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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尴尬

    后日就是九月二十三万寿节了,鸿泉书院多放了两天的假期,从九月二十二日到九月二十四日放学生们回家过节,但平羽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提前一日回来了。

    温华派去戴清欣家里问了,得知她还没有回来,便下午让套车回了书院——幸而回去了,鸿泉女书院只万寿节当天放一日的假,离家近的学生们可以二十二日下午回家与家团聚,或者也可以留书院过节。

    元真握着手炉恹恹地靠暖榻上,肤色黯淡,整个显得很没精神,她向温华问询了邓家和新生儿的事,得知母子均安,家事暂时交给温华的二嫂打理,不由叹道,“母子平安就好,母亲是有福气的。”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竟发起呆来,温华瞥了一眼元真身边的丫鬟,见对方轻轻地摇了摇头,便知此刻不好打断她,于是静静地守一旁。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元真回过神来,咳了两声,淡淡一笑,“其实明天也不过上半天的课,这孩子忒谨慎了些,派个过来说一声就是了,有,先生们多少要给些面子,也省得再来回奔波。”说着,嗔了她一眼,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温华接过丫鬟手中的托盘,将热毛巾奉上,“也没什么要紧事儿,书院的课程多,耽误了不好。您这是怎么了?先前虽然也咳嗽,气色却没有这么不好,今年还没入冬便冷得厉害,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元真接过毛巾,擦了擦嘴角,不甚意的笑了笑,“不过是老毛病了,杨家的五娘先前受了寒,一直没好利索,昨儿她家里来接她回去休养了,去送她来着,许是外面待得有些久了,咳——咳X来就有些不舒坦,没事的,已经请号脉开了方子,再喝几剂药就好了,何况自己也是懂医理的,晓得轻重,别担心。”

    她虽然嘴上说的轻松,温华却觉得她的病没有这么简单,便劝道,“大病都是由小病来的,这书院里多声气杂,闹得慌,要不要找个清静的地方休养一段时间?”

    元真摇摇头,不是很意,“这些日子不耐烦动弹,还是算了吧,这院子关起门来也是清静的。”

    “……”温华看了看桌子上的油灯,不知道自己的建议是否妥当,可是看到元真的一脸的病容,还是柔声劝道,“城北的庄子最近又修整了一番,新添了两个温泉池子,都是没用过的,您去那里住几天如何?颜送几个同窗跟着三哥去做客了,明天回去的时候给他捎个信儿,正好让他送您过去?”

    “温泉池子?”元真心里一动,将这几个字咀嚼了一番,“那庄子竟有热泉?”

    见她似乎有些心动,温华又加了把劲儿,“修整的时候才发现竟有热泉,就陆陆续续添了几个池子,据说常泡那池水能强身健体。庄子上有暖棚,冬天里也不缺菜吃,后边儿山坡上的草木虽然因为将要入冬而败落,却也别有一番苍凉之美,还叫植了不少梅树,再过些日子等梅花开了,可以边泡温泉边赏梅,庄子里还有座酿酒作坊,用的原料都是自家出产的东西,只是作坊不大,酿出来的酒只够自家喝的,就没让他们送到外面去。”

    许是因着温华的态度真诚恳切,又许是元真她自己也愿意到这样一个去处好生休养一番,因此她只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对于能说动元真,邀请她去城北的庄子上休养一段时间,温华还是很高兴的——一直以来承蒙她照顾才能书院安安稳稳直到如今,现总算能有所回报了,不抓会还等什么呢?那里花费了自己不少时间精力才建成,今年夏天又重新铺了地龙,盘了新的火炕,本来她已经打算好一放假就去庄子上过冬,等到腊月二十回柳庄过年,住到上元节再回永宁坊,可是从宋氏那里听说颜家也许年前年后就要来商议婚期,她便只好改变行程决定直接去柳庄——也许可以先去永宁坊待几日,但城北的庄子那儿肯定是去不了的了。这样一来,庄子就空了下来,要知道一入秋她便早早的叫烧起了暖炕,若是不去的话未免有些太可惜了,快过年了,家里忙得很,宋氏肯定不会出门,既然如此,倒不如请元真去那边住一段时间。

