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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这般的,聂谨言被温小婉逼退半步,温小婉会往前补上一步的事情,他们两个之间,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就像聂谨言被温小婉的白痴二货表情,逼得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地低吼一样,已经有过几次了。

    温小婉完全适应,一点反应不良都没有。

    聂谨言的教训在她的耳边如风过,她根本不在意聂谨言吼了什么,还觉得聂谨言板着一张脸、红着耳尖吼她的模样,很有萌,说不出的可爱。

    夜色静止,只有两个人绵长的呼吸,好一会儿,聂谨言才开口,“这么晚了,早就宫禁了,你在宫里走动,不安全。”

    聂谨言的站姿依旧笔挺,温小婉试图往他身上靠,靠了几次都没有靠上。温小婉讪讪而立,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我和我家主子通好气儿了,若我被巡宫的侍卫看到,我就说要去宣御医,我家主子落胎时没调理好,今儿白天接待一批各宫姐妹,累着了。”

    这个说法很一箭双雕,于嘉嫔是极有利的。她昨天晚上刚承宠,若今天晚上不小心招了御医回去,皇上必定会来问的,这么一问……,有许多事情不言而喻了。

    今天白天去永孝宫里的那些后宫嫔妃,少不了会被皇上厌恶几天的。皇上顶着嫡出的名头,其实却是庶出,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可称不顺心,最见不得这种捧高踩低的行径了。

    聂谨言冷哼一声,“你们主仆到是聪明。”

    “哎哟,我的相公,别说的这么难听,我们主子以后要是能当上……”温小婉瞟了瞟左右,压低的声音说:“当上太后,咱们两个在宫里,还不是如鱼得水,想怎么地就怎么地。”

    谁知道聂谨言的脸色更难看了,又重重地冷哼一声,比之前那声还冷得掉渣,“你跟了本公,还不是一样的如鱼得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温小婉,“……”

    要不要说得这么酸啊。还有,聂谨言到是提醒了她,‘如鱼得水’这种姿势,在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可以试一试。

    “相公英明神武,小女子深受福泽。”

    温小婉若是屁股后面长了尾巴,这时已经椅起来了。

    聂谨言深深憎恶温小婉这副狗腿的表情,又虚又假却又让他的心口又甜又涩。某些早早决定的东西,越来越不好把持了。

    聂谨言把头扭了过去,假装看天幕里的星星,但今晚有点阴,天幕中只有一片漆黑。

    “哎,”温小婉收起自己那副没心没肺的表情,难得地轻叹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的,他们对你没按好心。”

    ‘他们’这个词,涵盖意义很广。

    温小婉是看过原着的,聂谨言最后死得很惨,皇上从来都视他如心腹大患,被太后主子出卖后,他直接成了睿王龙麒的替死鬼,

    那第一次反叛明明是睿王龙麒发动的,最后阴谋败露,太后薄氏不舍得儿子,拿着聂谨言顶了上去。

    温小婉还记得聂谨言死的时候,只对晋安帝龙耀说了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一个太监,哪儿会对皇位感兴趣,纵然做了皇帝也传不了宗接不了代,您说是吧?”

    这腹黑的玩意,临死的时候,还给出卖他的旧主摆了一道。

    在晋安帝龙耀原本就布满荆棘的心口,又添了一根带血的刺——那时,晋安帝龙耀还没有儿子,而睿王龙麒的正妃一气生两——男孩,一对双胞胎。

    在皇家,生不生得出男孩子,是比当政清明不清明,更严重的事情。

    要知道你没儿子,你就得过继别人的儿子。龙耀本来就与太后母子不对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是以,在第二年睿王再次谋反之时,龙耀亳不客气地把睿王全府都收拾了,连那一对还未及两周岁的双胞胎,也悄悄毒死,以绝后患了。

    不管怎么说,不管这出戏里死了多少人,聂谨言算得上是以悲剧收尾。

    用原文里的话,聂谨言不过是皇太后薄氏圈养的一条狗,用得着的时候,放出来咬人,用不着的时候……,那句话怎么说来的,狡兔死,走狗烹。

    无论之前聂谨言在后宫之中,混得如何威严,都不过是皇权相辙里的一颗棋子,最后死得不明不白,一身污水。

    在这深宫之中,总有些事情是不可违的,聂谨言即使不愿意不想做,处在他这个位置,他又有什么办法躲得过去呢?

