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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章

    常台笙听陈俨说完这本书的来历,随手翻了几张,却说:“落款虽写着陈俨,但别不会承认这是以名义写的书,理由也很简单,这世上同名同姓者何其多,许叫这个名字,就不许别用么?”

    陈俨回说:“但这是明摆着的伪作。”

    “知道。”常台笙将书册合上,“之前公案集子几乎无写,自从写了那册后,市面上一下子多出来不少,加上又是写着与一样的名字,必然是伪作。只是这样的事防不胜防,且对方压根不会承认是伪作,只会说是家里养的某个塾师敲叫这个名字,就算告官也只是徒劳而已。”

    “就只能任由他们这样?”

    “至少目前是这样。”常台笙吃完粥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起身道:“何止是伪作问题,还有盗刻翻印,有些书才刚摆上架子,过个十几日,南京、苏州就都有了,快得很。盗榆简单,有原本有刻工即可,成书的价格又比芥堂低了近一倍,但没法管。曾告过一个南京书商,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能做的唯有控制芥堂成书的质量,可惜如今盗印的技术也越发精进了,南京好些书商家里养的刻工手艺都好得很,刷印前也会校勘,错字亦越发少。”

    总之,盗印越发猖獗,而如今要给的润笔金却越提越高,很难做。

    常台笙说完就穿好外袍,拿过桌上给常遇的信,道:“出去了,要一起么?”

    “不了。”陈俨裹着毯子起身送她离开,常台笙赶紧将他推进屋:“外边还下雪,别冻着。”说罢就转头匆匆忙忙走了。

    陈俨听那脚步声渐渐消失,最终还是迈出门站到了走廊里,扑面而来的雪气让彻底醒过神,倒是很舒服。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光着脚,只觉得这天气冷得让缩肩,遂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打了个喷嚏之后打算进屋,忽听到开门的声音。

    这府里只住了他和常台笙,连管事厨工都没有,难道是常台笙忘了东西折回来拿么?陈俨站走廊里没有动,那脚步声渐近,他听出不是常台笙的脚步声。

    对方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走得更近,也没有出声,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就走了。那才刚走了几步,陈俨立时追了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

    但陈俨到底是眼盲之,对方这时又走得飞快,很快就甩掉他消失了巷子里。陈俨光着脚站雪地里,回想起方才拍那肩膀时的手感,宽厚,而且从肩膀的高度来看,应当是个与他差不多个子的男。那衣料则像是上好杭缎,应当不是什么穷困潦倒的贼匪。

    他抬手靠近鼻子闻了闻,除了清冽雪气,似乎还闻到隐隐的熏香味道。那气味很难得,对方应是富有考究之。但到底是谁会到这里来?

    陈俨亦是一片茫然,他不记得他杭州有什么朋友,也不认为他杭州有仇。且此行径实古怪,哪有进了门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的?且更不像是走错门之类。

    百思不得其解的陈俨因脚底实太冷,关好大门就回了屋。

    这宅子因过分的空旷有时候也很可怖,他并不信鬼神这些东西,何况空间的意义对于终日处于黑暗中的而言并不是很重要,不过他还是察觉到了未知的恐惧。早知道……他应该跟着常台笙出门的。

    陈俨越想越后悔,遂站起来穿了衣服袜袋,梳洗一番,将自己收拾好出去了。这雪天路上少,雪也积了半尺厚,这糟糕天气破坏的判断力。他一边走一边问路,行至芥堂时鞋子都湿了。宋管事这时刚好从外边回来,瞧见他这个样子,惊道:“您这是?”

    陈俨说来找常台笙,宋管事道:“东家去衙门了,说是昨日的案子有些事还不清楚,得去问问原告。这会儿到中午了都还未回,恐怕是外头吃午饭了。您先进去里边烤烤火罢,鞋子都湿了。”

    陈俨遂老老实实跟着宋管事进去了,忙碌热闹充斥着纸墨气的堂间似乎让他重新活了过来。历经了独守空宅和漫长雪路的孤清冷寂之后,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宋管事为照顾他面子,还特意让他去常台笙书房烤火。可走到门口忽想起来门是锁着的,遂问他:“东家没给您书房钥匙么?”

