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终见白家客

    二太太投鼠忌器，怕跟唯一的庶子疏远了,倒让二老爷借机占了上风,把闵氏安排进了后院,那闵氏自己独占了一个小跨院,身边只用自己的婆子丫鬟,二老爷对她又大方,一时间竟是风头无两。

    闵氏“老实”了两三天,便跟二老爷哭诉说府里的都不理她,待着没意思,缠着二老爷天天带她出去玩,不到天黑不回来,买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往房里搬,把二太太气得直骂。

    不过二太太也不是吃素的,她虽有顾忌，却把大太太推了出来，尤其知道了那闵氏的底细后，就更是稳坐钓鱼台了——大太太是颜家宗妇，怎么能容许一个不知几道婚的娼妇进颜家的门、颜家扎下根儿？

    二太太索性装起了病，还把独子和女儿们叫到身边“侍疾”。

    二太太这么一退，把大太太气得不行。

    闵氏这事儿，只能私下里处理了，若是闹到外头去，丢脸的就是整个颜家——把个暗门子的脏女当成良妾弄进家里，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丑闻，都够让参一本的，且不说大老爷和三老爷会受怎样的牵连，二老爷的举功名必然岌岌可危，偏偏二老爷迷了心窍似的油盐不进，这会儿又宠着那闵氏，日夜陪伴着，让想找个机会把闵氏送出去都不能，二太太又是个不争气的‘窝里横’，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到了正经该出头的时候反而往里缩。

    真真愁煞……

    温华冷笑，“这种烂疮疤就得尽早剜掉，哪怕疼些，万一过一阵子那闵氏有了孩子，岂不是比现更难？二婶年纪不小了，又没有嫡子，闵氏那样的，若是有了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不想着再进一步？”

    二奶奶也叹气，“因早就分了家，如今二叔就拿着分家这事儿不让咱们太太多问，只说各房头各过各的，唉，也多亏了早早的就分了家，若是真让因为这个给弹劾了，一个治家不严的帽子扣下来，咱们老爷和三叔都得跟着吃挂落。”

    温华想了想，低声问道，“咱们太太是真心想把那闵氏弄走么？”别是二老爷那里碰了壁，就不想管了吧？

    “这还能有假！”二奶奶瞪了她一眼，想想，忍不住叮嘱道，“也别不放心上，觉得那只是二房的事——都是颜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二房不好，长房和三房的名声也要被连累，世上男女立身处世，哪个又能少得了名声？”

    “……哦。”

    二奶奶疑惑地看看温华，“想什么？”

    温华笑笑，“二嫂说的是。……想，这闵氏既然从前不是个清白的，总该有些把柄，若是能找着她的把柄，未必治不了她，二叔这边既然挡着，索性绕过去，只从闵氏身上下手。像闵氏这样的，想来最会看眼色，如今不过是仗着有二叔护着她，才轻狂几分，与其跟她斗心眼儿，不如直接让她瞧瞧厉害，她就乖了。”

    二奶奶原先是没往这方面想，只顾着气二老爷没城府、二太太没担当了，被温华这么一提醒，再一寻思，慢慢回过味儿来，就乐了，“们这年轻的脑子就是灵，也是，跟她这样的费什么话！把她从前的恩客寻出来，弄到他们跟前闹一闹、吓一吓，也让二叔瞧瞧自己的帽子色儿，”二奶奶见温华神色有异，乜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不是不尊重长辈，可瞧瞧二叔，年纪一大把了，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更别说相貌才名，老婆又厉害，就算有俩钱儿，可家里孩子还多呢！闵氏那样的妇若真是良家子，能看中他什么呀？还不是图他的钱？”

    温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二嫂，好犀利——”

    二奶奶拍了她一把，笑道，“说这话不理吧？”

    “理，自然是理的，不过这事儿该怎么办呢？总不能满京城撒网去找吧？”温华笑笑，这法子虽有些损，倒是管用的，只是不能露了消息，不知颜家有没有这样的门路。

    二奶奶倒是不甚意，“那些琐碎事自有外头去办，咱们操什么心？且等着瞧好戏吧。”

    温华心情大好，晚饭的时候就多喝了一碗肉粥，又夹了块芝麻饼吃着玩，想着想着，自己就忍不住乐了。

    当初二太太何等跋扈，明目张胆的坏她生计，闹得他们夫妻二没处躲，这样的竟也有今天！

    下午二奶奶和她两个说到二房长辈的事时，就把屋里伺候的都打发了出去，这会儿自然没能猜出她为什么发笑，千冬胆子大，问了一句，“奶奶，可是有什么喜事？”

    虽然是贴身伺候的丫鬟，有些话也不好说得明白，温华喝了口水，道，“没什么，下午二奶奶讲了个笑话，现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明天的衣裳熏了没？”