    温小婉那颗不长情的小心肝,难得地同情了聂谨言一把。

    聂谨言的心口快速跳动了一下,这么多年,还没有谁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说上一句公道话呢。

    温小婉因着那点同情心,随口说出的这句话,叫聂谨言细长的双眼,微微有一丝暖色,但很快又消失了。

    他收敛起目光,又恢复了之前的神色,“没想到,你家主子野心这么大,你最好奉劝她,要想活得长久,还是别觊觎不属于她的东西,还有你……”

    聂谨言紧紧盯着温小婉那张神色未变,仍是笑嘻嘻的脸孔,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在唇齿间徘徊起来。好一会儿,才艰难又虚弱地说出,“你也别因此打本公的主意,本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温小婉没心没肺是没心没肺,却不是听不出话来的人,连自称都变了,她立刻会意聂谨言是何意思。

    这么长时间以来,聂谨言没少派人监视跟踪她,估计着原主婉儿那点狗屁事,都已经叫聂谨言翻查了一个稀里哗啦了。

    聂谨言凭借一个太监身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心计不可畏不强,对于自己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对食’,不怀疑到底才怪呢。

    难为他忍这么久,才在此时发难。就说好人不能做吧,自己那点同情,就换来这只白眼狼这么一句。

    温小婉心里生气,脸上却没有什么怒色。她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她脸上急风似火、怒气冲冲,又撒泼打癞的时候,不见得是她真生气了,什么时候她忽然和风细语了,那才是真正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她只慢慢地说:“我是嘉嫔娘娘的陪嫁宫女,主荣则仆荣,我家主子有远大理想,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至于我对你……”

    眼见着聂谨言的目光仍是淡淡地盯着脚面,耳朵却竖尖成德国牧羊犬,温小婉心里那一肚子的气,也就消了些,又想想自己确实对人家是不怀好意的,怪不到人家不信任自己的。

    穿来到这个结果不好的女配身上,温小婉想的只有两条路:一是逃离后宫,这条路基本难行,宫里逃出去的宫女太监,最后的下场都是极惨极惨的了,温小婉不以为她一个异世人,人生地不熟,无亲无故地能逃到哪里?随后的事实很快证明了这一点。二就是爬聂谨言的床。

    “如果能离开这不见天日的后宫……”

    温小婉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聂谨言快速地打断了,“你想都不要想,做人要负责任。”因为他一辈子不可能离开后宫。

    聂谨言的眼神比语气还要严厉,好似能生吞活剥了温小婉,又好像满腹哀怨,盯得温小婉这个不舒服。

    温小婉干咳了一声,‘负责任’这三个字听着怎么这般地天雷滚滚呢,他们之间清白得可昭日月好不好?

    “你对我怎么的?说啊!”

    聂谨言很不满意温小婉这种说半句话的习惯,不痛快地催促着。

    “若说我对你一点坏主意都没打,那鬼都不信,”眼见着聂谨言的脸色又青又白,温小婉连忙补充,“但我绝对没有害你的意思,更没想过利用你,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我确实是挺喜欢你的。”

    温小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聂谨言忽然想起菩蒂殿那夜,温小婉一手搂着他的双腿,一手捶地叫着要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景,多少的怀疑都挡不住被淡淡的温暖吞没了。

    他无奈道:“你可喜欢我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你难道不知道我是……”

    温小婉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拜托你思想阳光一点,过一辈子又不只在床上,你长得不错,我看着顺眼,愿意陪你吃一辈子的饭,我这个人迷迷糊糊,想找个人靠一靠,照顾我、担当我、免我一世流离,就这么简单,没指着你帮我成就什么辉煌大业,你若不喜欢我在你面前提我家主子的事,我以后不提就是了。”

    温小婉大言不惭地说完,心里想的却是等真在一起吃完饭了,床哪有不上的,到时候就由不得聂谨言了。

    自己长得不错吗?聂谨言很怀疑这点,比怀疑温小婉说过一辈子又不只在床上还甚。

    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好看,也没有人说他好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细长如骨的手指从光洁的额头划到硬朗的下额,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过,温小婉说不错,就不错吧。

    “里面怎么样了?”

