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宠
凉风习习，月朗星稀。
金家新修建的上房轩气派,岑氏、金朝禄随着沈氏一房进去了,饶是早先就进来过,此时依旧喟叹不已。望着那些个檀木、楠木家具,三房夫妇二虽眼馋,但如今他们住着的是原本该给二房住的大院子,二房又外头想回来也不能,于是心气平和了许多,虽眼馋,却不嫉妒。
“南山、蟾宫陪着们父亲、叔父说话。”沈氏眼瞅着两个儿子都围着她转,便搡了他们一把,然后领着岑氏进了东边里间,进去了,瞧见丫鬟已经把要送的东西整理出来，便瞧着包袱上的帖子，将包袱给了岑氏。
“不是给过见面礼了吗？”岑氏赶紧说。
“那些个见面礼都是些地方上的土产，不值个什么。”沈氏将那包袱略提了提，竟是一下子提不起来。
岑氏看沈氏吃力得很，诧异地想：这里头是个什么？“嫂子快别动了，仔细闪了腰。嫂子大老远从西北回来，能平安们就知足了，还能追着要礼物不成？”
“先瞧瞧是什么。”沈氏道。
岑氏一头雾水，虽没打开，已经料到里头定是些贵重物件，推辞再三，这才动手扯开包袱，只见包袱里是个金丝楠木匣子，只那雕刻着春日牡丹的匣子就已经不俗，再打开匣子上的金锁一瞧，只觉眼前金光一片，一时耀得她眼中流出泪来，擦了泪再看，便见里头码着整整齐齐的金条，“嫂子，这……无功不受禄。”
岑氏素来就知道金将晚极善敛财，偏他心思玲珑，一不过分清廉，与那些爱揩油的俗格格不入，二不过分贪婪，叫那些连三节两寿冰炭敬都不收的两袖清风之鄙薄。
“哪里是无功不受禄，们老爷告老了，虽还挂着个官名，但日后也不管事了。眼瞅着先前老爷的故交好友知晓老爷告老了，跟们也淡了。二房又是那么个样，蟾宫年纪又小，折桂远塞外，铭桂年纪更小了。们日后，就全要仰仗三弟、三弟妹照看了。”沈氏携着岑氏的手，见格子门外丫鬟站着，又道：“去把待客用的茶叶、茶具收拾收拾，给三夫一并送去，白搁们这，可惜了。”
沈氏不待客了？岑氏越发糊涂了，虽看着金子眼馋，但心思依旧清醒，忙笑道：“嫂子，回来了，要见的多的是，把东西送那，难不成，来了，就向讨茶水？嫂子趁早歇歇，明儿个正经地把家事接过来吧。”
“正要跟说呢，已经跟父亲、母亲说过了。年纪那么大了才生星儿，伤了根本，如今稍稍变天就腰酸背痛。是以，还要由主持中馈。还是那句话，二房是那么个样，们日后就要多赖们帮扶了。”沈氏推了推桌子上的匣子，又低声道：“只管拿去，们有的是。三弟、朝杨、朝柏做官，也用得上。”
岑氏拿着手摩挲那匣子上，只觉手下的匣子仿若乌金一般熠熠生辉，斟酌再三，才道：“若是再推辞，反而显得们见外，那便收下了。日后嫂子要们做什么，只管吩咐一声，就权当做替嫂子当家了。”总之，金朝禄庶出的身份，就叫他们一房不能跟金将晚抢个什么，如此，不如跟金将晚一房同进同退，共同对付素来事多的二房。
“眼瞅着国孝快过了，二老爷要把湘桂送回来，叫老夫替湘桂找家。”岑氏原本只觉这是沈氏的差事，便没管，此时见沈氏把交际并家事一并托给她，这才开口，“还有朝枫的亲事，都是因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一拖再拖。如今嫂子回来了，嫂子倒是说一说，咱们该怎么处置这事？若是咱们不帮手，二嫂子就要回京了。”
没乐意多管闲事，但若不多管一下，千里迢迢的麻烦就要进京滋事了——这并非岑氏以小之心度君子之腹，实是冷氏那么个性子，若瞧见金将晚一房示弱，金阁老两口子挥金如土，一准会动歪脑筋，想方设法地回到金家来。
沈氏也不肯叫冷氏回京，就道：“这种事，咱们哪里好做主？就叫陪二老爷身边的姨娘见了冰，挑出几个能入眼的，再叫老夫来挑一挑。省得尽心尽力了，家过得不好，反而像是咱们存心跟家过不去。”
