳的如同往日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学规矩的学规矩，理家事的理家事。
倒是秦峥如今颇有了几分牛皮糖的架式，他每至宋荣休沐必来请安，兼请教文章。宋荣毕竟状元出身，哪怕多年公务繁冗，状元底子还是的，看一看备考小秀才的文章实属小菜一碟。
秦峥厚着脸皮来了，甭管宋荣说什么，都是一幅死都不走的架式。若是宋荣不见他，他就去陪着老太太说话，这就更能见着宋嘉言了。若是不叫他进二门，他就前院小厅里坐着，一坐一天，那耐心耐性，宋荣如今是深知当年安国老侯爷之苦也。
且，深深觉着秦峥这小子真是错投了秦家胎，竟无师自通的得了他家二弟的真传，简直能烦死宋荣。
秦峥拿出这样的本领来，宋荣也只得抽空指点他一二。
宋荣不知道的是，秦峥倒不是得了他家二弟的真传，秦峥是得了他家祖父的指点。那日秦峥回去，秦老尚书私下问了他好半天，连秦峥说了什么话，宋荣说了些什么，秦老尚书都仔仔细细问的一清二楚。之后，就给孙子出了这个主意。
秦老尚书如是道，“若是宋子熙，知道母亲这样行事，也舍不得把女儿许给。若是真对言丫头有意，就不能如往时那般斯文矜持了。”如此指点孙子一二，道，“长辈面前做小伏低，不算什么。子熙本就有绝世之才，就是赞，要说句公道话，天资尚不及他当年。生于秦家，自幼名师教导，宋家却是真正的寒门出身，宋家能有今日，全靠子熙一手打拼出来。这样的，纵使不是想求娶他的女儿，也是值得敬重学习的。”
“他三元出身，说到科举，谁能比他更精通此道。若能得他指点，这条道就能比别更加顺畅。”秦老尚书道，“就是如今，他出门应酬，都不知有多少家子弟想求他指点文章呢。”秦老尚书亦是科举出身，不过，他考了十几年才中了进士，自然比不得当年宋荣少年登科。到这把年纪，早过了争强好胜的岁月。如宋荣年纪时，秦老尚书不过刚刚进士及第。如今，宋荣却已是正三品之位。
秦老尚书道，“原本也是想让跟子熙求教文章，若无母亲失言之事，凭的面子，子熙不会拒绝。只是，有了这件事，倒不好出面了。就自己去吧，叫子熙看到的诚心，他自然会教的。”
有老祖父背后出谋画策，秦峥自己也稳得住，宋荣到底是长辈，就是为了面子计，也不好总是为难秦峥。
宋荣道，“这文章，四平八稳，中秀才应该没什么问题。”由文及，秦峥性情沉稳，远胜同龄少年。
秦峥道，“明年秀才试，后年就是秋闱了。”若寻常家，买个监生的功名，不必秀才试，直接秋闱也是可以的。只是，秦家这等门第，素以买监生为耻。
“秋闱的话，勉可一试。”秦峥的文章平稳，胜平稳，亦败于平稳。秦峥并非剑走偏锋的性子，但，若平稳的文章想出众到令眼前一亮，这其间的底蕴见识，可不是寻常积累便能做到的。倒不是秦峥资质不行，是他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哪怕有名师教导，眼界都是有限度的。
“秀才、举，考的是文辞锦绣。到了春闱，天下举，有几个不是文辞锦绣的，想这上面出挑，除非是绝世天才。”宋荣道。
秦峥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请宋荣为他指点文章，回家后更是加倍用功，勤学不息。
与家学随大溜跟着先生念书不同，名师效应秦峥身上尤为突显，他本就资质上乘，宋荣指点他文章，并未有敷衍的意思。资质有了，又肯用功，若没进步才有鬼呢。