    过了个人恩怨,温小婉总算想起自己主子渴望的那点儿八卦,在聂谨言神思游荡时,又站得离聂谨言近了些,她的额头几乎要撞到聂谨言硬实紧致的胸膛了。

    哎,说来可惜,人家说鼻挺唇薄的人,虽生性有些凉薄,但那物特别大,自己这辈子是享受不到聂谨言的这份好处了。

    “你是问谁?”

    聂谨言垂下眼角,一派懒得提起的样子。

    温小婉捅了捅聂谨言的腰,“别装糊涂,知道她过得不好,我家主子就放心了。”

    聂谨言对这对主仆不挑地点不挑时间不挑口味的‘兴灾乐祸’很是无力。为着温小婉捅他腰的那一下,却也满足了温小婉。

    “谦美人跪了一天半宿了,晕过去几次,审出了些东西,不是我能管的,已经上报给齐贵妃和严肃妃了,她们会报给陛下的吧。”

    聂谨言三言两语地带过,温小婉已经脑补得骨肉丰满了,回去后定能给黄沛莺讲一出好笑料。

    三更的梆响,敲过已有一会儿了,聂谨言瞧着时辰实在不早了,“我叫小福子送你回去吧,这几夜要小心些,不要乱走。”

    怕这一句镇不住温小婉,聂谨言又低声补充道:“寿宴那天的刺客,还在宫里。”

    “啊?”温小婉惊讶地张大嘴,“他身份暴露了还敢留下?”这是不是叫传说中的不怕死。

    “他到是想走,他得走得掉。”

    对于那个刺客,聂谨言的思想比较复杂,虽然过往已如云烟,但那人毕竟叫他一声‘师兄’。

    “他武功那么高明,还走不掉?”

    飞来飞去的,若都逃不离皇宫,像她这种……,果然抱上聂谨言的大腿是木有选错的。

    “皇宫若能由着他们这种人自由出入,历朝历代的皇帝人头早就没几批了,皇位也传不到现在了。”

    温小婉不知道晋安朝的皇宫,是何等的城高池深,又是如何的护卫森严,没有出宫的宫牌,宫门那里,插翅难飞,而从昨天到现在,并未得到刺客闯出宫去的消息。

    这回的刺客若不是得了宫里的内应,又利用了谦美人刘氏的特殊癖好,化妆成宫女,才得以混进宫来的。若只单凭他一己之力,闯进宫来,几率几乎是零的。

    “所以……因着他还没有寻到出宫的方式,还躲在宫中某处?”

    晋安朝的后宫不可谓不大,藏个把人,想找起来,确实不易的,而且都是贵人,惊了哪个都不好。

    “嗯,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林长海一直带人挨个宫里搜着呢。”

    林长海是谁,温小婉未见其人,却闻其名。小说里面是提过的。

    这人真正是晋安帝龙耀的心腹大太监,论品级与聂谨言同级,是敬事房的副总管太监。

    敬事房这个地方,说起来十分神奇。

    它统管着整个后宫里的宫女太监,算是宫女太监之家了。敬事房总管大太监是后宫中,所有仆婢里,官位最高的。

    如今敬事房的总管大太监姓方,这位方公公年过六十,基本可以到退休的年龄了,但因着他在宫里,侍候过三位皇帝,多少是有些脸面的,他自己不求退位,谁也不会逼着他退位的。

    这位方公公仿佛活成了精,算是千年不倒翁、万年老狐狸,惯会两面三刀了,无论是太后和皇上,两边都不得罪。

    太后和皇上也心知敬事房总管大太监这个位置的重要性,无论按排了他们两方谁的人,另一方都会不满的。左右一权衡,不如索性就让这个老混蛋混着吧,反正也不指着他这个茅坑拉多少屎。