    因为是要养病,当日山长收到请假的信笺之后来探病时便当场准了假,从此刻起直到来年二月开学之前,元真有四个月的时间好好休养。

    温华和元真约好,让她今明两日收拾行李,后日便会有来接她。第二天只上了半天的课,中午开始就有学生陆陆续续的离开书院,温华因为还要安排庄子的事情,因而没有像从前那样等到少时再走,而是急匆匆的下了山,挤一长列的车马中间回了城。回到永宁坊,得知今日平羽回了柳庄,要晚上才能回来,便一边安排去城北的庄子上报信,让庄子那边儿赶紧添加手将客院收拾出来,不要停了地龙和暖炕,另一边则派将元真的信送到了客院颜恕的手上。

    信送过去不到两柱香的工夫,便有小丫鬟报说颜家六公子来求见。温华记得宋氏之前的嘱咐——成亲之前不和对方见面,她知道颜恕必是因为听说元真病了所以才这么着急来询问,只是此时平羽不,没有能接待他的,考虑到对方的焦急心情,温华令洗笔研墨,自己写了一封短笺封起,让小丫鬟送过去给他,“就说等三爷回来再找他细聊,让他不要着急,颜先生没事儿的,只是偶感风寒,再加上这些日子书院待得无趣,便想出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回来了,回禀道,“颜六公子说谢谢姑娘,他知道了,这就回家安排,说等三爷回来派去他那儿知会一声,好些事情还需周详安排。”

    虽然只有四五句话,却看出颜恕这几年确实长进了不少,温华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园中逐渐落尽枯叶的花木,翘了翘嘴角,“知道了,去吧,告诉外面的门子,若是三爷回来,就尽快报来。”

    第二天温华特意起了个大早,由平羽陪着和颜家的一起去了鸿泉女书院,这次来接元真的除了颜恕以外还有颜如夫妻以及颜家五姑娘,温华是元真的学生,又是到她庄子上休养,她自然要把礼数尽到。

    颜如的妻子俞氏是个气质娴静婉约的妇,身材高挑,头顶盘着时下流行的玉螺髻,上身秋香色的罩衫搭配着酡红色的裙摆,富贵又不失大气,首饰简单大方,衣衫上绣的花儿娇艳欲滴,花蕊竟是以细碎玉石攒就的,这通身的气派令心生好感的同时又不敢随意亲近,看她对待颜送颜五姑娘的态度倒有些长嫂如母的架势。

    这位颜五姑娘,怎么说呢,看到她就让想到“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这句话,颜恕长得肖似其兄,见过几次面的颜三姑娘亦生得明媚鲜艳,只是这颜五姑娘似乎与众不同,她出乎意料地长了一张普普通通的大众脸,一点儿也不出彩,却极爱读书,一路上手不释卷,心思都放了书上,温华和她攀谈了一会儿,见她总是问一句才答一句,便也没了兴致——温华实想不通颜家为什么会带着这样的小姑娘一起出来。

    等再见到元真,温华发现她的病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她正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担心告诉站身旁的颜如的妻子俞氏,就见俞氏俯身为元真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姑奶奶,大爷已经请了大夫去府里候着,要不要先回府里让大夫瞧瞧?”

    元真皱着眉,用帕子捂着口咳了几声,朝俞氏和温华笑了笑,摇头道,“还是不去了吧,让大夫随去庄子上即可。”

    俞氏见劝不动,便将手里的药盅暂时交到温华的手中,道,“去厨房看看燕窝炖好了没有。”

    待俞氏出去,温华服侍着元真喝了药,将药盅放到一旁,她心里虽有疑惑,却也不便直言相问,便坐榻旁与元真随意聊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元真似乎觉得不太舒服,让小丫鬟又搬了几个靠垫过来垫腰后,随即便把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

    温华觉得她也许是有话要说,便没有吭声,微微坐直了身子。

    元真把身上盖的毯子往上拽了拽,“转年就十四了吧?”

    “嗯,到了十一月就整十四了。”

    “等过了年让上家去定婚期怎么样?”

    温华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脸上有些灼热,抿了抿嘴角,“这个……还是要由家母来决定……”

    元真笑了笑,“过了年定下婚期,等下半年就成亲吧……看如何?”

    温华一时之间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她动了动嘴唇,又低下了头,原本定下的是等到她到了十五岁再成亲,怎么又要提前?

    元真见她闭口不言,伸手拉住她,拍拍她的手背,“别多心,这是的主意,先前请师尊给们两个卜了一卦,道是好姻缘就明年春后,五月二十六和八月二十都是极好的日子,只是父亲的忌日就五月,倒是不好再办喜事。”说着,她叹了口气,“……别怪们家霸道,只是六郎这孩子实是让心疼,明年八月的乡试他要入场,不管怎么样,家里总不愿意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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