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半无人私语

    “有五千。要3个月的时间里，一片未曾经过开发的土地上,建设足够容纳这些口的房屋,开垦供养他们以及后代的土地,获取所需三分之一的食物,并且使之具备基本的生产工具制造能力。这个计划有多少可行性？”

    停顿一下,外貌清俊的青年自答道,“欠缺基础设施,欠缺基建物资,欠缺具体地理资料,欠缺强有力的执行组织,欠缺具备基本素质的劳动力。计划基本不具备可行性。”

    “完全援助这部分口,需要多少粮食？”

    青年完全无需停顿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以均日消耗500g主粮计算,以3个月时间计算，需要225吨。”

    “以现有资产和途径，能否提供这部分援助？”

    答案是，“能。”

    “但不能只这么做。”青年说，“这是施舍，而不是帮助。援助再多，情况也不能根本好转。并且资产是有限的，增值极其困难。”

    “这批能另一个环境中生存，但不能抵御为的迫害。迁移到新的土地之后之后，也面临自然环境带来的困难。这些都是客观因素，并非他们没有努力生存。”他继续说道，“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们的生存能力还停留非常原始的水平，才是根本原因。”

    “要改变这种局面有很多方法，但最快最有效，并且最彻底的，只能想到一种。”

    相对许多来说，学习和理解能力已经非常出众的范天澜这些语句中，能听懂的也只有一小部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口问道，“哪一种？”

    他最近总深思的主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面向静静地看着他的范天澜，“如果这些愿意让谁领导他们渡过眼下难关，最有可能成为那个的是谁？”

    这个问题其实不需要答案，范天澜对上他的视线，毫不迟疑地回答，“只有。”

    “一旦掌握了控制眼下这个群体的权力，将驱赶所有——包括的族为的目的去劳动，改变他们习惯的生存方式，破坏他们的部族体制，使他们必须依附于一个集体的组织才能生存。”黑发的术师说道，“这个过程只允许前进，不允许倒退。”

    虽然他的表情是平静的，但这段简洁而强势的话语中，和他朝夕相处的范天澜还是能察觉其中隐藏起来的忧虑。看着那垂下的视线，范天澜倾身过去，一手支地上，看着他即使疲惫也依旧明亮的黑色双眼，“那么，担心什么呢？”

    “有很多啊。”他的主叹息一声，这声叹息轻如微风，却令的心上皱起一圈涟漪。

    “因为非常困难？”

    “不，这不算多么困难。”他的主轻轻摇头，“虽然将有许多麻烦，不过的规划中，有七成的麻烦都是有把握去解决或者避免的。”

    “那是怕他们不听话？”

    那微笑起来，“先举起棍子恐吓，然后给糖来安抚，用这种手段，大部分都会听话的。”

    “——那是因为们做得太差了？”范天澜说。这位术师这一路上为们解决诸多问题，靠的并不只是他那些似乎源源不断的强大工具。们拿到那些东西，最开始只知道使用它们最基本的功能而已，这个的指导下才发挥了它们尽可能多的作用。越是接近他，越是感到这个还有难以估量的智慧未曾展现，这个从来不吝对他们的劳动进行肯定，但不仅仅是范天澜知道，这就像成对待少年一样，他赞许们的努力，是为了鼓励，而非他们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对方却露出了柔和的表情，“不，们做得很好，尤其是遗族的各位，可以说是完全超出了的预料。”

    范天澜微微皱起了眉，低声说道，“但还不是想要的。”

    “不要苛求自己。实际上想要的——”那露出一个追忆的表情，稍一停顿后，他笑了起来，“倒是想把们那儿的一个村子搬过来，然后哪怕再多十倍的需要吃饭过冬，也不会是什么问题。不过那可就太过分了。”

    “5万已经是一个城市的口。”范天澜抬起视线，望着对方问道，“只用一个村子供养？”

    “嗯。虽然5万这里是一个城市了。”那点点头，“不过，那里还算不上呢。”

    如果别听来，面前这位青年的话即使作为玩笑也太过夸张，但范天澜却认真地想了想，“去过口最稠密的中央帝国，但是他们最大的城镇也只有三万左右，即使包括了领地上的农民和流动口，数也不会超过四万。这是帝都卡拉米迪附近。”

