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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独憔悴六

    石江风深深地楚徊叹了口气,身负皇命不能回家,只能先领了楚徊的命令叫京畿衙门令各里长敲锣打鼓鼓动百姓出门,然后又领着颐王、熙王并两府众公子们街上转了一圈。瞧见百姓们不甘不愿地出来,因米粮价钱一日高似一日,也不舍得拿了菜叶剩饭等物去打砸,一个个缩着头袖着手,冷眼看着熙王、颐王家的囚车从大街上驶过。

    石江风等到送颐王、熙王去天牢时,想到聂老头被关天牢,便跟牢头说了几句好话,又塞了一些银子,便去探望聂老头。

    待瞧见聂老头盘腿坐麦秸上一本正经地向其他狱友传道授业,石江风竟出乎自己意料地笑了,心想这聂老先生当真有精神,这笑容尚未舒展开,便因天牢里关满了读书皱起眉头,心道这若是当真全部秋后处斩,定要血流漂杵了。

    “石家大哥儿过来了?”聂老头瞧见了石江风,就住了嘴。

    “石家老大?”耿业慌忙将自己用“三寸不烂之舌”讨来的热水塞到其他手上,叫那喂给水几因,便忙慌跑到栏杆前,抓住栏杆,鬼鬼祟祟地低声说道:“老大,、,是来劫狱的吧?其他呢?们扮成什么出去?”

    “您哪位?”石江风看见这贼眉鼠眼之,不由地蹙眉,心想石老将军信上不是说抓到的是思想开明的读书嘛,怎地这读书里就有这样一个。

    “、耿大才子呀!”耿业毫不谦虚地介绍自己,又将散落下来的发丝从脸颊便拨开,努力叫石江风看到他那张清秀的脸。

    石江风瞥了耿业一眼,心说原来才子都成这样的了,不搭理耿业,就对聂老头低声道:“还请聂老再委屈两日,过两日,定然会将聂老还有其他风风光光地领出去。”

    聂老头沉稳地点了点头,瞧了眼沉不住气的耿业,暗道这下子耿业心里踏实了吧。

    “老大,父亲哥哥他们呢?耿家的官司是怎么判的?”耿业见石江风要走,忙伸出手要去抓他。

    “进京的时候听说是流放。”石江风平静地说道,这耿家一家子流放,也算是罪有应得,竟然敢领打上石家门。

    耿业听说是流放,就大呼出一口气,然后硬着头皮堆笑道:“老大,去跟王妃姑姑说说,叫姑姑借一千两银子给父亲他们送去。”

    石江风点了点头,心想这小篾片还真有孝心,细细看了眼那瘫坐地上的,料到那就是水几因了,心道这果然病得不轻,因想此地不宜久留,与牢头交代叮嘱几句,便急匆匆地向家赶。

    石江风这一路又将上京的冷清仔仔细细地感受一回,待进了家门,便见自己家里也不甚热闹,过了仪门,才有石大少夫领着石小六等女儿过来迎接。

    “夫君辛苦了。”

    “娘子也辛苦了。”

    石大少夫堆着笑,红着眼眶,瞧见石江风跟自己说了一句,便不再看自己,心里很是酸涩。

    石江风不及多与其他说话,便问石小六:“曾祖父回来了吗?”

    “回来了,花厅等着父亲呢。”石小六笑道。

    恰这一会子,有来说贺兰家公子上门了,石小六还不怎样,石大少夫立时殷殷切切地向门外探头,“快将小公子领来,今日他不上学吗?怎就过来了?小六,将一早准备好的……”

    “母亲,那是给父亲准备的补汤。”石小六见石大少夫疼女婿疼得没完没了了,次次贺兰轶上门她都要大费周章地亲自下厨,据丫头们说如今贺兰轶跟石大少夫亲近的很,已经改口直接叫石大少夫娘了,虽不合规矩,但据说贺兰轶母亲大度地表示不介意,其他便也说不得什么。

    石江风一头雾水,却也不耐烦去意这等琐事,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小公子长身子要紧,为父喝不喝也没什么关系。小六,去告诉曾祖母、祖母,去跟曾祖父说完了话,再去见过她们。”

    “哎。只是红莲姑姑等着父亲呢。”石小六开口道。

    石江风料想那石红莲见了他,要打听的就是石家“立功”了,她能不能回蔺家的事,毕竟母子连心,天底下没几个瑞王妃那般的,对石小六说道:“劝不住姑姑,就莫管她这事。”

