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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伽蓝那丫头命硬,是夫人心肠好才收留她,可您看看,留下她有啥好处?昨儿个二少爷竟掉到湖里,当时他身边只有这丫头陪着呀,可怜二少爷万金娇贵的身子,这几日染着风寒,您这做娘的能不心疼吗?"

    李牙婆抱着茶杯,一双闪闪发光的贼眼一径盯着对面的贵妇人。

    贵妇人娘家恰巧也姓李,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李牙婆,硬是拗出九弯十八拐的亲戚关系,把沈夫人说得晕头转向,竟认了李牙婆这一表三千里的侄孙女,天可怜见,这李牙婆少说也是上了六十的花甲老人。

    李氏笑笑,"你别乱说,小君落水可不是伽蓝的错,他已经跟我说了,是他贪玩,非要扯湖边的垂柳,一不小心才栽进湖里。伽蓝有劝他,他不听,这才惹了祸。"

    瞧李氏一副不很在意的模样,李牙婆急了。"我说姑奶奶,那是您心善,根本没往别处想。您忘了,伽蓝爹爹死时,法师来做法事,顺便给家里的少爷小姐们算命时,怎么说伽蓝来着?"

    这一提,李氏倒真的回想起来。

    伽蓝自小命苦,娘亲在生弟弟时血崩死了,爹爹洛亚生是一个文弱书生,本身就有些八股,他认为妻子和儿子的死都是伽蓝克的,因此跟女儿并不是太亲近。

    当时京城富商沈业,即李氏的夫君,想给自己几个子女找习字先生,由于洛亚生在文人圈中小有名气,因此便将他礼聘进府中,小伽蓝随着父亲住在沈府,一待就是七年,直至半年前洛亚生染病去世。

    沈业为洛亚生办了一个简单而不失隆重的丧礼,请来有名的法师替洛亚生念经超度。丧礼过后,请法师吃素斋的时候,沈业心血来潮,请对方替子女们算算命,连带把伽蓝也叫了过来。

    算到小伽蓝时,只见法师皱起浓眉,扳开她紧紧握成拳的右手,看了又看,煞有介事地说:"这女孩命格极差,一条掌纹横断手掌,这就是俗称的断掌,命里带衰,专克身边的人,命犯天煞孤星,六亲无缘呐!"

    沈业听了只是哈哈大笑,当日李氏也只当听听就好,并没往心里去。

    今日听李牙婆这么一提,李氏心下也有了些狐疑。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法师说伽蓝命犯天煞孤星,命太硬,会克身边的人……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氏满脸疑惑地看向李牙婆。

    "哈哈。"李牙婆干笑着,一双贼眼心虚地垂下。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可是受人之托啊!

    李牙婆掩饰性地啜了口茶水。"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附近街坊人家哪个不知道?再说了,看也看得出来。娘亲、弟弟死了,这可算是意外,但好好的爹亲,正值壮年,竟莫名其妙染上怪病一命呜呼,难道这也是意外?就算是好了,夫人您想想,伽蓝进府这几年,您家里出了多少事,还有您和少爷、小姐们最喜爱的那两只从波斯来的白猫,不也莫名其妙地死了?还有哇……"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就见沈府主院的西厢房里,李牙婆独自说得口沫横飞,她对面的李氏脸色则越见沉重。

    更鼓早早敲过,偌大的街道上了无人烟,阴风卷着杂尘在空落落的大街上四处飘荡,街两旁的店户双扉紧闭,一丝光亮都没有。就连街尾的烟花柳巷也早已散去热闹,只剩下高高悬挂的两个大红灯笼,忽明忽灭地闪烁着。

    "有钱人就是有毛病,买个丫头也要挑时辰过门,黑灯黑火的,吓死人了!"

