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又过两日,李睿的信终于到了。
信中一幅不知所措的语气，以表示自己对于宋嘉让离家出走之事的惶恐不安,借此择清自己的嫌疑。宋荣一目十行的阅过，冷笑三声,看向宋嘉言。
宋嘉言那过的心理素质再次发挥了作用，笑着将信折起来,说，“这回才算真正放心,一行一处,肯定没问题的。”
宋荣瞅宋嘉言几眼,道，“以后再这样大胆，可要打屁股了。”
“什么事啊，爹爹可不要诬陷好。真是冤死了，这要是六月天都得飘了雪。”宋嘉言把信放好，死活不承认，挽住父亲的手臂笑嘻嘻地，“不过，不会怪爹爹的。爹爹，刚从李伯父那里弄了两坛二十年的好酒，送爹爹一坛？”改贿赂了。
宋荣曲指敲宋嘉言额角一记，道，“两坛都拿过来。”
“一坛啦一坛啦，也只有两坛而已。”
宋荣一眼瞟过去，宋嘉言无奈的撅撅嘴，一幅割她心肝儿的万分舍不得的模样，“两坛就两坛吧。”还装模作样的抽嗒两下，倒把宋荣逗笑了。
宋荣如今已经勉强接受宋嘉让游历的事，只要儿子平安，也就不提了。
倒是秦峥，秀才试后，一举夺得案首之位。
秦家素来矜持，并未摆酒庆贺，不过，家中老少也美的够呛。秦老尚书赏了报喜的奴才，对秦峥道，“这一年来，长进颇多。若无子熙尽心尽力的指点于，何能有今日呢？叫祖母给备份礼，现就过去。”
秦老太太笑，“早备好了。”孙子苦读这些年，不是她吹，孙子比老头子当年可出息多啦，越看越出息。秦老太太道，“咱们两家通家之好，去了别忘了去给他家老太太请安。”她早猜得孙子能中秀才，就提前备下了礼。
“是。”
秦峥赶去宋家送礼，秦老尚书欣慰的拈着胡子道，“阿峥比那时有出息多了，二十二上才中秀才。”
三子秦凤初笑道，“明年正是秋闱，若能一鼓作气才好。”望子成龙，古今皆是。
“先进国子监。”秦老尚书道，“咱们这样的家境，阿峥侥幸中了案首，少不得许多赞他。家里断不能再去捧他，万不要把好好的孩子捧杀了。”
秦凤初心下一凛，“父亲说的是。”
“就是阿峥的婚事，别瞧他有个星点儿出息，难免打听，莫叫孩子这上面分心。”上次秦三太太个脑子不拎清的，去了回承恩公府，被家两句好话就哄的找不着北了。事儿没打听清楚，拿个充作嫡女养的庶女就要给儿子说媳妇。秦峥当时只问了一句，“莫非母亲眼中，儿子只配娶个庶女？”
之后，秦峥直到考秀才都未回家，秦三太太也悔的了不得。
听父亲这样讲，秦凤初面上微热，道，“父亲放心，儿子晓得的。”那糊涂老婆，秦凤初唯有叹息。
秦峥去的时间好，宋荣未家。
秦宋两家交情摆着，他要给老太太、太太请安，下禀于小纪氏。小纪氏便命婆子引秦峥进了内宅。秦峥奉上礼单，道，“小侄得叔父指点，侥幸考中案首。叔父之恩，不敢相忘，特意前来给老太太、太太、叔父请安。”
小纪氏笑，“们老爷早就说是个出息的孩子，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好孩子，叔父指点是应该的，考的好，们也为高兴。去见见老太太吧，她最喜欢跟们这些出息的孩子说话儿。”
宋老太太的确是喜欢考科举的孩子，无他，她两个儿子都是科举出身，老太太对科举怀有一种祟高的感情。见秦峥小小年纪就中了案首，老太太笑，“考的好，考的好。就喜欢科举的，这是凭自己真材实学的本事来做官。自己有本事，才能做得好官。”
