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生悲
‘衰’这个字,在百度百科上的定义为动词。所谓动词,就是只有动起来,你才知道它的具体深义——衰,真可以有很衰。
温小婉从来没有想过,她与聂谨言的第一次正面接触,竟会是她五体投地的在聂谨言的裤裆下钻过。
这事说出去,简直可以让她死一次再抬胎了,丢脸之极。
温小婉懊恼地想拿头撞墙,只是在她面前没有墙可撞,只有聂谨言。
这时,满室暗色已渐明亮。她却还维持着之前匍匐的姿势,只是扭头过来,与那个双手抱肩、叉开双腿的聂谨言撞了一个四目相对。
一秒间,温小婉深刻意识到‘绝无仅有’这个词,果然神奇得可怕。
聂谨言素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却不是十分冰冷的那种,只是面容严肃。
他的五官与那位晋安帝龙耀相比,一点也不精致,相反有些普通,甚至可以说潦草,但偏偏组合起来,十分耐看了。
他是那种看起来,没有什么特点,但看久了,绝对让人移不开眼目的人。用‘绝无仅有’来形容,绝不为过。这部小说的作者,果有仁爱之心。连个书中配角太监公公,都能一针见血地描写到位。
“你是嘉嫔娘娘身边的宫女,”聂谨言说得十分肯定,语气不容置疑。
温小婉甚至敢确定聂谨言是在她躲到树丛里时,就确定她的身份了,否则,她那一声轻叹,被聂谨言听到后,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等她如今自投罗网后,再行发落。
“司公,名鉴!”
温小婉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太熟练地跪好,心里却有些忿忿然。
早知道刚才钻过来的地方是聂谨言的j□j,她就不应该爬得那么快,竟连点回味的余地都没有——活太监的裤裆啊,正常人都会好奇的啊,有木有!
真应该伸手抓上一把,即使抓不到正中的位置,把裤子扯下来,先看一眼,也不赔本啊。难为自己还带了梨木的擀面杖,刚刚竟没有用上,失先机啊。
至于为什么叫聂谨言‘司公’,这可是有原因的。
整个皇宫里,除了皇上、皇后以及太后这种实权人物,就连最受皇宠的妃子,通常都叫聂谨言‘司公’,没哪个有胆子直言他‘聂公公’的。
聂谨言除了御前总管大太监的名头,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他掌管着宫里的慎刑司,‘司公’这一名头,由此得来。
如果温小婉没有记错,聂谨言在原书中,总共只出来过三次,每一次的形容,都是四个字。温小婉严重怀疑,这部小说的该死作者有强迫症。
第一次作者用‘绝无仅有’形容了聂谨言的长相,第二次有‘罪大恶极’概括了聂谨言的所作所为,第三次则是‘死无全尸’告知了聂谨言的最后结局。
在这个人身上,作者着墨极少,又加上温小婉看书时的敷衍偷懒,其中有许多情节,都记不太得了。
隐约记得聂谨言好像与日后反叛的睿亲王龙麒有勾结,他还是太后娘娘安插在晋安帝龙耀身边的人。虽自小陪伴龙耀长大,但也因为他是太后娘娘送到晋安帝身边的,时被晋安帝龙耀猜疑。
总之,这家伙基本和原主温婉儿一样,是个杯具,连死期都是前后没差几天。温小婉穿来这里,选择爬床对象,第一个想到他,也差不多是因为这个了——权大势大,背景复杂。
还有一点不可忽略——绝无仅有么,谁不想选个漂亮点的床伴,哪怕是个太监。
“你鬼鬼祟崇跟了一路,是何居心?”
聂谨言慢慢收拢了双腿,撩起白色锦袍,缓缓坐到了距离他最近的绣墩上,眯起一双貌似狐狸的眼睛,目光清冷严肃,盯在温小婉的脸上,像一把小钢刀,挫得温小婉的面皮有些发疼。
这人平淡无奇的五官里,那双眼睛却长得极有特色。
不是很大。黑白两色里,黑色明显多于白色许多。这种颜色对比,使得他的眼球看起来格外黑亮,好像带了美瞳。
他的眼睛虽然在大的方面略有逊色,却在长度上面别具一格。
他的眼睛很长,至少比正常人的眼睛长出三分之一,细细的单眼皮,内里有浅浅的褶皱。他不垂眸时,根本看不到。在眼角处,微微上挑。
书里没有直接告知,温小婉也没有猜,并不知道聂谨言的真实年龄,却觉得他眼角处那几道细纹,长得十分恰到好处,非但不显老,反具有一种成熟温和的韵味,把整张脸的格调上升了一层,减少了太监这一物种的阴柔度。
“司公明察,奴婢并不是有意为之的,”温小婉躲着聂谨言的目光,低下头去,“奴婢……奴婢也有苦衷。”
语言不是温小婉的长项,特别是这种咬文嚼字的官方文言文,简直是要她的小命啊,但也不能刚一见面,就动手啊。怎么也要聊聊天、谈谈心,至少说说月亮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然后再往床上奔啊。
“苦衷?说来本公听听,到是什么苦衷,该不会是你主嘉嫔娘娘指使你来骚扰陛下清修的吧?”