    李牙婆不自禁搓搓发凉的手臂,一双老鼠眼四处梭巡,生怕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身后跟着的女孩却一脸淡然,步伐迈得坚定又稳重。

    "我说伽蓝哇,你可别怪李婆婆这时候接你过府,他们大户人家规矩多如牛毛,不过多归多,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李牙婆别有深意地瞄了伽蓝一眼。"别怪沈夫人让我领你出来,你命该如此,只能认命,谁让你命格这么差来着……"

    "李婆婆!"伽蓝抬起面无表情的小脸。"您还是先跟我说说新主人家的规矩吧,伽蓝怕过府后不懂规矩会被撵出来,伽蓝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可以依靠了。"

    李牙婆有些心虚地缩缩肩膀。她当然知道伽蓝现在的处境,她就是那个亲手把伽蓝逼到绝境的刽子手!

    可是良心是一回事,一旦命不保了,良心马上变成屁,况且还有白花花的银子拿,傻子才会有良心!

    "咳咳……"李牙婆装模作样地清清喉咙。"要说你的新主人,那来头可真是大得吓死人,他曾祖父是开国大将,被先祖皇帝封为战功侯;他爷爷是才高八斗的开国第一状元,一生受臼帝老儿的宠信;而他爹爹是他爷爷的独子,父子两人同朝为官,人家都说他爹爹跟当朝皇帝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呃……忘记说了,他娘亲是皇帝的亲妹子,一个娘亲生的,那可就不一样喽……"

    "那伽蓝的主子究竟是谁?"听李牙婆东拉西扯一大堆,伽蓝挑起秀气的眉,口气有些不耐。

    "咳,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性急,等我先把这位金贵主子的身世交代完,你自然也就知道他的身分了……他娘是皇帝唯一的亲妹子、皇太后的心头肉,而他又是她的独子—他上面有八个姊姊呢!"李牙婆对着伽蓝伸出她又粗又丑的手指,比了个"八"字。

    "韩丞相老年得子,宝贝得不象样,听说这小公子长得俊俏秀丽、聪颖伶俐,性格讨喜得不得了,宫里的老太后特别宠溺这个外孙,见到了就心肝宝贝地叫……"

    听到这里,伽蓝明白了。总之,她未来的主子是个抱着金砖金玉出生的富家子弟,不但如此,还受尽万千宠爱,这宠爱他的人当中,还有一个身分无比尊贵的皇太后!

    这样金贵的主子,怎么会挑中她这么一个丫头呢?更何况,据说她命犯天煞孤星,命硬得紧,近谁克谁,难道他们不怕……她克了他?

    瞥了一眼李牙婆,她大大的嘴巴正一开一阖夸赞着她未来的主子多么多么的高贵,被一堆皇亲国戚宠着,被一堆想巴结他爹爹的大官供着,夸张一点的,连未来老婆的人选都有好事者奉上了……

    伽蓝没有厌烦,皱着眉头一字一字听得很认真。

    毕竟,只有小心谨慎,她才能独自在这个世态炎凉的人世存活下来。不靠自己,难道要靠死去的爹爹和娘亲吗?

    纵使已经有了完全的心理准备,伽蓝还是狠狠意外了一下。她原本以为李牙婆告诉她的是道听途说,至少有五成是加油添醋,待真正到了韩府,她才领悟到,李牙婆告诉她的只不过是些皮毛,尚不及真实情况的十分之一!

    韩府大得简直让人恐慌!

    巍峨的厚重铜门高得像座小山,把里面的重楼阁宇遮得严严实实,真有点"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觉。

    他们到达韩府时,似乎比预定的时辰还早了些,所以只能在外边挨冰冷的西北风。

    依照两人身分,当然没资格大摇大摆从正门,甚至连两边四扇侧门都没资格走。

    到了子时,一扇角门被打开,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嬷嬷举着红色的宫灯,扫视冷得缩成一团的两人,冷冷开口,"是李牙婆?"

