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路曼昏迷之间，听到的脚步声,带着几分急切,且越来越近。
等到一切声音消弭,有一双手触及到她的身体,将她轻轻抱了起来。这无疑是一个温暖而又让安心的怀抱,带着她熟悉的温度和味道。
下腹部陡然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痛,路曼闷哼了一声,蹙起了眉,额头上已经有了惫,男脚步微顿,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又小心翼翼地放柔了力道,旋即加快了步伐。她他怀里却是几乎感受不到任何让她不适的晃动。
不久之后,后背贴上柔软的触感，之后便是车子启动的震动感，一路走走停停。
又是那样一双手将她抱起，她却此时此刻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
言景旸脚步未乱，只是视线沉沉落她脸上的眼睛里，有数不尽的担忧。这么多天他其实一直跟着她，只是她极少能够发现他，唯一的几次，她都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落荒而逃。
今天他看到她跟杨彦风从实验楼走出来，他跟他们身后去了食堂四楼。她座位上没坐几分钟便掩着嘴巴冲进了洗手间，他开始还以为她只是肠胃不适，直到他驱车跟出租车后，见她进了药店，支吾着说她要买的东西是验孕棒。
那一瞬，他站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觉得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他不是喜欢热闹的，却曾无数次地想像过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倘若是男孩子，他希望性格像她，温和又不失倔强，他会教他成为一个果敢的男子汉，倘若是女孩子，他希望样子像她，眉清目秀、娇小可爱，他会将她宠成这世上除了路曼之外最幸福的女。
他现所有关于幸福的想像都是关于她的，所有对于未来的期待都离不开她的存。
她走出药店，步子迈地又快又急。
他看到她进了电梯，便她之后坐另一间电梯上了楼。看到她打开门走进去，他跟上来，却看到房间的门还未来得及关。他站门口迟疑了一下才走进去，才不过走出几步，便看到了已经倒墙边的。
担心、害怕，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情绪，像是他拼尽了全力将一块巨大的石头推到山顶，还未来得及感受完满跟轻松，那块石头已经以不可阻挡地姿态向他压下来，猝不及防。
他站原地，像是失去了思考跟行动的能力，几秒之后，他才阔步走上去，将她从地上抱起。
……
路上，他便已经联系好了市立医院妇产科的主治医生，这时直接将她抱进了急诊室，医生亦早已等那里，他们一进来，便有几名护士帮忙将他怀里的小心翼翼地放病床上。
“就像电话中说的，太太她，应该已经怀孕两个月有余。”言景旸对医生说，脸上的表情严肃到骇。
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会突然晕倒，不排除宫外孕的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曼耳边传来两个男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入她耳朵里，但是他们到底说什么，她却是一句都听不清晰。
她这一“觉”睡得极累，身体跟思想都像不是自己的，只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断的被移动，不断有她耳边说话，她蹙起眉想要告诉耳边的不要再吵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却连话都没有力气讲。
当她耳边的嘈杂终于消弭，熟悉的温度包围上来，有什么液体“啪嗒”落她脸上，她不适地拧了拧眉。
腹部的疼痛跟身体的疲惫终于退去，路曼思维由混沌到清晰，沉重的眼皮慢慢睁开，却因为房间里的光线太过刺眼而再次闭了闭眼。
“醒了？”
路曼听到这声音，浑身一僵，缓缓睁开了眼，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她侧过头来，看清了此刻坐床边的男的脸。
“为什么这里？”路曼声音淡漠，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她睁开眼第一句话不是问“怎么了、为什么会这里”，反而质疑他这里的理由。
她不担心自己的状况，却只是不想看到他出现自己面前。
言景旸涩笑了一下，覆她手背上的手不自觉用力，她纤细的手骨如针一样刺痛了他的掌心。路曼感觉到他正握着自己的手，微一使力将手抽出，慢慢收进被子里。
“医生说最近劳累过度，而且，”言景旸发现自己声音发涩发哑，喉结动了动才道，“已经怀孕十周，所以刚刚才会晕倒。”
路曼听到“怀孕”二字，眸光剧烈地颤了颤，紧紧咬住了下唇的唇肉。
“但是，”言景旸望进她的眼睛里，声音很轻，“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路曼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无声笑了一下，眼底的情绪从震惊渐渐变成死水一般的平静，“为什么要听的？就因为奉献了一只小蝌蚪？孩子身体里面，没有权利决定的孩子要不要生下来。”
“言景旸，以为是什么？上帝吗？可以随便决定的生死？孩子生下来决不会告诉他他的爸爸是谁，完全可以自己抚养他长大，不需要花的钱，更不会耽误以后的婚姻跟家庭，”路曼眼中有了泪意，声音开始发颤，“所以请不要用这种嫌恶的眼神看着，而且，现不想看到，请出去。”
原来，她是这么想他的，她眼里，他是可以随意放弃自己亲生骨肉生命的那种。从什么时候起，他她心里已经如此不堪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像是落了一整个冬天的雪，像是不会再跳动一般。他勉力扯起嘴角笑了笑，语气里刻意染上残忍，“不想他存，他不应该存，懂吗？”
路曼不躲不避地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勉力撑着身体坐起来，艰难地移动，一点点地靠近他，言景旸一动也未动地坐着，看着她的动作，手掌越握越紧。
路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扬起了右手，“啪”地一声，手掌已经毫不犹豫地落他左脸上，打完后，她整个掌心都发颤。
整个过程里，他始终看着她眼睛里对自己的恨意，甚至当她的手掌落下的时候，他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就这样恨他，毫不留情地打他耳光，很好。言景旸竟然松了一口气，从听完医生诊断之后，那种由心底生出的刻骨铭心的绝望也因此而淡了几分。
至少，她的恨跟痛苦，他可以切身感受得到。
路曼看着他脸上瞬间泛起的红，心底没有一丝愧疚跟心疼，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嫁给，喜欢，是活到现，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如此自私冷漠，活该以前爱的会迫不及待地离开。”
“如果有可能，宁愿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也不想遇到。”
他以为一小时之前的情绪叫绝望，原来不是。现她说出来的话，看着他的眼神，才是能够让他绝望的武器。
他沉默地坐了很久，忽然伸出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拥进怀里，薄唇贴她耳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冷漠，“冷静下来，慢慢听说，”他只说了几个字，却似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会晕倒，不仅仅是因为劳累过度，有先兆流产的症状。”
路曼听到这句话，所有的挣扎一瞬间停了下来。
“本来先兆流产，只要注意保胎就可以，但是怀孕的两个多月里不小心接触了放射性物品，B超上面显示，们的孩子生长地并不正常，他可能不能够活到出生，就算生下来，也会有先天性缺陷。”他尽量平静地陈述着这一切，说到最后眼眶却再次忍不住泛红，声音里亦有些哽咽。
路曼脑袋里嗡地一声，他说什么？他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吗？她现是做梦，一切都不是真的，等她从梦里醒来，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对不对？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这么清晰，像是利剑直直插|进胸口。
几周之前，她曾跟同系的师兄师姐一起坐船游湖，那时候她便开始有呕吐的症状，只不过她那时候以为自己因为晕船才会那样，却没想到是有了孩子。
她是个粗心、不称职的妈妈，如果那之后她注意，甚至不再去实验室里面，她的孩子会不会还是健健康康的？
她会把他生下来，抚养他成，看着他恋爱，成家，她会成为另一个孩子的奶奶或者外婆……
不，不是她的错，如果不是他那天强迫她，对她做了那种事，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路曼猛地推开抱着她的，身体后退，拼命地摇头，“滚，不想看到！永远都不想再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