就是秦老尚书看了孙子的文章，心下亦是惊喜，叮嘱道，“对子熙，要待之以父执。”
秦峥心里也高兴，他能感觉得到，随着他请教功课愈发深入，宋荣待他的态度也有了一丝和悦里头。而且，宋荣这样用心指教于他，自然是看重他的。
只是，自母亲那件事后，他许久未曾见过宋嘉言了。就是偶有见了，宋嘉言待他，已不似往日亲近。秦峥满腔少年心事，竟无一可倾诉之。
幸而如今他忙于课业，只能偶一闲暇之时方能烦恼一下少年心事。
宋嘉言如今也忙呢，李睿已经招足了手，准备往西蛮走一趟。
宋嘉言道，“找些拳脚功夫好的。”这年头儿出国，可不似前世那般，买张机票的事儿。
李睿笑着将一张当票与数的身契交给宋嘉言，“入冬前当可回来。”
宋嘉言收了当票，把身契给李睿，道，“收着吧，若是有不妥当，直接处置了就是。”
李睿接了，宝石一般漂亮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温润的笑，“莫担心。们明日启程，就不来辞了。”他并不是冲动毛燥的毛头小子，既然敢去西蛮，自然做足了准备。
“嗯，去吧，李伯伯那里，有呢。”李睿身为长子，又是远行，最为牵挂的，就是家里了。宋嘉言道，“爹爹家呢，去见见爹爹吧。”
李睿也有这个意思，不然，不会选宋荣休沐的时间来辞别宋嘉言。
宋嘉言起身相送李睿出去，就见辛竹筝进来，后面跟着贴身丫头翠飞抱着几匹耀眼的料子。辛竹筝不提防宋嘉言这里竟有外男，错眼一看，脸颊微红，垂下头下，倒也未曾躲闪，尚算从容的浅身一礼。
宋嘉言只得为二介绍，笑道，“这是表姑，这是李翰林家的公子。”
两见了一礼，李睿温声道，“言妹妹止步吧，自己去见叔父就行了。”
宋嘉言微微颌首，道，“勿必保重，平安要紧。”
李睿一笑，转身离去。
待李睿走了，宋嘉言笑，“表姑怎么来了？”
辛竹筝未答，反是回头瞧了院门一眼，笑问，“那就是为言儿做生意的李公子么？”
宋嘉言但笑不语，请辛竹筝屋里坐。
辛竹筝指着几匹料子道，“是南面儿刚买过来的，表嫂叫们自挑几匹拿去做衣裳。这是给的，顺脚儿给带过来了。”
宋嘉言瞅了一眼那料子，笑，“很好看，正适合现做衣裳，多谢太太了。”
一时，丫环捧来茶，两淡淡的说了几句话，辛竹筝就起身告辞了。
宋嘉言送了她走，对小春儿道，“守门的是哪两个婆子，打发她们去太太那里，就说这两个婆子不知规矩，当差不谨，给换两个懂事的来。”
宋嘉言令丫头搬了椅子来，自己坐庭院中间，婆子丫头十来个，站前面听宋嘉言训话。
刚刚扭送了两个守门的婆子出去，丫环婆子都恭恭谨谨的，不敢出声。宋嘉言道，“咱们院里，就这些。们要背着做什么事，最好悄悄的，小心的，别叫知道才好。”
主子突然说这种话，奴婢们跪了一地，道，“敢不忠心伺候小主子，管叫天打雷霹。”
“放心吧，等不到天打雷霹，就能办了们。可不管谁是受了谁的指使，谁又是仗了谁的面子，反正，知道，们也是爹生娘养、有家子女的。若是拉出们的爹娘子女出来当下打死，们肯定也会感同身受的！们忠心，自然提拔奖赏们。若是谁有贰心，就别怪不念主仆的情分了。再说一遍，这院子里，们愿意说什么说什么，但是出了这院子，最好装哑巴。不喜欢多嘴的，谁要是不会装哑巴，跟说一声，也成全她。府里好去处多的是，随们去投奔谁，自不会拦着们的前程。不过，谁要是敢多这里的嘴，就割了她的舌头叫她吞下去！”宋嘉言冷笑，“倒要看看，要办谁，能不能办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