    李牙婆也不抖了,谄媚地向来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正是老太婆。"说着,她拉过僵在原地的伽蓝。"这就是主子要的女孩!名字叫伽蓝,洛伽蓝。伽蓝,快叫人,这是管事宋嬷嬷。"

    "伽蓝给宋嬷嬷请安!"伽蓝盈盈一拜,嗓音因为寒冷而有点颤抖。

    "嗯,进来吧。"宋嬷嬷依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两个人依言躬身穿过角门。

    眼前骤然开阔的景象实在让人震惊,韩府的壮丽简直无法用笔墨形容,一重一重楼阁散落在视线所及的各个角落,中间间隔假山水榭,曲意回廊,极目所望,似乎尚有一座山丘,满山青松翠柏,初冬季节绿意不减。

    "吓!"这声惊叹是身边的李牙婆发出的,伽蓝庆幸自己只是张开了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别出声,吵到了那些狗,惊动了主子们,你可担待不起!"宋嬷嬷道,顺便指指两侧的粗铁笼,里面或站或躺着几十只凶猛的狼狗,个个都睁着眼睛,若不是宋嬷嬷用口令压制住牠们,早就群起而嚎了!

    李牙婆吓得马上噤声,连走路都夸张地踮着小脚,伽蓝跟在后面想笑又不敢笑,有点痛苦。

    穿过了一道又一道门,绕过了一个又一个回廊,走过一片又一片铁桑林,这才到达一座优雅院落。

    院门旁有两个穿着整齐的丫头正等候着,看见宋嬷嬷来了,一个丫头转头跑进院子里,一个丫头赶紧跑过来拿走宋嬷嬷手中提着的灯笼。

    "小主子睡了吗?"宋嬷嬷刻板的脸竟浮现出一丝微笑。

    这小主子就是她未来的主人吧……伽蓝暗自思忖,更加小心地察言观色。

    "公主陪了一夜,刚刚睡下。"小丫头伶俐答道。

    "就知道公主在这边,所以把人都带到这边来了!进去吧!"宋嬷嬷回身示意伽蓝和李牙婆跟着她,"记得,你们将要拜见的是本朝大公主,皇上的胞妹,韩府的大夫人,小心自己的言行!"

    没出息的李牙婆紧张地揪住伽蓝的袖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伽蓝只能朝天翻个白眼。

    一行人进到屋里,大厅承袭韩府的一贯风格,大得离谱,摆设高雅古洁,贵比千金的云锦、霜白赛雪的华丽锦屏、如鸡蛋大小的血石,随便一件饰品都价值连城,更别说那些一看就是出自宫廷的华贵家具。

    伽蓝暗暗惊奇,韩府的奢华富贵实在超出她的想象。

    "哇啊!"李牙婆大张着嘴巴惊叹,一双眼睛忙不过来,恨不得用手去摸摸看。

    伽蓝眼捷手快地拉住她。这老太婆实在是贪财得紧,也不怕惹祸上身!同时她也在心底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醒悟到要想在韩府中生存下来,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正思索间,韩府的女主人来了,她与伽蓝想象的并不一样,看起来很年轻,面庞安详慈善。

    她身着一件素雅宫装,外罩***纱袍,全身没有一件夸张的饰物,但气质依然高雅雍容。

    她似乎有些心事呢!伽蓝见她眉头总是微微皱着,推测她或许有什么烦恼事。

    众人行礼完毕,宋嬷嬷上前服侍公主用茶,靠在公主面前说了几句话,公主看向伽蓝,眼光中颇有打量的意味存在。

    "孩子,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她向伽蓝招招手。

    伽蓝忐忑地走上前,垂下头,告诫自己一定要收敛起傲气,表现出谦卑的神态。

    "呵呵,别怕,本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来,把头抬起来。"

    伽蓝听话地抬起头,心脏紧缩成一团,表面上镇静,其实内心恐慌得要命。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的话,小女子贱姓洛,名伽蓝,上个月刚满十三。"

    公主微笑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她转头问宋嬷嬷,"这孩子的八字给大师占过了吗?能不能震住锐儿?"

    伽蓝垂下头,虽然心中有疑问,但她不会傻得问出来,只是暗自关注两人的对话。

    "公主放心,奴婢动用宫中最顶尖的大内密探,几个月来,筛选了上百个女孩,最符合条件的就是这个了,且她自小跟着父亲习字学艺,小小年纪已是满腹经纶,人又聪明沉静,最适合待在小主子的身边了。"

    几句话,让伽蓝震惊不已。听起来她们是有计划、有目的地把她弄进韩府的9说她满腹经纶、聪明沉静,这样的结论她们到底是怎么得出的?

