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父亲的腿长，前的脚步迈得很大,萧羚儿不想落下,一直紧紧地疾步跟着。他忽然像是觉察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脚步缓了下来。
父子二,便这样一前一后,默默地穿过王府的后-庭,最后,停了那座玫瑰园前。
白色的月光从天空倾洒而下,静静笼罩园子的上空,四下里,一片静寂。
萧羚儿不解地看向自己父亲时,见他破天荒地对自己露出一丝温和的笑,然后推开了那扇篱门，道：“进来吧。”
萧羚儿怔怔望着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强烈的反抗之意，扬着头，一字一字道：“这是和娘的园子，不能进去！”
萧曜跨入一半的脚步随了他的这一句话，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一眼，收回了脚步，点头道：“也好。那就这里说话吧。”
边上有几块假山石，他过去，坐了下去，拍拍边上的空位子，对着萧羚儿道：“也过来。”
萧羚儿立原地不动，直直地盯着他。
萧曜和儿子对视了片刻，见他不愿过来，终于也不再勉强，只是看了眼边上的那座园子，然后叹了口气，把目光重新落儿子的身上，道：“这么快，记得母亲去时，头顶才到腿边儿。如今再过几年，恐怕就与一般高了。”
萧羚儿没有做声。
萧曜继续道：“羚儿，爹知道跟说这些，可能不爱听。只是如今也大了，想着，还是要对说一遍。从前母亲世时，她带了京中，与她聚少离多，后来她不幸病去，也没空把带身边管教，这么多年来，确实是对不住们母子。爹希望……”
他凝视着萧羚儿，认真地道，”爹希望，能原谅。”
萧羚儿望着他，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紧紧地捏成了拳。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父亲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他儿子的印象中，永远都那么冷淡而严厉，开口就是责骂。萧羚儿做梦也没想到，他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他此刻胸中仿佛有潮浪阵阵翻涌，眼眶甚至微微发热，但是眨了几下眼睛后，他发出的声却愈发僵硬了：“父王，为什么突然对说这些？”他的唇边现出一丝淡淡的冷笑，“不会是因为新娶了那个王妃，怕对她不利，所以想护住她？”
萧曜看了眼那个女子所的方向，摇了摇头。
“她刚才对说的话，都听到了。她说的没错。娶她，只是出于邦交的目的。确实希望往后能与她尽量好好相处，这不仅是咱们的家宅之事，也关系到国事。但对说刚才这些，和她无关。只是正好碰到了，忽然觉得想说。”
他顿了下，继续道：“羚儿，长大了。或许将来，将接掌这个天下。以后就会明白，有时候，有些事，真的身不由己。爹这会儿，是把当成大般地来说话……”
“长大有什么好！不想长大！”萧羚儿忽然打断了他话，或许是因为激动，连说话的声儿都微微变调了，“从前想干嘛就干嘛，天下谁也管不了！现一句把当大了，就要听的话？这世上有这样容易的事吗？父王！”
最后的“父王”俩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带了一丝咬牙切齿般的味道。
萧曜神情平静地望着忽然爆发的儿子，点头道：“说的也是。这世上好像是没这么容易的事。心里对有不满，趁这个机会，尽管说出来便是。只要有胆子说，绝不会不让说。”
萧羚儿大口大口地呼吸，忽然噔噔地跑到了他父亲的面前。父亲坐着，他站着，他比父亲还要高出半个头。他俯视着他，大声道：“是叫说的！那就说了！从小到大，只觉得有一个母亲，从没觉得有父亲！要么见不到，见到了，也永远只是会责骂！父王，还记得以前装病，被三婶婶识破的事吗？那次罚跪黑房。怎么就不问问，为什么要装病？是看到家里的那个姓李的女生病了，就陪了她一晚上，所以也想生病！想也能陪，就算没一晚上，哪怕过来，坐边上坐一会儿也好！可没有！匆匆过来看了一眼，把丢给太医就又走了！所以恨家里的那些女！心目中，连她们都不如９有那一回，偷偷去了灵州，被发现了，送信给，以为会担心，会带回。可是……根本就不意的死活！”
他的声音忽然哽咽了，停了下来。
月光照他的面庞上，一串泪珠忽然从他眼中滚落。
他吸了口气，抬手飞快擦了下脸，猛地转身就跑。
“羚儿！”
回过了神的萧曜叫了一声，见儿子不停下来，起身追了过去，伸手将他的胳膊一把抓住。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已经长大了。如今也也不媳这些了！爱对谁好，就和谁好去！那个新来的女，瞧好像挺喜欢的。放心，只要她不惹，不会动她一根汗毛！”