    “哎。”石小六又答应了。

    石江风又看石大少夫向他背后张望,看过去,就瞧见婆子丝毫不见外地将贺兰轶领了过来,打眼看去,见贺兰轶与贺兰辞气质有几分相似,俱是气质儒雅,举止优雅,待贺兰轶见过他后,便开口道:“好了,们有事商议,们且……”

    “阿轶来了?今儿个天有些热,晒到没有?小六,快叫拿了帕子给叫阿轶擦擦脸。”

    听石大少夫这般问,贺兰轶便不见外地说道:“娘,这个天还不算热。再过两日上国寺的桃花开了,家中母亲要去祭奠老方丈,顺便赏花,娘也同去,可好?”这丈母娘虽出意表,但却当真疼他,伸手不打笑脸,谁会跟疼自己的过不去?

    “好。”石大少夫发自内心地笑了,夫君不冷不热,好歹女婿贴心。

    石江风看了眼低着头无奈的石小六,又淡淡地看了眼石大少夫,见石大少夫笑靥如花,眉头一挑,便对贺兰轶道:“小公子随着来吧。”

    “是。”贺兰轶忙答应了,便忙随着石江风走,此时跟石家熟了一些,不似早先那般拘谨,偷偷瞄了眼,见石小六无奈地看着石大少夫,就冲她一笑。

    石江风领着贺兰轶向后走,半路扭头看了贺兰轶一眼,又收回视线,笑道:“不知小公子今日过来是奉了谁的话?”

    “伯祖父的,岳父称呼小婿阿轶吧。”贺兰轶说道。

    石江风点了点头,才要再问话,便听到一声悲泣之声,随后就见石红莲、石绾绾露出头来。

    “大哥——”石红莲哽咽着喊了一声,将身子半倚石绾绾身上。

    石江风眉头一跳,对贺兰轶说道:“叫见笑了。”

    贺兰轶忙道:“岳父见外了,岳父还有事,便叫领着去见石家曾祖父吧。”见石绾绾看他,便冲石绾绾、石红莲二喊了一声姑姑,请了安,就随着去了。

    石江风看向石家姐妹,皱眉道:“不是说了先去见祖父吗?怎地这等着?”

    石绾绾见石红莲泣不成声,就忙说道:“大哥,红姐姐坐不住了,蔺家已经给蔺姐夫挑新了。”说完,与石红莲一同巴巴地看向石江风,石红莲能不能回了蔺家,就看石将军这次立多大的功劳了。

    “胡闹!既然已经和离,又打听家的消息做什么?没得叫笑话!安心留家中,过些时日,叫母亲给相看家就是了!”石江风对蔺家很是看不上眼,早先石红莲急着出嫁,蔺家经了蔺妃的授意也有跟他们石家互惠互利的意思,如今蔺家落井下石,那等家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石红莲心道自己再嫁又能嫁给谁,拿了帕子掩着脸呜咽起来,心里不经意地想起石绾绾说石清妍身边侍卫非富即贵、一表才的话,心道那些个侍卫该是不敢违抗石清妍的吧,只是若叫她做了石清妍手下的娘子,她又丢不起那个脸,忙说道:“大哥,女子当从一而终,与其嫁了被戳脊梁骨,不如就守着。总归家里祖父、祖母也不许再嫁。只是守一辈子就罢了,外甥他实可怜,若是落黑心手上……这几个月想到他就难受。”

    “比想到差点就害得漠风他们被抓还难受?”石江风冷笑道,午门外石家坐着的时候发生什么事石老将军已经送了家书给石将军了,身为长子长兄,他自然知道出了什么事。忽地想石红莲如今就跟闺中女子一样出不得门,她哪里还会知道蔺家有没有再给蔺姑爷选媳妇,那自然是石夫替石红莲打听的,心道这么一群就会胡闹,该叫石老夫管一管。

    石红莲一噎,她心里想的是石漠风等被堵住,石家没有反心,安生地留京中,就是大家都好的局面,谁承想会闹得那样大。

    石江风见石红莲噎住,便不再跟她多嘴,径直向石老将军的花房走去,到了花房门口,就听到花房里石老太君问春儿呢,进到里头,便瞧见石老太君、石老将军对面坐着说话,贺兰轶一旁坐陪。

    石老太君眉开眼笑地坐一旁捧着一块热乎乎的,据说是她女婿冤大头孝敬她的软糕,看见石江风进来,就眯着眼问:“这是哪个?”