    莫非有人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惊人的可能让伽蓝心里一凉。天!她在沈府时,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能自己做的事情绝不假他人之手。父亲并不喜欢她,自然不可能亲自教她习字,她都是躲在私塾外面偷偷学,习熟了字后她就自己看书,她记忆力过人,领悟能力又强,遍览群书的结果就是她几乎什么都知道一点。

    她从来没向别人展示过自己的才识,沈府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她会念书,她们竟然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沈夫人,并把伽蓝领出来,公主您不知道这过程有多艰难,沈夫人是死活不放人—"

    "呵呵,这次本宫可要多谢你了,本宫和老爷只得锐儿这么一个宝贝,能为锐儿找到这么合适的婢女,你功不可没。"公主柔和地打断李牙婆的自吹自擂,"宋嬷嬷,领李牙婆出去领赏。"

    "是!"

    宋嬷嬷拉着李牙婆出去了。

    "你们也下去吧,我想和伽蓝说说悄悄话。"

    公主挥挥手,一群侍女全部退下。

    大厅内只剩下伽蓝和公主两个人,伽蓝的心悬得高高的,根本不知道公主会对她说什么话。

    她不会天真地认为,公主单独把她留下来,只是为了交代一些伺候主子应该注意的事宜,若真如此,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遣退呢?

    "很疑惑,是吗?"公主笑着举起雪白如玉的瓷杯啜了一口茶。

    "伽蓝不敢。"

    "最好不敢!"公主还是笑得很温和,但语气却很强硬,"在进韩府前,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但进了韩府后,你的命就是锐儿的!"

    伽蓝没有回话,她知道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

    "锐儿是你以后的主子,是你的天、你的地,你的一条命就在他手里,他让你死你就得死,他让你活你就得好好给本宫活着!"公主抬起伽蓝的脸,"本宫要你起誓,这辈子会用命来侍奉你的主子!"

    她的眼神好凌厉!可是眼中更多的还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深深的爱。

    一直到后来,伽蓝才想明白,当初她之所以点头把自己的命交出去,也许是因为当时公主眼中浓浓的母爱感动了她!

    从那一天后,伽蓝的生命中就多了一个人,一个此后跟她纠缠一生的男人—韩锐!

    虽然并没有休息到多少,伽蓝还是在固定的时间醒了。

    可能是这张床的缘故吧,她睡得很香,竟然一点都不感觉到累。

    伽蓝摸摸柔软的大床,这床大得可以容下三个她。被褥、床单都是新的,而且前不久才晒过,她甚至还能嗅到阳光的味道!

    她的房间并不大,但很精巧实用,最完美的是,她昨天发现隔壁就是一间很大的书房,藏书足足有万本之多,也许在没事的时候,她可以借几本看看。

    拍拍床,伽蓝起身梳洗。

    打理完毕,刚准备出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跑步声。

    有人气喘吁吁地说:"这下可完了,宋嬷嬷从主院过来也得不少工夫,这段时间,谁来应付那小祖宗啊?"

    "闲话先别说了,宋嬷嬷也真是的,明知道小主子一睁眼就要见她,昨天送了公主回主院就应该马上回来的……"

    "唉,谁说不是呢?反正倒霉的最后都是我们……"说话间,那几个人已经走远了。

    伽蓝立刻打开门,跟上前面几个太监丫头。

    原来主屋离她的房间并不远,主屋的门前站满了人,每个人都是一脸惶恐的样子。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进去。

    "小主子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刘公公饶命啊,兰儿不是故意惹小主子生气的!"屋内传出女孩可怜的求饶声,听那凄厉的叫声,一定被责罚得很重。

    伽蓝无法坐视不管,她直冲进屋里,屋里光线很差,一股刺鼻的药味直冲鼻腔,令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是谁在那里?"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

    伽蓝适应了房中的光线,看向床边。

    一个女孩跪在地上,她膝前地上躺着几只破碎的药盅,褐色的洒了一地,发出刺耳声音的是一个手拿藤条的太监,他正举着手中的藤条要抽打跪着的女孩。

    "刘公公请慢!"伽蓝走上前,向刘公公福了福身。"奴婢是伽蓝,昨日刚进府,是公主特意安排奴婢来服侍小主子的。不知道这位姊姊犯了什么错,刘公公要用藤条责罚?"

