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韩氏有了身孕,这实是一件大事。
自从与纪文成亲，因章老姨娘作祟,韩氏与纪文长达数年的冷战，两对彼此都快成路甲、路乙了,如今韩氏突然有了孩子……小纪氏深觉惊讶，宋荣却是满面赞赏,“文弟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明日就带着孩子们过去，好生贺一贺岳父岳母,还有大太太。多带些补品,是这么个意思。”连二皇子得罪了韩家都立不成侧妃,若是纪文一味的与韩氏冷着，当真是辜负了岳父的一番心意啊。
小纪氏连忙应了，笑，“是啊，晚上就让把东西收拾出来。”若是韩氏与纪文和好，日后生了嫡子，或许她姨娘还有回府的机会也说不定。
娘家有这等喜事，小纪氏自然要跟老太太说一声的，老太太笑，“那弟媳是个好的，有福气。”有个甚福气哟，庶子都老大了正妻才怀孕。别看老太太不懂帝都那些繁复的规矩，她看事儿向来实。譬如，正妻无子，妾一个劲儿的生，这正妻能痛快才有鬼。武安侯府的事儿，老太太都知道，纪文的妾都生两个儿子了，韩氏现方有身孕。老太太瞅着大面儿，还是贺了一句。也大方的允许两个孙女同小纪氏一并回武安侯府贺一贺苦命的韩太太。老太太实话实说的感叹，“希望弟媳妇一举得男哟。”
小纪氏笑，“承老太太吉言，肯定是儿子的。”
韩氏突然暴出有身孕的消息，诸自然各有一番猜测，就是宋嘉言都心下感叹：实太委屈韩氏了，要跟纪文这种恶心的男生孩子。
不过，韩氏的神色倒是还好，与武安侯夫坐于一处，婆媳两个只有更亲密的。
婆媳二见了小纪氏三个都挺高兴，当然，对宋嘉言更亲切一些。宋嘉言笑，“就盼着舅母给生个小表弟了。”
韩氏笑，“儿女都好。”真是奇妙的感觉，哪怕再厌恶那个男，对于腹中自己的骨血却有一种莫名的疼惜之情。心里却是明白，她既然接受这条路，必然要生出儿子方好。
小纪氏笑问，“弟媳几个月了，先时倒没听说，不然早就过来看了。”
武安侯夫笑的极是舒心，不待韩氏说话便道，“头三个月没好声张，如今坐稳了胎，这样的大好事，自然要告知们的。”
武安侯夫与韩氏感情越是亲密，小纪氏心下越是禁不住一阵阵的寒意升起，脸上依旧笑着，“母亲，家里有这样的喜事，很该摆两桌酒，热闹热闹。”她来了这样久，既未见到纪文，也未见到纪文的两个庶子。她多想问一句，却又不敢问。
武安侯夫笑，“原是这样说的，偏她爱清静，就是如今坐稳了胎，也只跟家、大姐家和亲家说了一声，余者都未曾声张呢。”
宋嘉言点头，一本正经地，“这样也好，能清清静静的安胎。舅母也别总是坐着，有空园子里走动走动，莫要吃太多补品，这样宝宝不会太大，以后生产时好生。”
武安侯夫哭笑不得，“才多大，又说这种大话。”
宋嘉言嘴快道，“还知道多吃水果，以后宝宝生出来漂亮呢。”
大家默契的不提纪文与二章姨娘，气氛还是相当融洽的，及至中午，纪武媳妇张罗好席面儿，大家一道出去吃了饭，又说了会儿话，小纪氏就带着姐妹两个告辞了。
宋嘉言叮嘱韩氏道，“舅母，好生注意身子，等过几天过来陪着。”
韩氏摸摸宋嘉言的头，脸上的笑意始终淡淡地，“好。”
回府后，小纪氏对宋荣道，“母亲、弟媳都挺好的，已经过了三个月，坐稳了胎，就盼着弟媳一举得男了。”
宋嘉言私下与父亲道，“看，舅母不是很开心。自从舅母有了身子，外祖父就把舅舅打发到庄子上与两位姨娘带着延喜延福过日子了。听外祖母说，外祖父给二舅舅往外处谋了个小官儿，不日就要去赴任了。舅母的心态还没调整好呢。”
宋荣对于宋嘉言带回来的消息相当满意，轻松说道，“这也没什么难调整的，以后守着儿子过日子就成。”运气不好，嫁了个丈夫是贱，韩氏又不能和离，只得弄个孩子做依靠，眼不见心不烦了。
宋嘉言反驳道，“爹爹说的简单，舅母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不然，她哪里会怀孕呢。说不定，现舅母心里还别扭与大舅同床的事呢。”韩氏不会排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以韩氏的自尊心，她肯定超恶心与纪文生孩子之事。可是，到这地步，不生又不行。
宋荣敲她额角，低斥，“可不许别面前说这些‘同床’‘不同床’的话。”也不知道这丫头都家做些什么，看的哪些书啊。宋荣几乎想逼问一句：说！是不是偷看黄色书籍啦！尼玛十岁就知道“同床”“不同床”的事啦！
“爹爹又不是别。”宋嘉言道，“爹爹，多去瞧瞧外祖父吧。他肯定愿意见到的。”一个女婿半个儿，大女婿宁安侯沉默寡言，二女婿兼四女婿宋荣与老丈的关系更加融洽些。
宋荣感叹，“岳父能做到这步，也殊为不易了。”
宋嘉言不以为然的笑笑，宋荣瞧见宋嘉言的鬼样子，说她，“又想什么呢？”