    “老太君,又不认识了?”石江风问道。

    石老太君摇了摇头,又对石老将军说道:“茂林,春儿几时过来?”

    “明儿个就来。”石老将军点了点头,心说石家姑奶奶只怕要过很多才过来,打量了石江风一番,见他只是黑瘦一些,“聂老牢中可还好?”

    “看他精神气是足的。”天牢之中,哪里有什么好不好,只能求的精神不倒。

    “好好歇息歇息吧,陛下说明儿个早朝要论功行赏,赏赐咱们家。”

    “赏赐?”石江风心说自己走的那一会子发生了什么事,皇帝早先可是一点给他接风洗尘的意思也没有,且李老将军到了战场,可是想捆了石将军呢;莫不是皇帝头脑转过了弯,想要欲抑先扬,叫文武百官以及百姓得知众多地方都被益阳府占领后,唾弃石家?

    石老将军笑道:“莫理会他了,皇帝呀,是看明白临时抱佛脚笼络不住哪个,于是个个都不要了。”

    石江风心说如今也只能不理会皇帝,只管筹谋自己的事了,又看向贺兰轶,笑道:“轶儿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贺兰轶回道:“伯祖父叫说石家几个小少爷都安顿好了,已经进了锦王府交给凤崎公主了。漠风叔叔也已经领着出关。至于们家,们家要迁去北边的都已经到了北边了。”

    石江风听说石漠风他们没事,就放了心,因听说何家跟石清妍十分亲近,暗道何家必定也被牵连其中了,便问:“那何家呢?”

    “何家也就领头的几位家了,他们家四处贸易原就要时常离京,锦衣卫没了,皇帝手不足,也看不住他们。”

    石江风又点了点头,听说石大少夫送来了汤水,暗道石大少夫这到底是给他这出征才回来的夫君送的,还是给那养尊处优的小女婿送的,只略想了想,便将怀中地图拿了出来,手指指了一下,说道:“这一大片,都是锦王府的了。”

    石老将军眯着眼看过去,吓了一跳,心道这等于是半壁江山了,不禁打起鼓,暗道若非石家有意配合,锦王府打不下这么些地方,可是,若是楚律看了地图,动心了呢?若是他执意要留下半壁江山,背信弃义呢?

    “祖父莫不是担心,锦王爷食言而肥?”石江风心里也有些惴惴的。

    贺兰轶笑道:“石家曾祖、岳父多虑了,伯祖父说锦王爷、锦王妃心大的很,他们看不上这点地。若为长远计较,拿了半壁山河换了天牢里的,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话也不全然是用来蒙骗君王的。

    石老将军指着贺兰轶笑道:“还是畜生这话有道理的很。”

    石江风又仔细打量了贺兰轶一回,心里对他也满意的很,暗道这女婿可比蔺家姑爷可靠多了,才这般想,又听到花房外有哭声,便不尴不尬地对贺兰轶说道:“劳烦回去跟贺兰大说,石家也准备好了,牢中阴寒,还是将其他顾虑放下,先救了出来吧。”

    “是。”贺兰轶心知家丑不可外扬,便告辞出去。

    待贺兰轶一走,石老将军怒道:“不是叫老大媳妇将红莲拘房中吗?怎地又叫她出来了?”

    “祖父,大概是母亲替她打听到蔺家给蔺姑爷挑媳妇,是以红莲听了心里不好受。”这当口家里不能出事,且石红莲、石夫又是曾险些害了石漠风的,于是石江风毫不犹豫地就将石夫出卖了。

    石老将军冷哼一声,由着石老太君给她抚着胸口,见石老太君紧张兮兮,就安抚她道:“莫怕,东街卖油的污蔑咱们家猪肉缺斤少两。这事由着处置。”

    石老太君松了口气。

    石老将军思量一番,便对石江风说道:“家里就由着媳妇当家,叫媳妇有事去问祖母去。叫母亲她们都安生地留家里头别动。”

    “是。”

    “老太爷,红莲姑娘哭着说一定要问问大少爷她还能不能回了蔺家。”石方圆进来说道。

    石老将军说道:“告诉她,不能。”

    “祖父,等过段日子,家里没事了,再给红莲挑个好家吧。祖父许下这话,红莲安了心,大概就不会这样闹了。”石江风听石红莲哭得不胜凄惨,暗道石家那会子得知皇帝要从石家里挑女儿,就该直言拒绝,若是当初没有为君分忧的心思,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石老将军一愣,脱口道:“这怎么行……”瞅了眼开始打瞌睡的石老太君,心知石老太君心中石春改嫁了,便压低声音道:“莫胡言乱语,也莫要许下她什么。今日她这般闹,就该狠狠叫她吃一次苦头她才能悔改,石家养她一辈子就是了,还能亏待了她?”

