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冲撞
范嬷嬷伺候太后用了药，手上拿着上好棉制的帕子,不带一丝明纹暗纹,给她老家拭了嘴边药渍。一旁的小宫女躬身奉盘,接过棉帕端了下去。
正要把引枕取走的时候,太后一拍她手背,缓道,“不忙,陪哀家说会儿话。”
“喏。”范嬷嬷恭敬应命,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小宫女端来的绣墩上坐下,就近着床边。
往常这个时辰太后是刻不容缓就要歇觉的,如今点了她说话,必是有事要问。要说后宫里能有什么事儿是她老家挂心的,也只近两日起的那一桩风波了。
虽不知何时教她知道了，她眼下倒也不隐不瞒的道了个明白。
太后斜歪着身子，阖着眼静想了一会儿，嘴角浮笑，“这是有要拿哀家作伐啊。”
她不喜欢妙修媛，这女也是个嘴皮子伶俐的，想必是因此才招得皇上喜欢。但她霸着皇上时间不短，却怀不上孩子，依自己的性子，是万不肯纵她的。
不过倚老卖老，倚仗着身子不好去吓唬家，这就没有必要了。又不是她年轻孩童的时候，处事幼稚天真。
“奴婢也觉得这手段粗浅了些。”范嬷嬷心里有数，这会儿面上便十分平静，“虽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打算，但后宫里数过来，敢借着您搭桥儿攀梯子的也只她一个了。”
“说得是。”太后心里对皇后厌恶不已，但病容一丝不变，仍旧是妥妥帖帖的模样，连个眉毛都没动。
怜妃还是因着能让她想起玉妃才有所动容，皇后？那不过是个蠢货，能蹦跶了些，但是蹦跶不出五指山去。
又过了半晌，太后道：“由着她去罢，钟粹宫的也不必刻意拘着，看看她打得什么算盘。要是真能让皇上宠着的栽个跟头，哀家再高看她一眼不迟。”
范嬷嬷心知，太后嫌恶皇后，但这位妙贵仪也不甚讨她喜欢。若然她能生就罢了，不能生，又占着皇上的雨露，怎么能让喜欢的起来？
小门效的到底没有规矩，不够懂事。
就是皇后着急生嫡长子那会儿，还知道给皇上荐去沈芬仪那儿，只可惜这位也是福薄。个有个的命数，太后如今不意，就先随了她们去，看看各自造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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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里，皇后难得有些坐不住，大理石铺的地面上来回走着，速度倒不快，只是明眼都能看出她的心焦来。
庭院里洒扫的两个小宫女儿见乌茜姐姐快步走进去，不免手里持着扫帚花洒，清着清着清理到一块儿咬耳朵，边偷偷地往殿里头觑去。
“说，乌茜姑姑做什么去呢？”
“谁晓得唻，横竖是为咱们娘娘大办事儿。”这个说起来语气颇有些酸溜溜地，“哎，早知道良辰那死丫头能一步登天，那时候就该求着乌茜姐姐去。”
原先一听说要被分去永福宫照顾新来的侍御，个顶个的不愿意，包括她，不少使了银子送去乌茜姑姑那儿通融。良辰什么也没做被分去的时候她们还偷乐呢，谁知傻有傻福，竟让她摊上个好主子。
别看皇后是国母，这要是没圣宠啊，底下说邪的一样不少，听得腻味。底下想横也觉得气弱。
“行了，咱们钟粹宫可不差那边什么，再不兜着点儿嘴巴就要摊上大事了。”
她推那宫女一把，“死妮子，还来说？成成成，扫的地去，别来和凑一起叽歪。”
小宫女踉跄了一下，不敢瞪她，只私下里哼哼：怨命不好？就这性子，等个百来年也别想有福报！
不听外面咬舌碎嘴，乌茜走到里边端整了一下衣裳，迈进内殿。见娘娘一副不甚安定的模样，连忙两边瞪眼，使了一双小宫女端茶捧果子，自己亲去扶了娘娘坐下。
“哎呦奴婢的好娘娘，您这是不放心奴婢做事儿呢？虽往日都是茯苓姐姐做的，可奴婢也不是生手，不是还有您教导么。”
皇后听了心下一缓，却仍抚了下眉心，皱眉道：“本宫今日这眼皮跳个不停……”
这局是设下了，可一边搭着钦天监，一边扣着太后，世上就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即便是她，也觉得紧张。
“妙贵仪那里，们确定她用了芙蓉香？”
这块是乌茜盯着的，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可不能给自己上保险，有退缩的念头才是要玩儿完呢。于是她拍着胸脯保证，“可不是！妙贵仪再能耐，也不能每个都向着她，咱们倒还能钻个漏。娘娘放心罢，这香她用了小一个月，瘾儿是埋下了，等要她出事的时候，奴婢再叫加大剂量，不怕她不发作。”