秦峥笑，“老太太说的是。亏得叔父肯指点于，不然，哪里能这样顺利的考中秀才。”秀才其实并不难，如秦峥这般，资源都是上好，若连个秀才都考不中，这就有问题了。不过，秦峥年纪尚小，而且，秀才不难，但，考中案首就需要一点本事了。
老太太见秦峥谦虚，摇一摇头道，“是自己争气。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个。老师多了去，也不是每个都成才的。是自己用功，学的好，聪明。”说着说着，老太太又说到自己儿子，“大叔也是，他们兄弟小时候啊，哪儿有名师，就是跟村东头儿的秀才念书……”
因未见到宋嘉言，秦峥就听老太太说起了宋大叔的当年。秦峥这，有耐心，还时不时的接两句话，老太太说的更是来劲儿。就是辛老太太，瞧着秦峥模样俊秀，也斯文有礼，也喜欢的不得。
秦峥就陪这两位老太太说话，一说，说到了晌午。
这都是吃午饭的时候了，真不好意思不留客，何况是秦峥这样讨喜欢的少年。
秦峥笑辞，“老太太与舅老太太赐饭，是小子的荣幸。只是老太太、舅老太太这里，姐妹们常来常往，小子年纪渐长，怕唐突了妹妹姑娘们。若老太太爱惜，小子去前院儿用就行了，待叔父回来，小子给叔父请过安，便回家了。”
老太太帝都这些年头儿，这些规矩上的事儿也知道些，听秦峥如此一说，倒给她提了醒儿，笑道，“看，都老糊涂了。好，这就去前头用饭吧。叫从小厨房给送好吃的去。”
秦峥一笑谢过。
宋嘉言秦峥走后方到老太太屋里来，老太太说，“丫头，秦家峥小子中了案首，知道不？”
宋嘉言笑，“外头听说了。”
辛竹筝微惊，道，“不是秀才中第一才能被称为案首的么？”可真是厉害。
别看老太太对别的不大清楚，科举的品阶她一清二楚，听辛竹筝一说，老太太喜滋滋的笑，“是啊，秀才中成绩最好，做的文章最漂亮的才能叫案首，别的可是不行的。当年，表哥中了案首，唉哟，村东头儿的财主还送了咱家一口猪。高兴的哟，都用来摆酒席了，从一出太阳热闹到伸手不见五指，乡亲们才走了。”
宋嘉言也知道这件可乐的事，问，“祖母，家财主不是想把家里的女儿嫁给爹爹么。”
宋老太太将下巴一扬，将嘴一撇，鼻孔朝天的模样，哼一声，“是啊，原本以为他家是白送的猪呢。还是媒婆子登门儿，才知晓是要跟咱家做亲。唉哟，简直能把愁死，爹爹那会儿才十二，哪儿是说亲的年纪。再说了，他家那丫头早就瞧过，不是吹牛，图她哪样呢？就没一样能配得上爹爹的。后来，这些不开眼的家伙，又要把猪要回去，哼！”害她到处借钱才补足了猪钱还给了财主家，现想起这事儿，老太太都是满心气愤。
大家念叨了一回科举啥的，就摆开桌碟吃午饭了。
秦峥亦前头用的饭，奴才小心侍奉，格外殷勤。
及至傍晚，宋荣还未回家，倒是杜君来了。
秦峥早知晓杜君与宋家的关系，笑道，“阿君，还没向道喜。”杜君一直秦家家学念书，这次也参加了秀才试，虽然他排名不若秦峥高，不过，也是榜上有名。
杜君笑着拱手，打趣，“秦案首，同喜同喜。”能一举中得秀才，对于秦峥是意料之中，对于杜君就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既然中了，杜君还是来了宋家。不为别的，姐姐已然如此，他有出息，姐姐宋家就更有脸面。
俩一直等到宋荣回府，说过话后，秦峥就告辞回家了，杜君则被允许去见了姐姐一面。