    千冬道，“已经熏上了，照您吩咐的用了梅花香，过会儿从熏笼上取下来再晾一晾就成了。”

    温华道，“那梅花香宜淡不宜浓，又不能真闻不出味儿来，先熏着吧，夜里多晾会儿，不怕味道散了。”

    当晚歇下不提。

    第二天上午，长房和三房的女眷们守正厅等待，听到外头报说客到了，大太太和三太太就领着女眷们去外头迎接，走到穿堂时见到了白家母女。

    白太太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个子也高，略有些瘦，气质温文，一双眼睛湛然明亮，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糊弄的，她女儿白禾和她差不多高矮，站她身后微微低着头，母女两个长得十分相像，看到白太太，就仿佛能看到十几年后白禾的模样。

    故相见，三位太太都有些激动，彼此拉着手看了好一会儿，虽是笑着，眼里却湿润润的。

    大太太轻轻咳了一声，笑道，“这就是侄女？咱们上回见面时，这孩子还没桌子高呢，如今也是大姑娘了。”

    白太太赶紧让女儿上前拜见，“就是她，最不让省心的了。”

    白禾这边行了礼，大奶奶也忙领着妯娌们和颜家的诸位姑娘向白太太施礼。

    温华直起腰，看着白禾，见她的视线移了过来，笑眯眯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三太太捏着帕子抹抹眼角，“外头冷，咱们屋里说话。”

    时下虽是进了二月，却仍未断绝寒意，屋里摆着炭盆，进了正厅，大家就各自脱了披风，白家带来的婆子和丫鬟都被领到一旁小厅招待。

    白太太卸了那件秋香色的夹纱披风，她上身穿了件蜀锦做的宝蓝色水八仙立领对襟夹衣，领口一枚金镶簇花坠领，配上绛色如意马面裙，发髻上簪着佛塔嵌珠金顶心和一支金镶玉头箍，脑后的圆髻上两对小巧的金花钗两两相对插戴。

    白禾身着藕荷色潞绸夹衣，领口用浅粉色的绸子盘的玉兰扣，下头鸭壳青的六幅裙，头上也只简简单单的簪了一对玉钗、一支东珠步彝一朵宫花，脸上略打了些脂粉，远山秀眉，一对金镶水晶耳坠她面颊两旁轻轻颤动着。

    大家重又见了礼，三太太打量了一番白禾，笑着赞道，“说怎么不舍得让侄女出来，是怕们留下不还了吧？这么标致的儿，哎呦，怎么就不是家的呢？”

    多年不见，白太太本来还有些忐忑，担心彼此生分了，好友的这几句话说得她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既然喜欢，这女儿就送给了，还省了嫁妆哩。”

    三太太抚着心口直叫，“们瞧瞧，还有比这更会算账的么？”

    说的一屋子都笑了。

    说了会儿话，大奶奶要去查看预备的宴席，就先告退离开了。

    三太太道，“她们年轻的不爱听们老的唠叨，让她们去玩吧，咱们也好说说话。”

    大太太就点了二奶奶，让她照顾着年轻的客去园子里玩，不要怠慢了。

    二奶奶笑吟吟的应了，领着一群花团锦簇的女孩儿去了外头。

    如今三奶奶方氏不京中，四奶奶刘氏体弱多病，根本就不出门，大奶奶还有事要忙，能帮着二奶奶待客的就只有五奶奶阚氏和温华，余下的不过是长房庶出的八姑娘、十二姑娘，三房嫡出的七姑娘、九姑娘和庶出的十一姑娘。

    白禾比温华还要大两岁，见识又广，温华本以为她会不耐烦应付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不想她却是极有耐心的，女红针线、读书写字、种花养草以至于小姑娘们喜欢的各样游戏，都能讲出个一二三来，姑娘们拉着她竟不舍得松手了。

    若是几年前的白禾，这会儿早就甩手跑开了……温华暗自感慨。

    白太太却盯紧了好友，“咱们多少年的交情，给一句实话，那家究竟怎么样？”

    三太太有心问问白太太是怎么把女儿弄出来的，可话题既然说到这里，她也不好再问别的，就拍了拍白太太的手，“信里都告诉了，再没有一句虚的——少年举，长得一表才，父亲早亡，母亲倒是个能干的，家里有地有铺子，他家永宁坊的宅子就是他名下的，去瞧过，收拾得再齐整没有了，他长兄前一阵子因功提了五品，二兄家务农开作坊，大妹嫁给们家恕哥儿，就是今天穿茜红团花夹纱衫子和郁金裙的那个，她以前还和家姑娘一起书院读过书，家里还有个小妹妹，年纪还小，刚开始拿针线，家里两个嫂子也都是本分家出身，看着不像是爱挑事儿的。”说着，看了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也道，“恕哥儿媳妇虽然出身差些，倒是不错的，不是那不省心的，要实是不放心，找个机会两家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