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李兰见高展明进来，勉强支起一个笑容,道：“高爷,找奴婢来,所为何事？”

    高展明她面前坐下,笑道：“自端午一别,李兰姑娘可曾离开过国公府？”

    李兰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落寞来。她摇了摇头,道：“不曾。”

    高展明提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他：“那今日就是帮出来放放风。”

    李兰等众女伎已被迫签了卖身契,如今成了被养国公府里的金丝雀,飞不脱鸟笼。高展明让引鹤和李兰说好,今日他们以唐雪孤寂无陪伴请女伎歌舞为她解闷的名义将李兰从国公府请了出来。

    李兰苦笑道：“今日出来又有什么用,天黑了也就该回去了。”

    高展明道：“李姑娘国公府上清闲吗？”

    李兰道：“清闲？比清闲还清闲。府上的老爷少爷都外面,夫小姐们又有自己原定的班子，不爱看们。们国公府上，每日除了吃喝睡觉，便无事可做了。”

    高展明笑道：“清闲难道不好吗？多少想要清闲可都图不来呢。”

    李兰不笑了，认真地看着高展明，道：“高爷，若换做是，愿意就这样被养着等死吗？”她原本是京中最当红的女伎，每日门庭若市，前来求一睹美歌舞的公子爷们几乎将门槛踏破，如今突然进了国公府，无问津，这般落差，又怎守得住？

    高展明顿了顿，道：“那以后让多找机会把接到这来，来了，就让奴才伺候出去走走，喜欢去哪里便去哪里，到了时候再把送回国公府。”

    李兰咬了咬嘴唇，道：“高公子为什么要如此帮？”

    高展明道：“只问，如今的日子和从前相比，更喜欢哪个。”

    李兰惊疑不定地看着高展明。高展明毕竟是高家，她原该毫不犹豫地奉承说更喜欢国公府，可今日高展明突然约她出来，信上说跟她的卖身契有关，她也摸不准高展明究竟是个什么主意，因此迟疑着不知是否该说实话。

    高展明道：“既然不敢答，便是更喜欢从前的日子了。”

    李兰咬唇默认。

    高展明真诚道：“这便是为何帮的缘故。说起来，们风月楼的姑娘之所以被迫卖身入国公府，还是的缘故。这么做，便是赎罪。今日之所以只请了来，实则是怕多口杂。那日船上，不肯陪喝酒，一个坐大堂里弹琴的时候，从眼里看到伤感，便知是不开心的，因此今日特意先请了来。”

    李兰惊讶道：“因为的缘故？”

    高展明道：“是。可知道端午过后初六那日，又筹办了场宴席，请们宗学里的众位兄弟？先前为了那场宴席，本想请们风月楼的姑娘去表演，包下了们初六那日。”

    李兰道：“听说过。”

    高展明道：“皆因此事而起。宗学里的韩白月，便是当日坐国公府二爷身边的那位，他与有些过节，为了让办不成，便来翘的墙角。沈姑姑也忌惮的身份，不敢因他而黄了的约，将他婉拒了，他一怒之下便教唆二爷一口气买下了们风月楼里的姑娘，如此一来，们成了奴籍，不经过主家许可，不可再给他演出。”

    李兰十分震惊：“竟是如此！”

    高展明道：“是，不杀伯仁，伯仁因而死。因此才想帮。”

    李兰听了这话，久久沉默，终于黯然说了实话：“们这些姑娘，原本虽说是卖笑的，却也是个自由身，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营生，与那些木匠铁匠又有什么分别？还能养活家中的，说句自大的话，国公府给的银子的确丰厚，可原先挣得亦不少，那些银钱，又怎会放心上？可是那位兄弟府上的，却逼着们的家和沈姑姑将们卖了，官府又都是们的，一天的功夫，们原本和风月楼定下的契约变成了一张废纸，却多了一张沦为奴籍的卖身契。高爷便是能帮们出去一两日又如何，们已是奴籍，就和国公府上的金锭子银馃子无甚区别，再不是个好了。”