    石江风见石老将军是不肯叫石红莲再嫁,心知这事还需徐徐图之,便不急着劝说石老将军,退出去之后,瞧见石红莲被拉走,就先去石老夫房中请安,见石二夫并西府的弟妹们都,便将石二将军如何,西府兄弟们如何说了一通,安了她们的心后,又去了石夫院子里。

    待进了这院子,只瞧见早先遭逢大劫的院子里此时花草稀少,等丫头打起那道攀枝海棠纹帘子,进去了,就见石夫、石红莲、石绾绾母女三都抹眼泪。

    “儿子给母亲请安,久不家,不能孝敬母亲,还请母亲莫怪。”石江风跪下道,见石大少夫一众妯娌都没这边伺候,心里诧异,有些埋怨石家媳妇们不孝,却没问,心里明白这事不能问石夫,问了就不好收拾了。

    “领皇命出去,才是真正辛苦。”石夫忙亲自搀扶起石江风,向左右看了看,问石绾绾:“大嫂子呢,大哥来了,叫她过来一起说说话。”但叫石江风听听石大少夫是怎么领着一众妯娌给她脸色看的。

    “贺兰家公子给大嫂子送了一副上好的头面,说是贺兰家夫送的,还有一副亲笔写的字画,又说他还惦记着上回子吃的辣辣香香木桶蒸饭,大嫂子听了就给做去了。”石绾绾极力用自己的神态向石江风表达她的不屑,贺兰轶开口问石大少夫要吃的是多么没有规矩,更何况他明知石江风今日回来,这就是罪上加罪,更没规矩。

    可惜石绾绾这说法有些欲盖弥彰,叫石江风这才回来的就嗅到了醋味,心里疑惑石绾绾跟石大少夫怎么了?石大少夫心胸狭窄,石绾绾略有些娇纵,但这二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且贺兰轶的模样不像是到了家主动要吃的的,反倒是石大少夫热情似火,说是石大少夫强留下贺兰轶,他更相信。

    石江风说道:“大嫂子爱做就去做吧,母亲,儿子明日还要早朝,儿子先回去歇息了。”

    “江风,红莲那事,当真不能转圜?”石夫见石江风要走,赶紧地去问,又握住石绾绾的手,心里发誓要给石绾绾找一个比贺兰轶好的女婿。

    “母亲,蔺家便是要跟石家破镜重圆,那等亲家也不能要。母亲与其蔺家那边多费心思,不如想法子劝说祖父、祖母叫红莲再嫁。”

    “为娘就是知道祖父、祖母、父亲定然不答应,才这么着。”石夫眼睛里噙着泪,这么些日子了,她一见石红莲,就想起那日蔺姑爷无情模样,只是为了外孙,为了石红莲不孤单单一辈子,才不得不忍了。

    石江风怒极反笑:“母亲糊涂,红莲回了蔺家,日子定然没有咱们家这般好过。母亲仔细想想吧。”说完,心道若是石夫还这般冥顽不灵,耽误了石红莲青春,少不得等几年后石红莲年纪大了越发嫁不出去后,石夫会被石红莲责备瞻前顾后,耽误她一辈子。

    石江风不跟石夫等多说,便向后院自家院子去,才进了院子,就瞧见葳蕤可爱的紫藤架子下,贺兰轶安适地捧着书坐着,贺兰轶身边站着老五家小儿,看模样是贺兰轶考校那小儿功课。

    贺兰轶见石江风过来,忙迎了上来,心里悻悻的,暗道石江风才回来,石大少夫却进厨房给自己做饭去了,有道是盛情难却,石大少夫执意挽留,他也只能留下了。

    “进屋来说话吧。”石江风说道,领着贺兰轶进了屋子,因家中儿子都随着石漠风走了,此时剩下的只有女儿,叫来见了一面,便叫她们退下,然后问了贺兰轶几句。

    待到晌午,石夫请了他跟贺兰轶去她院子里吃饭,贺兰轶推辞不去,他便自己去了,等吃了饭回来,就见贺兰轶已经走了,石大少夫正满怀欢喜地看贺兰家送的头面首饰,方才贺兰轶不好露面的石小六也出来了。