    “没有。”陈俨冻得脸色发白。

    宋管事略感惊讶。他原本以为这都已经是夫妻了,东家好歹也会给个钥匙之类,结果……

    看来入赘的果真就是,没地位啊。

    “不想待这里。”陈俨这时候希望周围越热闹越好,芥堂后边这些屋子也都冷清得很。除了书版就是书,还有常台笙平日里搜聚起来的各式老家具。

    他重新回了堂间,也不顾丢,拖了张凳子炭盆旁坐下烤火。这期间偶尔也会有校勘考证时问他一些问题,省得再去翻阅典籍。陈俨耐心地一一作答,倒是显得很亲善。

    这时忽有一个小姑娘端了杯水给他,小声问他:“您就是……”

    她话还没来得及问完,陈俨就打断了她:“谢谢,但不接受陌生的食物。”

    那小姑娘被他噎了一下,将杯子拿回时,陈俨却忽然起了身,仔细地闻了一闻这窜入鼻腔的隐约气味。太像了……

    “是谁?”声音寡冷,透着些无能敌的敏锐。

    那小姑娘吓得往后退了一退,磕磕巴巴道:“是……是芥堂新来的学徒。”

    “芥堂为何会有女学徒?”刻工这行几乎都是男做,怎么会招小姑娘学徒?

    “……”

    宋管事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忙解释道:“这姑娘与们东家有些小交情,脱籍后一时没地方去,遂先这里做做学徒,东家也是点了头的。”

    陈俨却并没有因此对她放下戒备,反而问道:“叫什么?住哪里?自己一个坠是与同住?今日来芥堂之前又去了哪里?”

    宋管事见他这一连串问题怪吓的,怕小姑娘招架不来,遂赶紧让小姑娘去忙,自己则拉着陈俨去了后院,解释道:“这姑娘原本是江南富庶家的闺女,因家道中落流落风尘,本名唤作张怡青,前几日说是脱了乐籍,一时没去处,来找东家,东家就将她留下了。”

    “常台笙为何会认得她?”

    “听说以前万花楼见过,东家虽算不上热心肠,但看她机灵做事也利索,堂间也都挺喜欢她的,故而就将她留下了。”

    陈俨没有接着问下去。他料想张怡青应当外貌可,故而讨得一片欢喜,宋管事此时恐怕也中了这迷魂阵。

    可她衣服上的诡秘熏香味道与早上闻到的那气味太像,何况一个刚脱乐籍的风尘女子,偏偏来学做刻工?实是令生疑。

    宋管事见他一脸不愉快的样子,忙道:“到点该吃午饭了,您是打算前边吃,还是?”

    陈俨随口说了一声前面吃,宋管事便往伙房去了。

    他则还闷头想事,埋着头就往前走,直到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常台笙。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她,不论气味身高都太熟悉了,全然不需要犹豫。

    常台笙从衙门里出来就直接赶回芥堂,听堂间的制版师傅说陈俨过来了,她遂步子也不停地往后院走,只见他低着头很是认真地思考什么事,也没注意她走过来时的脚步声,遂面对面地故意与他撞上了。

    常台笙道:“撞到就乱抱么?”

    “当然不,只抱。”无比笃定的语气。

    常台笙低头看了一眼他潮湿还未完全烘干的裤脚:“不是不打算出门的么?怎么又出来了?陈大觉得独守空宅很寂寞罢……”

    “不,觉得……”有点害怕几个字到底没说得出口,最后还是换成了“放一个外边跑太不放心了。”

    常台笙无声大笑。

    “听说去衙门了,怎么样?”

    “朱玉背后显然有,还未来得及见上他一面,衙门的告诉这案子移去苏州了。很怀疑那位做知府的学生是某个的爪牙,要么就是年少天真,被利用。”她说得很轻松,似乎因为下雪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不过看来今年的确是要去苏州过年了。”

    陈俨自然没有异议,只要能同常台笙一块儿,去哪儿对他来说都一样。

    常台笙握住他的手取暖,站走廊里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旁的事,陈俨却没忘方才那件事,问道:“那个叫张怡青的新学徒,是才收的么?”

    “是。”常台笙略不解,“怎么了?她得罪了?”

    “建议查一查她身边的,可能会有新发现。”他没有提早上有陌生私自开门进来的事,只是又补了一句:“说起来……家里面还是请个门房罢。”

    “要顺便再请几个武功高强的护院么?”

    陈俨顺理成章地接了下去:“可以的话当然最好。”

    “说罢,早上遇上了什么事让突然怕成这样。”他这样子太反常了,落常台笙眼里就是害怕。他眼盲之后对于未知的恐惧,只会更深。

    “没有。”

    常台笙轻抬抬眉。这时前堂忽有小厮急急忙忙跑了来,道:“东家,向景辉来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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