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布置
一路上，苏妤都托着那枚宝印思索着。这场梦,她说不准有多大可能会应验,自是希望不能应验。但现不是祈求什么的时候,如若当真是一众预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防止此事的发生。
皇帝的马被绊倒的同时用一支箭精准地割断绳子,这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会出半点岔子。
她接下来要走的路,也不能出半点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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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合。”揭开帘子,苏妤叫了坐车前的郭合进来,取了纸张印泥,一枚印重重地盖下去,她将纸交到郭合手里,“即刻回锦都去,请沈大和本宫的弟弟到梧洵。”
“诺。”郭合没有多问，领命便下车了。煜都，宫中之想调一匹马来用并不难，看得出苏妤眉目间的严肃，不敢耽搁半刻。
“娘娘……究竟出了什么事？”涉及了苏澈，月栀愈加担心起来，问了一句，苏妤却无心回答。继续思索着梦里的种种，想找到些蛛丝马迹。
弑君？这样的事，如果和上一世时的手段全然一样，大抵便是同一拨做的。思来想去，上一世时会是谁下了这个手……
窦家！
蓦地有了思路，不是因为“偏见”，是因为上一世时窦绾是皇后、育有皇次子，如若皇帝未立储便突然去了，嫡子的身份加上窦家的相助，登基的自然是这皇次子。
可这一世……窦绾没有孩子啊……
苏妤卡了这个坎上，不明白如若窦绾没有孩子，窦家此举有什么意义。看得出，窦家没有明着造反的胆子，只敢弄个傀儡皇帝上去、让窦家接着把持朝政。如若明着造反，旁的朝臣暂且不提，一众藩王是决计不干的。
彼时若兵戈相向，窦家胜算不大。上一世时是如此，这一世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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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晔和苏澈见了太上太皇亲印，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梧洵。离梧洵最近的那个驿站被月栀拦了下来，月栀颌首一福：“两位大，云敏妃娘娘有请。”
“长姐？”一愕。
进了驿站，苏妤将事情全盘托出了——虽是未提重活一世，却包括这些年来的梦魇。无暇顾及沈晔日后会拿她当怎样的怪看，现解决这桩大事才是要紧的。
听罢了苏妤这些年的经历和近日的这一场梦，二都很是愕了一愕，苏妤问沈晔：“窦家可有和哪个藩王特别交好、可能推其上位么？”
窦绾若是无子，这就该是仅剩的选择了吧。
沈晔认真思索了许久，却是摇头：“没有。藩王们都忠心得很，委实没有哪一个有谋反的动向。”
一时皆是沉默，过了少顷，苏澈忽一击案：“若是窦家彻底作假呢？”
“……什么？”苏妤微怔，苏澈道：“勾结藩王造反，即便天下仍姓贺兰，窦家的野心也公诸于世了。但若仍是奉了个‘皇子’上位呢？窦家只消得把持住朝中议论几个月，待得这‘皇子’生下来，继位继得名正言顺，议论定消大半。余下的，力度不够，何能敌得过窦家的权势？”
苏澈虽是没有明说，苏妤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事说起来也不难，凭窦家的势力和胆子能做到。不过就是“借”个孕妇来悄悄养着，待得皇帝死了，假造窦绾有孕的典籍。只要做得严密，旁不会随便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皇裔。虽不像上一世时的皇次子那般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但这孩子却就是皇帝唯一的孩子了，要继位，只能是他。
“太险了吧……”苏妤蹙着眉摇了摇头，“这事万一不成，窦家九族都保不住。”
“云敏妃娘娘。”沈晔神情谨肃地道，“现不同于往日。若从前，窦家大抵不会出此下策，故而一直等佳瑜夫为后；但现，陛下彻查着窦家，此举若败，窦家上下自是难逃一死，但若不如此，迟早也是一死。”
困兽之斗。
苏妤轻吸了一口气，沈晔扬音叫了进来：“速去锦都查各药房、医馆，看窦家最近可有请大夫去看孕妇或是买保胎之药。”
入内听命的几应了声“诺”，便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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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大事，窦宽就算不亲自坐镇，窦家也必有梧洵。”事情太大，苏妤反倒冷静了，斟酌着又道，“擒贼先擒王，这得找到。”
“是。”沈晔点头表示赞同，“臣即刻差去办。但梧洵不小，怎么也需要些时间。”