    “方才一个去母亲那边立规矩的也没有。”石江风话是跟石大少夫说的,眼睛看的却是石小六。

    石小六浅笑道:“回父亲,曾祖父交代婶子们留房中不许四处走,免得有说了什么话,又叫旁心里不踏实。”

    石大少夫忙将东西收拾起来,见此时石小六还替石夫遮掩,就忙道:“想来去午门外坐着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夫君早知道了,只怕夫君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呢。”

    “母亲,父亲才回来,叫他歇歇吧。”石小六伸手挽住石大少夫,心知早先未免石家外头分心,家书都是石老夫、石夫看过才送去的,有件事,家书里必然没写上去的,如今石大少夫要说的定然就是这事,而石大少夫说话时的语气必然会惹恼石江风。

    石大少夫见石小六不让她说,但心里憋着一口气,又觉石江风说没伺候石夫就跟说她教唆妯娌们干的一样,就说道:“这事说出来比午门外的事还叫不痛快,弟妹们也不是教唆的,她们心里不痛快,不肯去伺候母亲,就是祖父、祖母也没说什么。”

    石江风转头看向石大少夫,示意石小六出去。

    待石小六出去了,石江风就嗔道:“是大嫂子,其他定是看着办的事。”

    石大少夫又羞又愤地说道:“不家不知道家里头的事,母亲帮着绾绾抢小六夫婿呢,竟是连祖母的脸面都不要了。早先王妃要见家里没出嫁的女儿,母亲敝帚自珍不肯叫绾绾出来,后头听说是跟贺兰家结亲,又看王妃挑上小六了,就赶着贺兰夫来家的时候将绾绾领出来见咱们小女婿,不知绾绾打扮的跟天仙一般,都将咱们家小六踩到泥地里了。幸亏小六合了贺兰夫眼缘,不然这好女婿就叫母亲抢去了。”

    “胡言乱语,母亲怎会那般行事?”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婿、孙女婿都差不离,石绾绾姿色出众,又有个锦王妃姐姐,她还愁嫁?

    石大少夫早死了跟石江风小别胜新婚的妄想,心知等跟他说完了话,石江风又要去前头书房歇着,于是又气愤道:“正是都以为她不会,她干出那事才气。也不知贺兰夫回家后怎么看咱们家,若不是王妃,只怕贺兰夫甩手就走了。哪有领着家中孙子来家家里相看孙女,结果孙女没露面,就领出来个妖里妖气女儿的?这不乱了辈嘛。”

    “闭嘴!”石江风听石大少夫先是敝帚自珍,后是妖里妖气,不住地贬低石绾绾,便也恼了,怒视了石大少夫一眼,待要不信,又觉石大少夫不会无事兴风作浪,“……听母亲说,清妍从枕头底下翻出……”

    石大少夫被一口口水呛住,脸上涨红,她就知道石夫因贺兰轶看她不顺眼,定要逮着机会挑拨石江风。

    “收拾收拾,今晚上这歇着了。明儿个,母亲那,去……”

    “夫君,您去书房歇着吧。”石大少夫心里羞愤欲死,暗道石夫当初看着十分厚道,背后竟然跟石江风说,自己宁愿用那宫廷御造之物,也不愿意为跟石江风春风一度向石夫低头。

    身为子、父、夫,石江风夹这里头也不好受,石夫再如何,眼瞧着石二夫身边众媳妇小意伺候着,石夫身边连个大儿媳妇都不肯露面,委实叫他这做儿子的看着难受;石大少夫虽委屈,但她说石绾绾的话未免太刻薄,就跟早先对石清妍一样,全然没有长嫂的风度。于是思量一番,石江风只觉得这里头就石小六一个是无辜的,于是就依着石大少夫的话去了书房,又将石小六姐妹几个叫过去说话,石夫、石大少夫两边通通不理会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石江风起身,与石老将军祖孙二摸黑向皇宫去,路上不住地看见其他家轿子、马匹。

    祖孙二坐马上,不时对视一眼,对那些昔日同朝好友避他们如蛇蝎的原因心知肚明,不管石家有没有立功,石家将皇帝得罪了是一定的事。

    才要到了皇宫前,便见一骑飞速驰来,马上那下了马,就匆匆奔到宫里头去。

    “那是……”萧家老爷早因为萧纤妤被绑锦王府了,因萧纤妤不过是侍妾,他也就不像石家那样被排斥,饶是如此,锦衣卫作乱那会子,他也没少受罪。

    “应当是来说,益阳府、中洲府派来跟陛下商议亘州府等地的事了。”石江风开口道。

    “这……”有些不明就里的大着胆子凑过来。

    石江风昨日回家,因石夫、石大少夫、石红莲等的作为憋了一肚子气,此时见楚徊还想炫耀朝廷的雷霆之威,哄骗文武百官并百姓们朝廷平定了颐王、熙王,便故意叹息道:“除了亘州府,金陵向西三百里,都被锦王府的占了。”

    半壁江山落入锦王府手上了!