萧羚儿眼睛盯着地，僵硬地道。
萧曜望着他，低声道：“羚儿，误会了。就这么一个儿子，那些女怎么可能比重要？李氏是母亲从前身边的，跟了这么多年，回来也要地方睡觉的，她生病，所以便去了她那里，如此而已。至于那次，听林太医的意思，似乎并无大碍，当时忙，身边也有很多服侍的，所以没留下陪，但绝不是像认为的那样，觉得连个女也不如。还有说的去灵州的事，三婶婶从前也问过，爹向她解释过了。想知道为什么不接回的话，自己去问她就行了。”
萧羚儿抬着脸，盯着自己的父亲。
萧曜叹了口气，松开了握住他胳膊的手，凝视着儿子，道：“羚儿，爹不是个尽职的爹，甚至算不上好。可以不谅解，但爹还是希望，往后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爹相信，一定能的！”
他伸手，拍了拍儿子还有些稚弱的肩，朝他点了下头，转身去了。
萧羚儿望着父亲离开，直到高大的背影消失视线里，还是怔怔立原地，一动不动。
萧曜回了房，见昨晚没等到自己回就睡着了的新娘还坐桌边，原本正托腮，定定望着桌案一角的那盏烛台，似乎出神的样子。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她猝然惊醒，立刻跳了起来的样子，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想笑的念头，自然，没真的笑出来，只是继续朝里而去。
明敏丝毫没觉察到他的心思，只是定了下心神，朝他迎了过去，勉强露出笑容，轻声道：“殿下回了？”
萧曜停了她面前，看着她，淡淡嗯了声。
明敏刚才一直想先前的一幕。原本只是想与那个明显早熟的萧羚儿把话说开。并没奢望让他一下就打消对自己的敌意，只想试着看，能不能尽量替自己减少些往后这座王府里过日子的摩擦。毕竟，这个继子身份特殊，不是一般。他要是一直对自己持这样的莫名敌意，可以预见，往后她休想有好日子过。
但是没想到，竟会被自己的丈夫给听到了。
虽然，那些话都是实话。她即便不说，对方想必也和她一样，彼此心照不宣。但真从她口中这样出来被他听到，还是难免让觉得有些尴尬。
片刻之前的事发现场，对着他当时微微皱起来的眉头，她还觉得自己丝毫不惧，反正问心无愧，说的也是大实话。现想来想去，却开始有点后悔了。
那个半大孩子，他最后嘲笑自己脑子简单。或许他说得没错。自己确实过于冲动，脑子也确实太简单了。
她现一点儿都不想看到他，甚至巴不得像昨晚一样，他回来后自己已经睡了过去。但是显然，今晚没昨晚那么好运气了。
见他对自己的问候表现冷淡，她决定顺其自然，随他好了。他要是生气了，质问她，她向他道歉就是。
她沉默了下来，眼睛看着地，等着他开口。
她听到他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她预想中的质问，而是一句：“不早了，歇了吧。”
明敏躺床榻上，略微不安地等着丈夫的到来。没片刻，他便过来了。躺下去时，她闻到了来自于他身上的刚沐浴过后的那种带了些清爽的男气味。和新婚夜时沾了酒气的那种味道迥然不同。
今晚，真的躲不过去了。
她微微闭着眼睛，屏佐吸，两边睫毛使劲抖个不停的时候，忽然听到身畔的丈夫发出声轻笑。
她蓦然睁开眼，见他正侧身望着自己，神情里没了先前的那种严肃和淡漠，带了些闲适之意，目光里，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甚至还带了丝笑意。
他是笑自己吗？
她的脸微微发热，洁白的齿轻轻咬了下自己的唇，干脆正要再闭上眼好躲开这叫她觉得尴尬的一幕时，忽然听见他似乎随口地问了一句：“现做好成为王妃的准备了吗？”
她的心一下跳得厉害，眼睛愈发闭得死死，脸已经红得像飘上了云霞。
过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有动静。
她虽然闭着眼睛，却也能感觉得到，他正看自己，而且似乎，还以看自己的这副窘样而取乐。
她忽然又有些气恼了。恼他得寸进尺，恼自己无用。只是，越心里命令自己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她便越觉得不对，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去扯边上的被衾，拉了过来，便要把自己蒙头蒙脑地盖起来。
身边的男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毫不加掩饰的笑声后，伸手抱住了她，跟着另只手扯过了被衾，把自己连同她，一道蒙了被下。
“别怕，不会让疼很久……”
唐王殿下他小王妃的耳边，低低地这样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