杜月娘听弟弟说中了秀才，喜极而泣。摸着弟弟的头脸道，“回去后买个猪头供奉爹娘，再给爹娘的牌位上柱香，叫爹娘九泉之下也高兴高兴。”
杜君点点头，其实他半点儿不记得爹娘的样子，但，每次听姐姐这样说，心下总是酸楚难耐。
姐弟两个说了几句话，杜月娘又从柜子里找出前些天为弟弟做的衣裳，用包袱皮包好，将自己攒的几两碎银子给弟弟，说，“天也黑了，这是内宅，不好多呆的，这就出去吧。”
杜君不舍的与姐姐告辞。
家里一下子来了两个秀才，老太太没见到杜君，晚间对秦峥可是赞了又赞。宋嘉诺也很为秦峥高兴，道，“不枉峥大哥苦读这些年。明天去给峥大哥贺喜！”
老太太笑，“这也没啥？看们诺哥儿以后也不会比秦家哥儿差。爹爹有空才会指点他一下，等诺儿以后考秀才的时候，天天叫老子指点，他也乐得很。”自家有名师指点。
宋荣笑，“是秦峥自己争气。”当然，他儿子的天分也半点儿不比秦峥差。
秦家事，于宋家而言，不过是饭后谈资而已。
秦峥回家时，天色稍晚。
秦峥中了案首，家里不对外摆酒，不过，对内，自己也摆了两桌酒，胸一下。
自五岁启蒙至今，念了近十年的书，如今能考中案首，秦峥自己也高兴的紧。兄弟姐妹们都贺了秦峥一回，及至饭后，秦峥与父亲去了书房。秦凤初好生教导了儿子一番，大意是，如今不过是个小案首，虽可以直接进国子监继续念书，到底只是个秀才，切不可骄傲自满，甚至别那些赞他的话，委实不可当真。
秦峥性情沉稳，即使父亲不说，他也不可能被捧的不知天高地厚。
自书房出来，秦峥回房休息。刚刚洗漱过后，母亲又过来了。
儿子自从上次恼过后，直接回了庄子，到秀才试结束也未回家，反是继续回庄上苦读，直待秀才试的结果出来，此方回家。
秦三太太知晓上次的事伤了儿子的心，就是女儿也常劝她，“难道充作嫡女养的庶女就不是庶女了？哥哥展眼就能考秀才、考举、考进士，进士出来就能作官。母亲给哥哥说一个国公府的庶女，实太委屈哥哥了。哪怕是国公府的嫡女，国公府说来体面，不过是外戚家。娶他家的闺女，对哥哥有什么帮助呢？母亲别怪哥哥不高兴，就是女儿，听到母亲要给哥哥娶这样的媳妇，也恼怒的很。”
婆婆骂了一顿，丈夫懒的与她说话，女儿又抱怨她，儿子直接面儿都见不着了，秦三太太众叛亲离，也悔的很。
见母亲进来，秦峥起身唤道，“母亲。”
秦三太太道，“坐吧。”打量着儿子愈发清俊的脸庞，叹气，“这小半年的都住庄子上，瘦了。”
秦峥道，“庄子上也好，清静。”
打发了丫环下去，秦三太太问，“峥儿，怪母亲的吧？”
秦峥依旧淡淡地，，“母亲说哪里话，儿子岂敢。”
秦三太太虽糊涂，不过有一样好处，拉得下面子。握住儿子的手，秦三太太道，“母亲是一时受了别的蒙骗，母亲哪里舍得委屈呢。委屈自己都舍不得委屈，如今明白了，好生念书，这些事以后再提，如何？”
秦峥看母亲一眼，道，“以后也不必提，儿子根本不想成亲。”
秦三太太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糊涂话！不想成亲，不成亲怎么行呢？”
“儿子只想守着母亲过日子，对成亲什么的，没有半分念头。”秦峥慢悠悠地，语气笃定，“母亲，这样不好吗？儿子不成亲，只守着母亲。儿子这一辈子，只守着母亲。”
秦三太太，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