苏妤颌首，又道：“如今窦家究竟有怎样的势力，谁也不知道。假若他们察觉出了变数，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长姐是指……”苏澈眉心一跳，看向沈晔，沈晔亦是神色一紧。苏妤指的是兵变，虽则窦家明面上不握兵权，但实际上有没有私自屯兵就说不清了。这里不是锦都，行宫的防备没有那么严密、梧洵夫君也没有那么多驻军，假若窦家真来硬的，后果难言。
沉气静思，苏妤片刻后抬了眼睫，取出那枚印交给沈晔：“沈大，离梧洵最近的藩王，是哪一位？”
沈晔想了一想，回道：“同绱王贺兰元洵。”
“那就有劳大差将这印送去，劳他调兵来，护梧洵。”苏妤一字一顿地说着，说得沈晔有些心惊，只觉她一个嫔妃，下这样令未免胆子太大。
“娘娘……”沈晔怔了一怔，犹豫着不敢接那枚印，“调兵之事，如若没有圣旨，即便有这印，藩王只怕也不敢。”
“知道。”苏妤神色平静，“但现下顾不得那么多了。也刚到这驿站，都没来得及去打听陛下究竟还行宫中还是已去了围场。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窦家为了活命尚且敢走这条险路，难道们为了一句‘藩王只怕不敢’便把自己孤身搁这险情上么？”
一番话说得情理，沈晔沉吟一瞬，终是伸手接了那印。刚拿手里，却被苏澈转手夺了过去，紧皱眉头道：“长姐不可……这些到底只是一场梦，会不会出事还不一定，长姐如此便擅动了兵了，如若最后虚惊一场，长姐怎么和陛下解释？到时候便不是窦家要篡权，而是长姐要造反了。”
“阿澈。”苏妤的黛眉轻轻一挑，仍带着浅淡笑意，“知道后果。但一来，这印是太上太皇给的，可见太上太皇也不敢轻视了此事；二来……即便当真失了算，陛下要怪罪，也是自己担着，旁自都是不敢违太上太皇亲印所下的旨，摊不上什么干系。”
苏妤的话平平淡淡的，沈晔与苏澈都看得出，她确是知道后果的，只是没有旁的办法，只好赌一把，怎样的后果都只能接受。
“有劳二位安排。”苏妤欠欠身，“安排好了，二位便直接去围场吧……本宫到行宫去。若陛下未去围场，本宫便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必定拦住他；如若他已去了，便只好靠二位救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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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梧洵的急令到了同绱。贺兰元洵本是睡着，听有梧洵的来求见，因知圣驾现梧洵，倏尔便清醒了，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来见了礼，如实道：“云敏妃娘娘与沈大疑窦家造反，请殿下派兵守梧洵。”
一阵寂静，贺兰元洵一时没说话，旁边的谋士便有所不快道：“疯了不成？要调兵，好歹也得有陛下手谕，凭个嫔妃的意思算怎么回事？”
“殿下。”那呈上了那只木盒，搁桌上，看得贺兰元洵陡有一震。谋士扫了一眼，也知盒中是何物，犹是道：“殿下不可妄动，这事出得蹊跷，殿下也刚从锦都回来，不曾听到过半点窦家谋反的风声；何况这云敏妃是苏家，苏家……”
苏家从前也不是什么善茬。
没有理会谋士，贺兰元洵将那枚印拿出来，放手里掂量着。又想了想先前皇帝为让苏妤为后所做的安排，问那禁军都尉府的说：“云敏妃不是去了煜都么？什么时候到的梧洵？”
“这就不知了……”那揖道，“沈大忽接了令，说传他们速去梧洵一见，也是因着这太上太皇的印，他们便去了，但只见到了云敏妃。”
一个妇道家，她胆子可以啊。
贺兰元洵轻笑了一声，又说：“那云敏妃为何觉得窦家会造反？”
那再一揖，又如实道：“因为一场梦。”
“……一场梦？”这结果出乎所料。也太儿戏了，可眼前之说得又认真。
“是。听闻云敏妃常年梦魇，多有应验，陛下也是知道的。”那微一顿，续言说，“此番是云敏妃与沈大一起安排的，云敏妃说如若殿下未见圣旨不肯派兵也情理之中，她不过一试罢了。如若这梦不准，罪责也是她一担着，只求殿下信她无反心。”
贺兰元洵神色难辨。去锦都帮皇帝做那场戏的时候，他和其他几个兄弟只觉得这云敏妃是妖妃祸国，竟弄得帝王为她做这种事；后来锦都听皇帝说了种种过往，也承认实则怪不得云敏妃；如今……
妖妃与否且不说，这云敏妃长了几个胆子？
“先回吧，本王想想。”这是贺兰元洵最后能给的答案，实得很——这么大的事，总得容好生考虑吧？
那却谨肃又道：“殿下，沈大吩咐了，成与不成，请殿下务必给个准话。如若殿下不肯，他们就要另寻它路。”
“呵……”贺兰元洵简直噎住，视线凝那枚印上许久，又问了一句，“这印……太上太皇给她的？”
那禀道：“是。”
“嗯……”他的沉思中，周遭安静下来，许久之后，听得他复开口说，“来，命梁将军速带兵去护梧洵；传急信给六弟，让他去锦都，护皇宫；再差信使去各处封地，如若陛下近日遭不测，合力除窦家。”
前来传信的见此事算办妥了，松了口气，贺兰元洵将印装回盒中，站起身亲手交还到他手里，又道：“回去告诉云敏妃和沈晔，此事本王信了。但若让本王瞧出什么不对，本王必定先杀他们再自尽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