“外祖父有今日，皆因治家不严之故。有因方有果。”她没有半点同情武安侯的地方，章家这样祸害，早该章姨娘把小章姨娘弄进府时就该把俩打死。武安侯却拖拖拉拉，一直到小章姨娘生下两个庶孙。若不是韩氏性情刚烈，估计武安侯还舍不得处置章家呢。
“还参起禅了。”宋荣笑斥宋嘉言一句，教训道，“才见过多少，只看到外祖父治家不严，却是不知道外祖父的本事。这样说长辈，有失偏颇。”
宋嘉言笑嘻嘻地，“早看出来了，外祖父的一大优点就是会相女婿。”教儿子的本事就差远了。
“越发淘气了。”
宋嘉言歪着头笑，“爹爹，秦峥已经准备秀才试了，大哥跟二叔去了福建，笙表叔与他们都是一个年纪，还秦家家学里念书。看笙表叔的模样，念书还不如大哥呢。不如找教笙表叔学些以后用得着的本事。”
宋荣有些惊讶宋嘉言会说这样的话，问，“什么算用得着的本事？”
“打理家事庄铺之类的，要说，笙表叔不是读书的料，就是官场，他也太实诚了些。”宋嘉言说话还算委婉，没有直接说辛竹笙笨，她道，“爹爹是想着照管舅婆她们，最有用的还是打理庄铺，起码这样能守住自己的家业没问题，不会被坑骗，日后也过得日子，岂不比念书有用多了。”
“反正爹爹也没想空着他们，拿一个小庄子，指派个管事，教着表叔一些，过个三五年，表叔对这庄子也熟了。那时他正好过了孝期，就该成亲了，正好把庄子送他，也是咱家的意思。这样，表叔有些家底，日后吃穿也不成问题。”
宋荣并没有说辛竹笙的事，反道，“看，与竹筝不若以往亲密了。”
宋嘉言道，“筝表姑与疏远，也没办法啊。”天天去衙门当差，公务都干不完的，对家里的事还这样的了如指掌……
宋荣笑一笑，“天底下，有三种，一种是聪明，一种是笨，另一种是不够聪明、却也不算太笨的。大部分，都属于第三种。但，最终能有所成就者，大多是前两种。不计较这些，很欣慰。”别看辛竹筝瞧着伶俐，什么都刻苦用功，宋荣却始终不看好她。宋嘉言她初来时何等的费心思招待于她，结果，不过蝇头小利，辛竹筝就能与宋嘉言疏远。辛竹筝实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宋嘉言撅撅嘴，“爹爹，别总说些空话啊，来些实际的奖赏也好啊。”起码能发笔小财呢。她大部分\身家都给李睿拿去做生意，现颇有些紧巴。
宋荣笑，“话还没说完，说完再给奖励。”
宋嘉言听说有奖赏可拿，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宋荣道，“老子说，大智若愚是什么意思？”
“聪明瞧着都跟傻的一样。”
“是啊，有时候，聪明做的事，别瞧来会说，怎么这么笨哪，怎么这么傻。殊不知，说家笨的才是真笨，道家傻的方是傻瓜。”宋荣望着宋嘉言道，“同样的道理，有些还怎么瞧怎么好，宁可天下负，不可负天下。”
“这种，肯定脑子有病。”
宋荣笑着摸摸宋嘉言的额头，笑，“闺女没病啊。”
宋嘉言这才反应过来宋荣是说她，嗔恼道，“爹爹，说什么呢？”
“说，想说什么？”宋荣似笑非笑的看着女儿明媚清秀的的小小面容。宋嘉言气哼哼的哼吱两声，不说话。宋荣一语道破宋嘉言用意，道，“唯有仁至，方能义尽，对不对？”不要以为宋嘉言这样关心辛竹笙是安了什么好心，当然，宋嘉言安的也不是坏心。如同她对待辛竹筝一样，开始尽心尽力，可是辛竹筝为了小利所诱而远了宋嘉言，不要以为辛竹筝没有损失，宋荣的眼中，辛竹筝已经输了品性。现，宋嘉言又提醒她辛竹笙的事，自然是对辛竹笙的关心。
但，关心，不一定等于用心。
辛竹筝背弃了宋嘉言曾经给她的好处，那么，辛竹笙会怎么做呢？如果辛竹笙对宋嘉言一直好，这当然是最好不过。假如辛竹笙做了和妹妹一样的选择……估计，宋嘉言现下也不会做什么。
但是，她不做是不做。若宋嘉言真的要做什么，那必是恩断义绝的大杀招。
不为别的，宋嘉言前面所有能做的仁义，都做了。宋嘉言做了多少，又被背弃了多少。此时，占尽道德优势的宋嘉言，她再做什么，都有充分的理由。
宋嘉言向来心理素质过，死不承认，“也就爹爹会这样想，阴暗心理阴谋论，总是把往坏处想。”
“行了，给点银子吧。”宋荣何等物阅历，早摸准了宋嘉言的心思，也不与宋嘉言计较这些，笑道，“把铺子都当了去做生意，估计现手里没多少银钱了吧？”
宋嘉言一听有银子可拿，顿时喜笑颜开，“可不是么，想赚个大的，把老底都给了李大哥。”
宋荣数出五百两银票给宋嘉言，“女孩子手里可不能没钱，拿去压箱子底吧。”小纪氏是绝对不会想着额外补贴宋嘉言的，宋荣是个细致，往日不给，是知道宋嘉言不缺。
宋嘉言眉开眼笑的接了，细细看过几张小额银票上的数额，笑，“谢谢爹爹。”得了银子，宋嘉言准备回去搁小匣子里压箱子底了。宋荣唤住她，说一句，“丫头，继续保持。”
宋嘉言气的直翻白眼，跺两下脚，喊道，“家真是好啦！”气咻咻的走了，这年头，做个好也这么难！什么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