岑氏深以为然，因得了金子，便跟沈氏越发亲密，虽小星星回来后，因路上疲惫，就一直沉睡，也随着沈氏去看了看小星星的睡容，瞧见灯光下，小星星脸庞上两片绯红，口中忙道：“短短几日，竟然长大了这么些。”因小星星眉眼舒朗，极像个俊俏的男孩儿，这不合岑氏的眼光，是以岑氏只说她长大了，不提什么女大十八变，“今晚上她住嫂子、大哥房里？”
“才回来，怕奶娘路上跟着颠簸坏了，晚上照看姑娘的时候不尽心。老爷就说留她房里睡着。”沈氏替小星星掖了掖被子。
岑氏瞧着小星星极长的身条，暗叹到底是老来子，只怕金将晚把小星星含嘴里还怕化了。
外头闷闷的梆子声响起，岑氏急着要告辞，起身道：“们房里也是新修的院子，母亲请了江南的园林大师画的图样子，也有个精致的花园子。过两日，再请嫂子过去玩。”
沈氏笑道：“看来，只将咱们家的景一一看遍，就要费上不少功夫了。”
岑氏道：“费什么功夫，过两日就知道了。等母亲小宴宾客的时候，一日就能转下大半个园子。”携着沈氏的手向外去，又叫丫鬟把那匣子抬着。
外间，金将晚也把他们大房要韬光养晦，日后种种就拜托三房等等说了。金朝禄瞥见丫鬟吃力地抱着个匣子，当即明了了，又跟岑氏一同告辞。
南山、金蟾宫送了他们二走，这才折了回来。
“父亲以后当真要跟早先的叔伯们断了来往？”金蟾宫问。
金将晚把手搭金蟾宫肩膀上，“父亲可是把希望都寄托身上了，可不能堕了祖父、父亲的威名。”
金蟾宫原先也觉得他们家太过张扬了一些，虽不是什么公侯家，但也是京中的风云物，什么臭豆腐，什么汗血宝马，什么鲜卑质子都要插一手……想到质子，不禁向南山身边凑了凑，“……如此，父亲可还能保住南山？若是，旁家要把他接去，那该怎么办？原本就有些胡言乱语，如今……”
金蟾宫自幼便跟南山一起无拘无束地胡闹，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事都做过，原本以为他们是一样的，可如今，越发觉察出二的不同。比如，同是桃花二公子，向他求亲的数不胜数，轮到南山，旁便退避三舍。尤其是，昔日沈席辉总领着他们去沈家玩，他们也曾不经意地见到沈席辉的幼女沈灵华，先他瞧着南山几次三番多看沈家女儿几眼，便打趣他两句。谁知打趣后，南山便再不肯去沈家。南山的心思好猜的很，那便是心知沈家连皇后都不肯叫女儿做，定然也不肯叫女儿嫁给他这莫名其妙的鲜卑王子。
金将晚泰然自若地一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为为父是那么好欺负的？待为父闲了，待们去爬山打猎去。”眼瞧着南山有些魂不守舍，显然是被金蟾宫的话吓着了，就说：“别总想那些命中注定的事，该想一想自己要怎么着。不是说要文武双全、腰缠万贯吗？那就这两处用劲。”忽地想到自己金蟾宫、南山这年纪的时候，已经知道讨好沈氏，日日想着摸一摸她的玉手、亲一亲她的香腮了，便清了清嗓子，偷偷觑了沈氏一眼，“……莫不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没，干爹，没有。”南山赶紧道。
“就算有，也没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是娇娥。”金蟾宫订正金将晚的话。
金将晚略有些不喜，“重金之下必有娇娥，不信这世上还有金将晚聘不来的女儿。”
“正是，烈女怕缠郎，哪怕是深宫大院，咱们想法设法地送信进去，哪怕是个心硬如铁的女儿，也能叫她动心。”沈氏道，说完，才觉自己这话十分不成体统，又补充道：“至于那女儿的爹娘，南山的亲事，必要皇帝点头才成，便叫皇上赐婚吧。”
金将晚连连点头。
“若是，灵华呢？”金蟾宫不是有意要拆金将晚、沈氏的台，而是心知打死南山，他也不会把心思说出来，于是便替他说了。
