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窦家
锦都城里，街头坊间涌起了一阵紧张。从达官贵到平民百姓都私底下议论着,不知出了什么事,不知天下是否要易主。
探听情况的小厮一路疾奔入了窦府,进了正厅,忙不迭地向面前之一拜,禀说,“大,打听到了。昨夜那般动静……是璒丹王连夜带兵入了城。”
“什么,,”窦宽一惊。藩王带兵入城,也是想造反么,怎的就这么巧,
“入宫了,”窦宽急问。那小厮一揖，回说：“没有。只带围了皇城和皇宫。但……璒丹王本连皇城都没踏进一步。也不许旁进出了，尤其宫里，宦官出来采买都有盯着。”
这贺兰元汋……他安得什么心？
窦宽一时摸不着头脑。
过了两日，倒是梧洵传回了消息：皇帝起驾回锦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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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宽慌了神。三日前突然和梧洵的堂弟断了联系，也不知事情成没成。不过他心里头觉得，做了那许多准备，此事应是不会有岔子。
如今还是没联系到，却听闻了皇帝回宫的消息。
急忙入宫，想和女儿打个商量。可这位位列三公的左相，头一回被挡了皇城门口，守城士兵是璒丹王的，说什么也不让他进。
“是当朝左相，女儿宫里，就是陛下也没说过不让见。”窦宽按捺着心虚，尽量硬气地和守城士兵理论。
遂是被横了一眼，那回道：“们是璒丹王封地上的，不是宫中禁卫。又未听到这样的圣旨，便只奉璒丹王之命行事。”
“们要造反吗！”窦宽气急之下喊了出来，遂即听闻阵阵朗笑传来。贺兰元汋踱着步子走出皇城大门，离窦宽几丈远的地方驻下足，笑睇着他，缓缓道：“这话从窦大口中问出来，当真有意思。”
窦宽神色一慌，一时没接上话。贺兰元汋敛了笑意，沉容又道：“从先帝到当今圣上，都倚重窦家。大不感念君恩便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如今还有脸进宫、还有脸说自己的女儿是天子宫嫔？”
贺兰元汋的声音清清朗朗。皇城外便是锦都的大街，来往百姓颇多，这番话引得不少停下脚步来，想听听出了什么事——不管怎么说，贵族争权之事都离寻常家颇远，有幸亲耳一闻也很难得。
“想抢贺兰家的天下。”贺兰元汋一声轻笑，略一沉吟又改了口，“哦……大您还不是‘抢’，是‘窃’。您这算盘打得也太好，是不是忘了，太上太皇还煜都呢？”
本是无心这般质问窦宽，从来锦都起，贺兰元汋就连见都懒得见他。谁知他上赶着要进宫，贺兰元汋这皇帝的亲叔叔、太上太皇的亲子，见了这等奸臣自然满心不快，一时甚至懊恼前日给皇帝差来的递了信说没动窦家，若不然，当场取这老贼性命。
窦宽心里彻底乱了。且不说究竟是何处出了岔子，这事上，他是首先低估了皇族的和睦。这根本不是史书上见惯了的明争暗斗，这一家子……简直齐力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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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宗亲都是接了同绱王贺兰元洵的急信，说皇帝可能要出事。一时做不得什么，到底都做了差不多的决定：先到锦都去——如若皇帝无事便罢，如若真有不测，难免一时大乱，总不能让旁有了可乘之机。
他们走得急，皇帝的御驾加上一众随行宫、嫔妃，总是比不上他们来得快。是以离锦都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贺兰子珩接了急报：“陛下，各位藩王……还有几位大长公主，都入锦都了。”
“呵……”皇帝扶额苦笑，觑了苏妤一眼。苏妤假作跟她无关般地望向窗外，轻哼着小曲，意思是她什么都没听到。
来禀事的有些不安，这阵势怎么看怎么像联手造反，皇帝却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挥手让他退下。也没下旨多等一等，照旧回锦都。
……陛下急着送死么？
存着这样的忐忑，一行都沉闷得紧，这种沉闷进入锦都城的瞬间就让众多百姓有所察觉——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总之觉得气氛不对。
仍是纷纷下拜、山呼万岁，心里则暗想……是不是该收拾细软准备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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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入了皇城、入了宫，却始终安静，好像并无什么变动。