    轻松的笑容从对面那位青年的脸上消失了，看着范天澜的眼睛，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过去居住的城市，常住加上流动口，有2300多万。”

    “……”范天澜瞬间坐直了身体，盯着那毫无玩笑之意的面孔。

    即使此之前已经有所察觉，毕竟这个从来没有真正坦明过自己的身份，只是默认们对他的称呼，但他带来的一切已经越来越难以这个身份去解释。范天澜和他的佣兵团一起经历过许多国家和地区，听说或者见闻过许多法师或者奥术师，但没有任何与这位黑发的术师相似。所有的力量天赋者都三个职业体系之中，如果不是法师和奥术师，中洲这一侧又极其稀有，就只剩下炼金术师一种可能。但一位炼金术师每制作一件炼金造物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并且往往只供他们自己使用。

    这个一个月之中带来的物品已经超出了炼金术师一生所能创造的。这样还有一种可能，黑发，拥有超越常识的能力，对中洲这一侧的风土情几乎完全不了解，远东也许会出现一两个这样的物。

    炼金术师的故乡，大漠另一侧的远东世界，他们天生黑发的统治者和守护者——法眷者的名号自十年之前才开始广为传播，至今已经连极西的兽部落也有所听闻。过去，法眷者一个时代只出现一位，十年前出生了第二位法眷者，已经被认为是一个奇迹。没有听说过第三个。关于口超过两千万的城市……裂隙之战后，许多逃亡到相对平静的远东，战争结束后移民们那片土地繁衍生息，也形成了相当程度的繁荣局面，但口的重心仍西侧，中央帝国的辉煌是至今为止历史的最高点。十年之前帝国新皇登基时，曾经大典上说过“四千五百万的帝国臣民”——

    “……如果这是真的，”范天澜慢慢地开口，说道，“只能说明一件事。”

    “是的。”那点了点头，表情坦然。

    “但是不太明白。”范天澜从衣领中拉出一条皮绳，这条已经被磨得非常光滑的绳子末端，系着一颗不太起眼的白色石头，“有送给这块石头，如果附近有任何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它就能感应到，然后发热。”

    将这块灵石递到那面前，范天澜说道，“龙脊密道，遇到面狼蛛的时候，它像一块烧着的火炭。但身边的时候，它就只是一块石头。”

    那伸出手将它接了过去，手指轻轻摩挲着它粗糙的外表，“很奇妙的能力。这就是‘法石’？”

    “不是，它的名字是‘圣石’。”范天澜说道。光明教会的红衣主教和白衣修士佩戴的白色十字架，乃至教皇的宝座，都是由这种“至净之物”所制。无论教会本身有多少黑暗龌龊，这种比法石更稀少的矿物一直不负它被赋予的名义，帮助们警戒一切公认的邪异之物。对需要中洲大陆行走的旅者来说，这是最好的护身符。

    “这个世界上，从未存过口超过百万的城市。”范天澜缓缓伸手过去，覆上那温暖的手，掌心感受到的那点冰凉来自静静的圣石，“如果是来自裂隙另一侧的生命，它就不可能没有反应。”

    “传说中，裂隙另一端存着一个和们长相相似的种族，他们拥有非凡的智慧和能力，统治着龙族之下的所有裂隙种族。”也是曾经与遗族接触最为深入的一族。范天澜抬起眼睛，对上那的双眼，“他们被这边的称为‘魔族’，拥有黑色的长发，金色的双眼，尖长的双耳。”

    他抬起一只手，以指尖轻触对方光洁的脸颊，然后放下，“难道见到的，不是的真面目吗？”

    那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困惑地问道，“‘裂隙’，‘魔族’？”

    范天澜为他的反应顿了顿，“没有听说过？”

    “的世界中，就连法师都是不存的。”那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困扰的笑容，“而的国家，只有民族，没有种族。”

    “一个国家之外还有其他国家，一个世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那一定是个非常繁荣的地方。”稍稍停了一下，范天澜问道，“想念着那一边的故乡吗？”

    对方想了想，然后才说，“偶尔会。说起来，还需要谢谢们。”

    “……”情商总是不够的忽然感到了某些时候别他身上感受到的东西。

    “总有许多困难出现眼前，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时间去怀念过去了。”这句话本来应该用其他语气表述，但这说来却有种轻快的味道，“‘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

    “天澜，想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