“蟾宫！”果然，南山一听金蟾宫提起沈灵华，登时便气恼起来。沈席辉虽有些年纪了，又是他们舅舅，但沈席辉生性好玩，如今依旧也爱跟他们一群少年混一起，言谈无忌，一副把他们当兄弟的架势。南山一怕跟沈席辉坏了情分，二怕金将晚、沈氏为难，连忙道：“干爹、干娘别听蟾宫的，何曾见过沈姑娘几次。”
金蟾宫道：“哄着小舅舅吃醉酒后，不是灵华妹妹拿了胭脂来，叫抹小舅舅脸上腮上的？她叫抹，就抹，谁不知道最听她的话９有前儿个，见外祖母的时候，听说家想要孔雀毛插瓶，才一转眼，祖母园子里，姐姐从柔然皇宫要来的几只媳的白孔雀绿孔雀就秃了尾巴露出丑兮兮的屁股……”
南山急着不叫金蟾宫说，便去拉扯他捂着他的嘴。金蟾宫极力躲开，挣扎开后，便向椅子后躲去，“还不许说？祖母叫问了谁拔的毛，都替保密呢。”见南山追来，便又向外跑。
一道焦雷下来，沈氏被炸得半天回不过神，看南山一心追金蟾宫，就像是怕听见她说不可二字，于是便又心疼起来，“回头去问问们小舅舅，席辉他素来喜欢南山，再者说，又不是立时去塞外，他未必不答应。只是灵华，原是大哥哥房里的，因八字跟大哥哥相克，才养席辉房里，怕是还要问过们大舅舅。况且，她是姨娘生的，身份有些不合适。”
金将晚也点头，“身份确实不合适。慕容部落此时已经乱了，到时候，朝廷大可以拿着慕容十三王子杀害父兄一事，扶持南山回到草原。席辉若是知道朝廷军力，便自然明白，此去，是有凶无险恶。至于日后，”捋了捋胡子，决心不叫南山异想天开地以为自己能塞外称王，决心据实说了，“至于朝廷平定草原后，南山兴许会被朝廷封为王，向朝廷臣服是一定的。如此，灵华的身份，就有些低了，外不知道的，还以为朝廷瞧不起鲜卑呢。”
南山原以为沈氏不答应，此时见沈氏斟酌再三后，竟是站他这边说话，当即感动得热泪盈眶，忙跪下道：“干爹干娘，提起身份，的身份岂不是更尴尬？”
“们替问问吧。”金将晚蹙眉，觉得皇帝、郁观音都不会答应。
“……问小舅舅前，先问一问灵华，得叫她愿意才行，她若不愿意，就别跟小舅舅提了。”南山道。
“糊涂，除了魁星姐姐，这世上哪一个女提起婚嫁，不要撒娇地说：‘嘤——家舍不得父亲母亲，不想嫁。’”金蟾宫掐着兰花指跺脚。
金将晚当即怒不可遏道：“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做派，且问，可……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金蟾宫笑道：“父亲糊涂了，除了外祖家的姐姐妹妹们，还能见过谁？那些个姐姐妹妹就跟亲姐姐妹妹一样。倒是来跟祖母说话的老夫们领着的小姑娘见过几次，可是玉家九哥哥说，风流才子不兴早娶的，不然有妻有子的再风流，那就是下流了。是以，儿子没看上谁。”
“啰啰嗦嗦，就话多。”沈氏很满意自己儿子正派，提到玉入禅，就道：“看过祖母给姐姐的信，那玉家老九，不是个好，离着他远一些。”
“是。”
“南山也回去歇着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事，”沈氏这才想起郁观音还，心叹白养大的儿子，平白要还给家了，“跟母亲商议完了，再给个准信。”
“是，多谢干娘，干娘千万别为为难才好。”南山心里激动起来，随着金蟾宫退了下去。
“怎么瞧上的都是小弟弟的闺女？颂儿是，南山也是。”金将晚因沈氏的缘故，素来跟沈席辉不对付，新近关系才缓和一些。
“除了他，谁爱一把年纪了还跟孩子王一样把小年轻们往家领？”
“哼。”金将晚腹诽沈席辉为老不尊。
“还别说，上次回京，远远地瞧着席辉过来，看他还跟二十出头的酗子一般。可见，孩子王，也有孩子王的好处。”沈氏笑盈盈的，满心里盘算着南山的事，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亲自过去看，见小星星醒了，当即叫把炖了半日的鸡粥端来给她吃。