皇帝踏入成舒殿的一刹那，脚下就顿住了。很有一滞，见座各都离了座，大松了口气后向他一揖：“陛下。”
“……”
合着宗亲们不止是都进了锦都，还都来成舒殿候着了。
忙请众落座，自去内殿更了衣又回到正殿来，一句句将来龙去脉讲清了，众宗亲才全然放下了心。
“这事吧……”皇帝轻握着苏妤的手，歉然哑笑，又向宗亲们道，“擅求调兵是她的不是，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此番若不是她走这一趟，朕大抵是没命了。所以……各位叔伯别见怪。”
是先替苏妤说了句情。皇帝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旁还说得了什么？玉璧大长公主抿了口茶，浅笑道：“入宫的时候就听长姐说了，云敏妃平日里看着谨慎的样子，没想到关键的时候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罢了，好歹是为陛下好，又是持着太上太皇的印办事，们若是强求陛下治她的罪，到父皇那儿反倒不好交代。”
贺兰元汋本守着皇城，未和旁的宗亲一道入宫，听闻皇帝回宫了才赶来。入了成舒殿，还没来得及向皇帝见礼，便听苏妤轻唤了一声：“六叔。”
贺兰元汋一愣，刚看过去，苏妤就行上了前，端端他面前一拜：“殿下……是阿妤行事莽撞了，没有不敬殿下的意思，殿下别怪罪。”
“……”贺兰元汋冷着脸抬眼，即是看向了皇帝。分明是皇帝把那封写得大是随意的信给苏妤看了，如今苏妤才一众宗亲面前如此“报复”。暗一咬牙，心道一句“们还真是夫妻齐心”，遂又横了苏妤一眼，淡淡吐了三个字出来：“叫六叔。”
“……”苏妤转头看向皇帝，见皇帝笑而一点头，复又回过头来道了一句，“六叔恕罪……”
“嗯。”贺兰元汋这才点了头，仍是板着脸道了一句，“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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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皇帝下旨罢免窦宽左相位、废容华窦绾为庶，命映阳王贺兰元汌、同绱王贺兰元汋连同禁军都尉府亲自带抄了窦家。
除了各样可作为罪证的书信、兵器，别院里的景象让三一并愣了。
入宫回话时，贺兰元汌未至声先达：“这窦家够可以的，别院里安置了十二个孕妇。”
入殿一瞧，窦绾正殿中，便噤了声，自去侧旁落座。
窦绾面色苍白地跪地上，想也知道是来给家里说情的。
“父亲为相多年，今日如此……是陛下逼的。”窦绾语声颤抖不已。不是没想过这事会败，却没想到会败得这么惨。
“若不是陛下纳吉上动了手脚让当不了皇后……窦家怎会如此？”
皇帝轻笑未言，苏妤微微笑着，语调有些鬼魅：“窦绾，知道么？便是陛下让当皇后、待很好、让有亲生儿子……窦家也会这样做的。”
便如上一世。
“要这里血口喷！”窦绾喝道，扫了苏妤一眼，又软下声道，“陛下，就和臣妾从前害过云敏妃一样……父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陛下没有那般四处去找窦家的罪名，断不会的……”
“父亲早就觉得朕该让当皇后。”皇帝终是冷笑道，“所以朕改了主意，他便容不得。纳吉之事可说是朕的不是，但窦家想把推上这后位，实是算计得够深。”
语中微顿，皇帝续言道：“苏璟急于成事，想朕和阿妤的酒里下药。是谁暗中换了药让朕有所察觉，应该清楚。”
窦绾登时懵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皇帝。
“变着法地挑拨朕和阿妤，们窦家用足了手段。”深深缓气，皇帝将几封信丢她面前，“禁军都尉府最新查到的东西，自己看看。”
那是关于当年楚氏失子之事的书信。
“别说是因为朕纳吉上动了手脚们才忍不得，阿妤还是朕的正妻的时候，们不是就已谋算着这位子了么？害了楚氏的孩子推到她身上、待得朕重新彻查了又全盘赖给苏璟，生生瞒得宫正司什么都查不出来，们窦家当真好大的本事啊。”
皇帝一句句说出昔年之事，窦绾的面色一点点白了下去。而于此，苏妤比窦绾讶意更甚：“陛下……”
皇帝握紧了她的手，对窦绾的话语未停：“借着朕当年对苏家的防心，们布的这局可真不小。”
瞒过宫正司、瞒过了禁军都尉府、瞒过了文武百官，瞒了他上一世一辈子。
窦绾的目光划过眼前的一个个信封，信封上是不同的笔迹，有一封最是熟悉，娟秀中带着点稚嫩，是出自她之手。
“和窦家……都说不上冤吧？”皇帝轻笑，“同是世家野心，阿妤冤她不知情，却是始终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