    太监一听伽蓝是公主派来伺候主子的,气焰立时灭了大半,他尖着嗓子说:"这小丫头笨手笨脚,伺候小主子吃药竟然把药盅都砸了。太医说了,若是过了吃药的时辰,这帖药算是白吃了,小主子若有个万一,谁担待得起?"

    看样子,她未来的主子还是个药罐子!

    伽蓝瞄了眼纱帘后的大床,床中央隐隐隆起一座小山。她移回视线,问道:"刘公公既然这么说,吃药的时辰应该还没过吧?您就先别忙着罚这位姊姊了,还是小主子要紧!就劳烦刘公公再去端一盅汤药,伽蓝伺候小主子服用!"

    这小丫头不得了,小小年纪,说话不但井井有条,态度也得体大方,看来宋嬷嬷算选对人了。

    "嗯,我这就去,你先在这里伺候着!"拖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走出去。"看什么看?还不都滚回自己的岗位?"刘公公尖着嗓子斥责守在门外的一票人。

    众人一哄而散,个个跑得比兔子还要快,生怕刘公公反悔又让他们去伺候小主子。

    刁钻任性的小主子可不是他们能应付得来的!

    等众人都离开了,刘公公才对瘫在地上的兰儿说:"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取药来!"

    "是,兰儿这就去。"小丫头飞快地爬起来,向药坊跑去,一点都不像被打的样子。

    "老头,你觉得里头那丫头怎么样?"宋嬷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贯面无表情。

    "不错,不错!"刘公公点头笑笑。"但愿她真是小主子的福星啊!"

    "放心好了,她的生辰八字与大师给的一点不差,而且她有断掌,命犯天煞孤星,这种世人看来最最可怕、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恰恰是小主子的大福星呀!"

    两个人同时看向屋子,心里不断为自己的小主子祈求着。

    待刘公公走出去后,伽蓝立刻走向床铺,毫不迟疑地拉开纱帘,那个蜷缩在棉被里的人球动了动,终于说话了,"滚、滚出去,我要嬷嬷,我要嬷嬷!"

    好虚弱的声音,中气不足,想必身子已经坏了好些时候。

    "小主子,奴婢是新来的,名字叫伽蓝。您要找宋嬷嬷吗?她现在不在……"

    "去叫她来!她、她不来,我才、才不吃药!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后,棉球矮了点,伽蓝猜他原先可能是坐着的,现在累了,应该是躺下了。

    抓紧机会,伽蓝手一伸,捏住棉被两角,"哗"一声,棉被被掀开,一张异常漂亮苍白的小脸乍然出现在视线里,包括他那双写满惊愕的漆黑双瞳。

    好漂亮!伽蓝抚着咚咚直跳的心,一时回不了神。

    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虽然脸色太白,但红红的小嘴湿润润的,鼻梁又高又秀气,长长卷卷的睫毛像小扇子,扑闪扑闪的,有点淘气,还有那头黑发,他看起来应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吧,可头发又长又滑,阳光穿过窗棂洒落在他发上,闪耀着点点光泽……真的好美……

    在伽蓝发傻的同时,有人可是又怒又气!

    韩锐一把夺回棉被,重新裹在身上。

    他咬着唇,死死瞪着面前发傻的女孩,黑亮的眼睛里蓄满怒火。

    好大的狗胆,竟然敢随便掀他的棉被!

    别以为她是什么找来救他的人,他就会让着她,他才不需要什么能镇住他命格的女孩在身边呢!那个臭什么大师的,根本是胡说八道,哼,看他不整死她!

    "看什么看?见到主子还不下跪?"他故意凶恶开口,就不相信她不怕他?

    皇婆婆说了,做主子的一定要威严,虽然他只有九岁,但他不能少了主子的威严,她对他那么无礼,他一定要给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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