    这消息远比锦衣卫被废更震撼心,早先那些等着看石家狡兔死走狗烹的官员一个个都白了脸。

    比这些官员脸色更白的,是楚徊。

    楚徊眯着眼瞅着地上跪着楼朝日,冷笑道:“锦王、瑞王说要与朕细细商议如何分派土地?”楚律当真狡猾,这当口还拉了楚恒过来,分了些渣滓给楚恒,却能叫楚恒与他同进退共同对付他这皇帝。

    “是,陛下叫郑将军去中洲府宣旨,只怕郑将军才刚离开京城。”楼朝日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宣旨,将水家的病揭发出来,虽打击了楚恒,却也令楚恒越发铁了心跟楚律一同逼迫他这皇帝,“陛下,郑将军,要不要叫回来?”

    “……不必,老五他是不会因朕跟老四离了心的。”楚徊死了与楚恒联手一同对付楚律的心,手上紧紧地攥着楚律、楚恒送来的奏折,忽地看见益阳府送来的奏折上印着的是楚静乔的印章,就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心道若是楚静乔肯反了楚律,那岂不是等于令楚律得此失彼?“凤崎公主如今益阳府做什么?”

    楼朝日不知楚徊为何又问起楚静乔,便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楚徊:“回陛下,听说锦王爷早上年锦王妃有孕的时候就将府中大小事务甩手丢给了公主。”

    楚徊因楚律对楚静乔的信赖疑心起来,暗道莫不是耿氏骗了他,楚静乔是楚律的女儿?这年头一闪而过,又因耿氏对他的痴情被否决,“叫暗中送一些信函给凤崎公主。”事已至此,未免楚静乔认贼作父,只能将他与耿氏的过往,以及耿氏给他的信件悉数送到楚静乔面前。

    “陛下,该上早朝了。”好德太监立门边,心说楚律这般器重楚静乔,楚静乔再瞧瞧后宫里那些眼下轻易就能够被她碾死的正经公主,指不定楚静乔心里跟谁亲呢。

    楚徊说道:“不急一时。”今日要给石家歌功颂德,怎么着都要耗费不少功夫,“告诉朝臣,太后有恙,朕去看太后了,叫他们稍等片刻。”说完,却是叫楼朝日给他研磨,提笔细细将他与耿氏的事一一说出。

    楼朝日不敢看,不经意地扫了眼,略看到几个字,思量一下,便知信上写的是楚徊与耿氏两情相悦,楚律却使用手段蛊惑先帝将耿氏嫁给了他……料到楚徊信中内容信不得,便不去多想。

    楚徊写好了信,又将往日耿氏给他的信叫好德翻出,便一并将信送给楼朝日:“叫个稳妥的送去。”待楚律得意占去了他半壁江山的时候,他就叫楚律为丢了益阳府懊恼不已。

    上朝时,楚徊坐龙椅之上,看向下面的文武百官,叫好德宣读那极尽溢美之词赞扬皇帝、称赞石将军的圣旨。

    洋洋洒洒堆砌的文字,听所有心中都觉得嘲讽无比。

    百官不敢提起半壁江山落了楚律手上,楚徊没脸承认自己丢了一半江山,且还要再跟锦王、瑞王的讨价还价,才能讨回来些许山河。

    于是那空洞的褒扬的话就似生怕冷场一半,持续不断地平缓地从好德口中吐出。

    石家祖孙谢了恩,百官齐声说句“陛下英明神武”,今日的早朝便结束了。

    楚徊心力交瘁地坐御书房中,怔怔地看着手上的朱笔,眸子快速地转着,将自己的筹码想了一遍又一遍,提着的朱笔龙案上的地图描画一番,最后却懊恼地将朱笔掷地上,虽有楚静乔那步棋,但他却有些无助地发现,眼下自己要夺回那大片的山河,只能寄望于楚律是个不爱江山爱美的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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