小星星吃了鸡粥，漱口后，精神焕发起来，床上跳着脚道：“去看祖母的园子，爹，走，去看祖母的园子。”
“三更半夜的，闹什么？”沈氏不悦道，唯恐她才吃过就活蹦乱跳，回头肚子疼，伸手按她肩膀上，叫她赶紧躺下。
“穿衣裳，爹带去。”金将晚想起白日里当着皇帝面说的那句“她要干什么，就带她干什么”，琢磨着小星星睡了一日，把她捆床上，她也睡不着，干脆地就叫丫鬟给她穿衣裳。
“黑灯瞎火的。”沈氏越发不悦，但看小星星亢奋得很，心知她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只得叫丫鬟来给她穿衣裳。
此时，小星星身上穿的，是金折桂从子规城捎给她的一身崭新的红狐狸毛帽子并一件贴身的毛衣，这会子穿着，又暖和，又不厚重。干脆利落地打扮完了，小星星跳下床穿了鹿皮小靴，拉着金将晚的手就向外去。
沈氏没那精神头跟父女一起疯，待他们父女出了门，就自己倒头睡下。
金将晚领着小星星一路叫门，幸亏他们才回来，门上的不敢懈怠，又唯恐他们有什么紧急的事，赶紧开了一道道门，又殷勤地提着灯笼过来照亮。
夜里风大了一些，小星星先因下了马车就昏睡，还不曾见过金蟾宫、南山二，于是先冲金蟾宫的院子去。
这院子里的忙乱成一片，慌张地开门。
“她看一眼她哥哥就走，不用聒噪蟾宫。”金将晚到底心疼儿子，不许去打搅，到了房门前，隐隐听见屋子里有低声细语，心道：莫不是那小子口是心非，这么小，就跟哪个丫头有个苟且之事？如此，倒不好领着小星星进去。
“里头，是谁？”金将晚低声问看院子的婆子。
不等婆子答，就听小星星高声喊：“哥哥，开门。”
屋子里的显然一愣，随后才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不一时，门开了，就见金蟾宫耷拉着眼皮，哈欠连天地弯腰看小星星。
“父亲怎么这会子过来了？”金蟾宫问。
“里头，是谁？”金将晚用下巴指了指。
“猜。”金蟾宫道。
“猜？”金将晚虽不进屋子，但看金蟾宫这散漫态度，当即用力提起他的耳朵，“混账东西，毛都还没张全，就会……趁早打发了，省得母亲看着闹心。”
“还不出来？哎呀。”金蟾宫不料金将晚这么禁不住玩笑，赶紧冲屋里头喊。
喊了两声，屋子里南山才捂着嘴憋着笑，慢吞吞地出来，也是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立金蟾宫身边，就像是一对璧？
不对！金将晚用力地挤了下眼睛，看他们二眼睛都有些红肿，心知今儿个他们二感触颇多，于是又跟小时候一样睡一起说话。
“哥哥好漂亮。”小星星仰头看着南山，又大方地邀请道：“哥哥去看祖父祖母吗？”
金蟾宫抬头看了眼天，“三更半夜……”
“少废话，去不去？”金将晚琢磨着生七十古来稀，不定他哪一会就没了，得叫金蟾宫知道他得护着小星星，就干脆地叫他牵着小星星，“带妹妹去找祖母去。”
“这会子去找？”金蟾宫叫苦不迭。
“哥哥，去吧。”小星星道。
“妹妹要去，刀山火海，也得带着她去。”金将晚道。
“……换了衣裳再去。”金蟾宫哭丧着脸，心想金将晚怎没这么疼过他？匆匆换了衣裳，见南山已经安稳地躺下了，就连金将晚也不知何时回房去了，只能牵着精神十足的小星星向“黑风寨”去，瞧见了黑风寨三个字，暗叹：若是姐姐知道父亲这么纵容小星星，不定心里作何感想。