    高展明道：“就不想见汪盛吗？”

    李兰听到这个名字，浑身猛地一震，惊诧道：“认识他？”

    高展明不答，只道：“可以帮。”自他得知是韩白月出手买下了整个风华楼之后，他便立刻派着手去查风月楼的女伎们，然后查到了花魁李兰和一名名叫汪盛的书生情投意合的事，他二还约定，等李兰的八年协约一道，她便立刻从欢场脱身。只可惜从前她绝不会想到会有今日。

    李兰颤抖了一会儿，突然眼中满含眼泪，颤声道：“不见了。已沦落为奴籍，以后婚嫁之事须由主家做主，怕与他再没缘分了。见了，也不过徒增伤心而已。”

    女伎被买为奴籍之后，便不可自行定婚嫁之事，全由主家分配，往往是会被许给给府上其他的奴才做妇。李兰的那位情郎，是个有志于参加科举的书生，而李兰已是奴籍，他两自然也不相配了。

    高展明沉吟片刻，道：“若是想脱出奴籍，倒有个主意，只是……”

    李兰大惊，忙道：“只是？只是什么，快些说呀！”

    高展明道：“只是有个法子，未必能成功，而且恐怕会对处境不利。”

    李兰立刻道：“高爷，求快说，想不出什么比沦落为奴籍更不利的事了。”

    高展明道：“执意将要们买下来的是韩白月，并不是二爷或是安国公。可安国公并不知道这个事儿，二爷跟韩白月有私情，才会下这么大的手笔买们。”

    李兰道：“这与脱籍又有什么关系？”

    高展明道：“关系大着呢。安国公是的伯父，他是个什么样的很了解，他虽权势地位高，却不是个欺压百姓的。带着几位想脱籍的姑娘去找他哭闹，说高华崇如何为了韩白月非要将们买下们，们并非自愿，过时安国公问起来，便说高华崇为了韩白月是如何铺张浪费，甚至为了他将全京城的女伎都包了下来，就为了讨他开心。安国公是个讲道理的，堂哥和韩白月之间的私情又是见不得的，他必然会十分恼火，兴许将堂哥和韩白月痛骂一顿，便毁了卖身契还们自由之身了。只是此举未必一定成功，若是不成，恐怕会得罪了高华崇和韩白月，所以还请姑娘三思。”

    李兰咬了咬呀，道：“如果当真有机会重获自由，愿意一试！”

    高展明笑了笑，道：“如此，李兰姑娘记得多找几个情投意合的姐妹一起去，多总是好些。千万记得多说说高子辉和韩白月那两的荒唐事。”

    李兰颔首：“好！多谢高爷指点！若成功，定来感念高爷的恩情！”

    时辰一到，李兰就匆匆忙忙走了。

    过了两日的一个午休，高华崇正往餐堂走，突然他的伴读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脸上的神色十分慌张：“爷，不好了，老爷叫您立刻回去。”

    高华崇皱眉：“叫回去做什么？”

    一旁的韩白月尚不知此事因他而起，板着脸训斥那伴读：“什么不好了不好了，瞧这猴急的模样，丢现眼！难不成家里出了什么事？”

    伴读摇摇头，道：“听说老爷正发脾气，要二爷立刻回去。”

    高华崇和韩白月都吃了一惊。安国公惯来是最疼高华崇的，几乎没怎么与他红过脸，尤其出了他和唐雪那事之后，安国公因心中有愧，对高华崇更加宠溺纵容，这回发脾气是为了什么事？

    伴读道：“总之二爷您快走吧。”

    韩白月不知自身处境即将改变，道：“二爷您去吧。”

    于是高华崇撇下韩白月，快步向国公府走去。

    韩白月一回头，只见高展明倚不远处，高深莫测地对他笑了笑。他莫名其妙，白了高展明一眼转身离开了。

    宗学就国公府左近，高华崇出了宗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回了国公府。高华崇推开书房的房门，高元照黑着脸坐里面，一见到他，立刻大骂道：“这竖子，给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