还真被这厮猜对了,温小婉心里暗暗无力,嘉嫔娘娘这招也谈不上高明。
每逢初一十五,乃晋安帝龙耀上香祈福的时间,即使想入后宫寝,那也只能是皇后所居的栖凤宫,其他一概不可。
后宫果然是个处处充满算计的地方。
嘉嫔娘娘一方面想利用温婉儿勾引晋安帝,从而达到争宠的目的,一方面经过被好姐妹芳菡出卖后,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又不放心温婉儿,所以才让温婉儿在十五月圆、皇帝本应清修的日子,去勾引皇帝爬龙床。
如果温婉儿没有爬成功,被皇帝厌恶肯定是当场处死,对于嘉嫔娘娘来说,损失的只是一个宫女;如果温婉儿爬成功了,她在得到继定好处的同时,温婉儿即使受宠,也会成为阂宫的眼钟钉、肉中刺了。
当真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后宫这地方,太TMD锻炼人了。嘉嫔娘娘黄沛莺刚进宫一年不足,已经磨练出如此心肠手段,温小婉怎能不对后宫女人们,刮目相看呢。
爬床抱粗腿,才是正道啊。
温小婉看书的时候,还没有想到这一层,直至她亲身经历,才深觉出来这一点。
在一本宫斗小说里,什么感情都是浮云,有的只是阴谋算计和谁更聪明。
“司公误会了,我家主子虽是这个意思,但奴婢却不敢苟同。”
温婉儿这具娇小清瘦的身体,还有点潜力可开发利用。
她的声音极好了,不愧是唱歌的嗓子,说起话来深浅情侬、楚楚可怜。人家要甩好几次眼神才能显柔媚的事,她说话就可以了。
“不敢苟同?”聂谨言的嘴里含着这四个字,颇有玩味,了起如扇的长睫,笑得颇有深意,这回不如刀子了,收了锋利,却带出了烈火,一圈圈地在温小婉的身上烤来烤去。
温小婉深知眼前这人不好糊弄,她收起玩闹之心,端正态度,肃然道:“奴婢出身卑微,却也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纵使这举三宫满六院的女子,眼睛都在陛下身上,奴婢却从未有过这般心思,奴婢身贱如草,浑身上下无一贵重,惟视心中感情珍贵爱惜,绝不与他人分享,所要真心真情,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话在宫里说,显得极矫情,也极大逆不道了。不只这后宫女子,就说这满天下的女人,还不都是皇帝的。他想要哪个哪个就是他的。与皇家的一亩三分地里,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温小婉何尝不知可笑。
她偷偷抬起眼眸,借着眼角的余光,悄悄瞥向端坐在面前的聂谨言。
聂谨言那一会儿如刀一会儿如火的目光,在听完温小婉这般表白后,已经收敛了不少。紧皱的双眉中间竖起一道线来,目光越发的深不可测,不知在想什么了。
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聂谨言才哼出一丝冷笑来,“巧言令色,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温小婉当然清楚,她这两句话,根本唬不住聂谨言,她还要加大功力才行。
未等聂谨言出言,温小婉已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目光真挚地看着聂谨言,一字一句地说:“奴婢又有什么办法,主子有吩咐,万般不乐意,也是要做的。”
聂谨言目色转冷,“一堆废话,最后还不是想……”
温小婉此时已经走近聂谨言,两个人中间的距离,不足一米,她说:“奴婢不想为陛下的女人,万望司公成全,奴婢愿以自己一生为酬劳,报答司公。”
温小婉扑通一声,再次跪下,这次跪到的是聂谨言的脚前,还未等聂谨言躲闪,温小婉手疾眼快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聂谨言的双小腿,生硬挤出来的泪眼朦胧,开始往聂谨言的白袍子上蹭。
聂谨言想要踢开,奈何温小婉用尽一身的力气,就是紧紧抱住聂谨言不松手,还说:“奴婢早早仰慕司公为人,愿以身相许,与司公为秦晋之好,结对食之盟。”
温小婉这番举动说辞,彻底把聂谨言搞糊涂了。难为他聪明绝顶,在宫中多年,见识颇丰,也一时之间搞不清楚温小婉是何用意了?
温婉儿是嘉嫔娘娘带进宫来的贴身陪嫁宫女。以前嘉嫔娘娘受宠之时,他侍候陛下近旁,与之有过几次接触。话么,说过两、三句。在他印象里,这名宫女有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却沉默寡言。
聂谨言沉声道:“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他拿不清别人的心思时,从不轻易表态。
“我当然知道,”温小婉松开抱着聂谨言双腿的手臂,激动地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我说……我对司公你一见钟情,我愿意嫁给你。”
说完,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温小婉还用力地扯开扎在自己腰间的彩带——晋安国有未婚男女,互送腰带,表示好感的习俗。
这一点,温小婉是在小说开篇就看到的,因为原书中的女主也就是嘉嫔娘娘黄沛莺,在白马寺送过顺王龙啸一条,也收到了顺王龙啸的回赠。要不是黄沛莺入选宫中,这两个人的孩子,都会爬了。
温小婉为了争取在聂谨言心中的信任感,古老民俗都用出来了,她以为不能感动聂谨言,至少也能让聂谨言动动心思,哪曾想,乐极生悲的事情,就此发生了。
——她掖在后腰、别在腰带里的那根梨花擀面杖,在她大力抽动腰带时,咣当一声掉了出来,重重结实地摔在了地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