    晋安帝龙耀登基,皇太后薄氏手疾眼快,把原先就掌管着慎刑司的聂谨言快速推到御前总管的位置,而晋安帝龙耀也不示弱,把太皇太后放到他身边,从小在他书房陪侍他的侍墨太监,也就是这个林长海,提拔成了敬事房总管大太监。

    如锦蓝和婉儿的面和心不和、各怀鬼胎一样,聂谨言和林长海亦是如此,甚至更甚一些,几乎到了针锋相对,你不干掉我,我就要干掉你的地步了。

    聂谨言在此特意提了林长海,未免不存着给温小婉提醒的意思。

    温小婉渐渐收去脸上的嘻皮笑脸,正经起来,“昨天晚上就开始搜了?皇太后的慈宁宫处在中宫西南角,肯定会从中宫搜起……”她沉思了一会儿说:“是昨天晚上时间太紧,没有搜到我们永孝宫吗?”

    聂谨言抿了抿唇,“连东六宫都搜完了,怎么会搜不到你们永孝宫,还不是因着昨天晚上陛下留宿在了你们永孝宫,而且……我不是也在吗?”

    温小婉点头了悟。

    无论哪个时空,历朝历代,皆以左为尊,以右为卑。

    后宫之中,皇上的乾清宫、太子的东宫还有几座只有皇子能住的宫殿,都是在东面的。与西面的妃嫔宫殿,遥遥相望,没有宣召,不得私自往来。

    这一代的晋安帝龙耀,还未有子嗣,东六宫基本是空闲状态的,若是说连那里都搜过了,又怎么可能放过西头这边的呢。

    温小婉也渐渐佩服起后宫这些女人八卦的功底了,今儿白天,在永孝宫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天,却没有一个提起搜宫和宜庆宫的事来。

    足见这些在后宫里磨砺出来的女人,已经十分知道在公开人多的诚里,只说些花团锦蔟的话才对,其它阴私,真是绝对不能在人多口杂之处说的,一不小心,就会引来一场灾祸。

    “好了,你知道就好,这事不要和别人说,连你家主子都不能说,”

    聂谨言吩咐完,打了一个响指,之前不知藏在哪里,如今也不知是从哪里显身出来的小福子,游魂一般飘过来。

    温小婉在小福子还没有走近时,小小的声音对聂谨言说:“相公你放心,你对我说的话,我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和别人说的。”

    聂谨言颇感安慰地点头,可怜他那口气还没有舒顺下去,温小婉紧接着说的话,让他连脖子都红了。

    “我还没有奔放到,把我们的情话,说给别人听的程度呢。”

    这话因着声调极低,温小婉的嗓子又极好,说出来时,有无尽的委婉缠绵,聂谨言脸红脖子红的同时,头皮发紧。

    ——他们这算是情话咩……

    好在小福子这时走了过来,给聂谨言和温小婉分别行了礼后,在聂谨言的示意下,带着温小婉离开了。

    温小婉临走时,还不忘记冲着聂谨言抛了一个媚眼,聂谨言过电似的,浑身一颤,连忙转身过去,无法再目送着温小婉了。

    很快,温小婉就自尝说错话的可怕后果了。

    ‘奔放’神马的,确实不是什么好词语。

    小福子把她送回永孝宫,她还是走得角门,进到宫内,锁好角门。她并没有去嘉嫔黄沛莺的卧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时候,黄沛莺早就会周公去了。她带回来的八卦,还是等着明天在与黄沛莺分享吧。

    她刚打开房门锁,进得室内,只来得及关门,灯还未及点,一把她并不陌生,却不管她哪次碰到,都带着冰冷血腥味的剑,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指到她的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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