与京城隔着千山万水的子规城黑风寨里，山风阵阵，同样是白日里睡多了，晚上睡不着的金折桂趴窗户边上，一边喝肉汤，一边把骨头从窗口扔下去，看两只狗挠着墙蹦跶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岳父岳母回京了。”玉破禅打了个哈欠，趴床边看《春秋》，扫向光影中的金折桂，见她竟是只有肚子慢慢鼓起，四肢脸庞除了最初有些丰盈，这两月过去，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回去了也好，若是慕容部落的事早处置了，就能叫他们临走前来黑风寨瞧瞧。”金折桂深吸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把手中的肉汤喝干净，远远地听见哨兵打呼哨，细细分辨，是山后的哨兵，就对玉破禅道：“山后有事。”
玉破禅早听见呼哨的时候就起身穿衣，边穿衣裳，边道：“金祖母都京城建了黑风寨，岳父岳母要看黑风寨，哪里用得着出塞？”穿了衣裳，见金折桂也要出去，便拿了大氅给她披上，然后搀扶她小心地下楼，出了门，就见拓跋平沙、梁松二激动地过来。
“慕容十三送马来了。”拓跋平沙原当那些马丢了，再寻不回来，不想慕容部落又把马送来了，不禁激动万分。
“八少爷、小前辈前去看看。”梁松也是万分激动，提着灯笼前引路。
玉破禅搀扶着金折桂，搂着她腰肢的手情不自禁地抚过她的小腹，看她神情越发温婉，不禁有些嫉妒她肚子里的小东西。
金折桂才吃过，此时出来也是为了消食，沿着台阶一步步绕到后山，出了山门，便见一群十余匹马儿打着响鼻喷着热气立树林中。
“这一匹是大黑的孩子。”金折桂瞧见一匹毛发乌黑的骏马，便护着肚子小心地走过去。
玉破禅紧跟着过去看，见这马儿四肢矫健、膘肥体壮，一双眸子如寒星一般锐利，忙拉着金折桂站远一些，遗憾道：“可惜这马儿不是母汗血马生的，不然当会更魁梧。”再看其他马儿，见慕容部落把他们照看得很好，便放下心来，叫阿大、阿四几把马儿牵入山寨。
“慕容九，也送到柔然手上了？”玉破禅颇有些替慕容九惋惜，英雄末路，便是如此吧。想慕容九杀了柔然那么多将士，他落到柔然手上，定会尸骨无存。
慕容十三派来的使者不肯多说，只道：“九王子下落不明，兴许被柔然捡到了也不一定。”将马儿交割完了，当即带着告辞。
玉破禅叫梁松略送了送，看那些藏头露尾，便问拓跋平沙：“慕容那探到了什么消息？”
拓跋平沙笑道：“就好似历史重演了，慕容十三带着慕容九回来的路上，就被自家部落的偷袭，慕容九失踪，慕容十三负隅顽抗后，只带着两个亲兵赶回来。老慕容王查到是自家其他儿子干的，急着要寻回慕容九，就暗中监察众儿子。谁知走漏了风声，儿子们都怕被老慕容王偷袭，纷纷领着自家的亲信亲兵逃离了慕容王城。如今慕容又四分五裂了。”
“如今看来，慕容十三能给咱们送马，慕容部落当尽他掌握中了。叫咱们的留心一些，莫草原上乱闯，仔细别被慕容十三替慕容九‘报仇’的时候误伤了。”玉破禅握着金折桂的手，听见山上一声狼叫，又见宝宝、贝贝两只“恶犬”听见那狼叫，就瑟缩他脚下，不禁被气笑了，“徒有个空架子了。”
“可不是嘛，慕容图有个空架子了。”梁松喟叹一声，又笑了，“如此也好，谁也别想草原一家独大，大家太太平平的，咱们子规城才好做买卖。说来，咱们的毛线，柔然皇宫里的娘儿们都喜欢呢。”
“们的毛线？”金折桂一字一顿，狐疑地看着梁松，又转头看向玉破禅。自证实她有孕后，玉破禅日日拿了《论语》《春秋》乃至公孙公羊等晦涩的书籍来念——她白日里睡多了，便是托了那平缓的腔调的福——此外，也不曾看见他做过什么，怎地冷不丁地，就冒出一句柔然宫里的妃嫔都喜欢他们的冒险呢？“毛线不是没染好吗？莫非，祖母把工匠送来了？”
玉破禅要打断梁松已经来不及，原想给金折桂一个惊喜，此时见露陷了，就干脆地道：“线染出来了，原本想叫瞧着满城都穿毛衣，给个惊喜呢。”
“……那是惊吓吧。”金折桂望了眼自己身上那身襦裙，琢磨着要是弄个套头毛衣罩外头，那得多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