那芙蓉香是广陵王那边安排给皇后的，说是能让绝嗣，只是彻底中招的时候会如疯如魔，有一阵儿苦痛。皇后自是几个眼中钉那儿都安排了，可眼下妙贵仪受宠如斯，她又没见过这药的成效，就想上道双保险，用这药再做点别的事儿。
因为锦昭容小产那一回尝到了甜头，她这次就特意拿助孕药作障眼法，甭管她们用不用，至少心思都放琢磨这东西上头呢。这么一来，内官监新供的香料也就不那么叫敏感了。
本来是想自己假意称病，谁知太后这关头真病了，这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当真是老天助她！
这样想着，她心里就放松些许。
乌茜趁机递上一杯茶，安抚道：“那边已经应了，就是这几日的事。成与不成，咱们处理得干净，这证据断找不到娘娘头上。”
皇后喝下暖茶，再听她口中的道理，算是稳住了。
这一年里还是没个孩子哭声，太后坐不住，开春必定会再次选秀。虽然这么年追年的紧赶着把好家的女儿都挑进宫来，外头传起来笑话，但什么也比不过皇嗣重要。
只要事成，让皇帝暂时把云氏搁到一边，等秀选进了新，就再没她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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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待了一年多，双路、解连环、华容道这些解闷的小游戏没少玩儿，过个几轮也有些腻了。冬天冷，寒气把脑子都冻住了，春日一解冻，云露就想起纸牌来。
西方的画法不合适，东方么，她倒是想让画神仙菩萨，但恐怕没敢拿牌砸到桌子上去，或许摸一下都觉得亵渎。就干脆让制了副小动物的，从猫儿、兔子到老虎、大熊，一个吃一个，解释起来也方便。
其实她现代就不怎么会玩牌，小时候和打，一定要把炸弹一副一副的分开，暗扣桌上，傻气的不行。
这会儿就干脆和玩五张牌，规矩简单，不费脑。
皇帝带着一肚子火气进来的时候就见她笑的眉眼儿弯弯，得意非凡。他情绪缓了缓，“玩赢了？”
“还不知道呢。”她讶然回过头，叫小宫女去端梅子汤来，自个儿端坐不动，手里还持着三张牌，笑嘻嘻地冲他道，“不过最后一张福牌叫摸来了。”
福牌就是抽出一张视为最大的牌，要明压下头的。云露混起了个福牌的名儿，谁叫古都信这个。
等梅子汤端上来，她给搁了三勺糖，“皇上试试，特意向太医院要了甘草，较寻常的甘甜一些，还能清热解毒。瞧皇上今天情绪不好，来降降火？”
也只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放旁身上，莫不是记心里，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伺候着。
他尝了一口，甜味要压过酸味，倒对他的胃口。虽不是冷的，而是温温热热的口感，心里那把火烧得倒也没那么旺了。
睇两眼桌上的散牌，他起了兴致，也加入玩了几把。宫叫云露威胁后不敢让，但也不敢力压，战战兢兢地，最后仍是都让他赢了。
云露吃了颗梅子鼓鼓腮，还是那副笑模样儿，抱住他胳膊爱娇道：“赢了的要请客的。”
宫见状都退了下去。
“嗯……朕这会儿没钱，先赊账。”皇帝故作迟疑，空出另一只手勾了勾她的鼻子。
瞧这小鼻子小眼睛的，一副财迷样儿。
“那就不要钱，皇上和说说，怎么不高兴了？”
这件事和她有关，皇帝也没想瞒着，只是一想起来情绪就又跌下去几分，面带不虞。“母后这病越拖越拖重，今日钦天监的和朕说，算出是康寿宫西南方向，有属虎的克撞了她。”
太后属羊，说和属虎的冲撞不算稀奇。
不过云露作为靶子选手，还真有几分躺着中枪的感觉。按理，碰上这个事，她大概要挪个宫，或者干脆挪出宫？
“朕没应他们的建议。”皇帝自知是有捣鬼，不会让那得逞。
“可，若是没动静，太后那里……”
“放心，钦天监那帮能耐的很。”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似笑非笑道，“要是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朕还养着他们做什么。布局摆设也能改动异象，喜欢就照着做，不喜欢的一概别理。”
……云露想高举双手，高呼皇上威武霸气。
不过他们两都知道，事情可能不会停这一步，谁知那到底计算到了什么程度。真没把皇上的态度计划内？
后宫背地借着这件事说云露带灾的不少数，但因着她那里有动静，为太后改了不少东西，她们不敢明面上扣帽子。
然而没过几天，摇光殿的小福子惊白了一张脸，急匆匆地赶到北宸宫。没有想象中的过五官斩六将，小路子直接把他带到了皇上跟前，他整个一扑，伏地上瑟瑟道。
“皇上，您快去看看主子吧，主子她……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