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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贵妾(上)

    二月初九的清晨,苏有容万般不舍地看了看床上睡眼朦胧的如筝,轻轻俯下头她额上印下一吻:“乖,昨儿弄疼了吧?”

    如筝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便要起身帮他收拾,却被苏有容按住了:

    “别起来,也不声张,换了衣服就去工部了,从围墙走……”他笑着指指后窗:

    “嘱咐她们,无论谁看到了都别说出去。”

    如筝心里豁然一醒,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心中便浮起一丝沉郁,脸上却还是笑着:“嗯,省得了,小心些!”

    苏有容笑着点点头,走到衣柜旁穿了中衣,取了一套玄色底子挑绣银云纹的直身穿了,又拿了件鸦青色蜀锦的大氅,如筝起身披了中衣,为他取了玉带,又歪头看了看:“太素静了吧,今儿……”

    苏有容摇摇头,看着凌霜阁的方向面色一沉:“她也配!”

    如筝暗自叹了口气,帮他打点好衣服送他出了窗户,看着玄色的身影消失女墙上,她眼前仿佛又闪过自己二成亲翌日他那身正红喜庆的衣服,忍不住打开柜子找了出来,轻轻抚了抚:他似乎是不喜艳色的,唯一一次穿,就是为着二的新婚……

    自己和凌霜阁那一位,究竟是不同的,自然是不同的……

    如筝这么想着,心里那堵因王瑶入门而垒起来的障壁,似乎松动了一角。

    估计着苏有容已经到了外院,如筝整理好了床铺便扬声叫了丫鬟进来,夏鱼和雪缨伺候着她梳洗了,又对着旁边椅子上苏有容留下的正红色中衣发呆,如筝看了一眼,才发现还落了这个,便让雪缨关了门,笑到:“昨儿侯爷来了,走的窗户,们切莫声张,便当做不知,这个赶紧叠好了收起来!”

    夏鱼和雪缨仔细应了,却都是面露喜色:按规矩这样贵妾或是良妾入府的日子,家主是怎么都要偏房呆上一宿的,自家侯爷却是偷偷来了主院……

    用完早膳,如筝让奶娘把两个孩子抱了来,如今他们快满一岁了,正是好玩儿的时候,两个孩子身体都很好,一年来没病没灾的,早早的也都学会了走路,如今已经能摇椅晃地走上好久了,祥儿也果然如苏有容预料的,的确是聪明灵巧,已经可以自己拿小勺子喝粥什么的,话也会说了很多,看着倒是处处都比祯儿强,除了……

    “哎呦,的小祖宗,怎么又哭上了!”浣纱早早入府,看到的就是祯儿嚎啕大哭,祥儿一旁坏笑的样子:

    “定然是哥儿又欺负姐儿了!”浣纱笑着给如筝福了福,如筝摆手让她坐:“倒是猜错了,是祯儿跑去抢祥儿的拨浪鼓,抢不下来自己急哭了,祥儿可是什么都没干呢。”

    听她这么说,浣纱也笑了:“看恩姐以后都不用担心祯儿小姐不听话了,等他们都长大了,祥少爷就能管起妹妹来!”

    如筝看了她一眼,略带嗔意地叹道:“浣纱,怎么又忘了,还少爷小姐的,他们是的侄子侄女儿。”

    仿佛听懂了母亲的话似的,祥儿摇椅晃地走过来,扯着浣纱的裙子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姑姑……”浣纱爱的伸手要抱,祥儿却是咧嘴一笑,又晃悠到妹妹面前,把拨浪鼓递到她眼前:“闭嘴。”

    一言出口,一屋子都笑了,夏鱼捂着肚子叹道:“祥少爷真是个小精,这口气腔调,跟小姐一模一样!”祯儿看到了心爱的玩具,也忘了哭,一把抓过来椅了几下,又笑了:“的的~~”

    祥儿却是不理她,自走到如筝身边要抱抱,如筝把他抱到膝上,他一双凤眼就眯成了一条缝,如筝端详着儿子,却见他左眼下面似乎是有个什么东西,拿帕子擦了几下,却是撇不干净,低头仔细端详,却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新生出一颗痣,位置大小都和苏有容眼下的那颗泪痣一模一样,只除了是黑色的……

    如筝愣愣的看着自家儿子如花的笑颜,心里就是一声长叹,忍不住感慨造物神奇。

    她们自说笑着,不一会儿门帘子一挑,却是二等小丫头银蓝走了进来,如筝看到是她,便抬头看了看夏鱼:“不是让们别到处刺探!”

    夏鱼心里一慌,便赶紧福□:“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

    如筝知道她一向忠心,以前林府吃的亏大了,如今便如个蜈蚣似的,恨不得将爪子探到府里每个边边角角才好,当下心里也是一软:“罢了,去就去了,也是们有心,倒是个小心的,让银蓝去倒是无妨。”

    夏鱼见自家小姐不气,才略放下心,银蓝也长出了一口气,又看看如筝,看看夏鱼,如筝倒是笑了:“既然去了就说吧,眼神飘来飘去作甚!”

    银蓝伸了伸舌尖,如筝便是一笑,心说这小丫头,倒把夏鱼的性子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银蓝福了福,脸色又沉了下来:“回小姐,奴婢早上去凌霜阁那里转了一圈,凌霜阁倒是挺安静的,也没有看到王氏出来,只是……”她咬了咬唇,看看四周都是自己,才沉声说道:“奴婢看到阿笈大姑姑端着什么去了西府,想来是去回咱们夫了,奴婢看那样子,许是……元帕。”

    她一言出口,浣纱还没什么,如筝和夏鱼心里就是一沉:本以为昨夜苏有容到了寒馥轩,便是没碰王瑶的,却怎么……

    如筝心里酸涩了一阵,又暗自压下: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自然知道这种事情都是难免,只是……未免太早了!

    可难道洞房花烛夜不圆房么?!如筝暗笑自己荒唐,又恨自己好妒,转念又想到王瑶给苏有容下药的事情:更何况,他又被下了药,自然是……但究竟得是什么样的狠药,一个女子都纾解不了,搞得苏有容还得来自己这里寻解药!

    瞬时,所有委屈不甘,就都化作了恨意……

    暖香苑里,卫氏看着阿笈端上的元帕,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色如火苗刺痛了她的眼睛,卫佳仪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也是,不过是个妾,弄得这么正式作甚?那个周家的不知道吧?此事切莫让筝儿知晓!”

    阿笈点了点头:“夫放心,是亲自去的,周家的应该不知,不过这种事情……早晚,终究是委屈了少夫了!”

    卫氏点了点头:“筝儿委屈着,容儿又如何不委屈呢?这孩子自小最恨受制于,如今……只是他昨夜就顺了王氏,倒是没想到,还以为他怎么也得抻她一段儿呢,这孩子!”

    阿笈也叹了口气:“可不怎么说呢,不过夫,毕竟是圆房的日子,况且北狄女……都野。”

    卫氏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阿笈又到:“那王氏想要求见夫,您看……”

    卫氏眸色一冷,摇了摇头:“不过是个妾,见什么,随便挑点东西赐下,让她自去给筝儿请安,告诉她尊敬些,记住自己的身份!”想了想,她又到:“让周家的回去也告诉筝儿,就说说的,一会儿王氏去请安,让她不必顾忌,该敲打的敲打,该责问的责问。”

    阿笈点了点头,自下去安排了。

    王瑶心心念念地等着卫氏传召,却没想只等来了让她去主院请安的信儿,王瑶咬唇想了想,对着萧氏言到:“嬷嬷,不想去……”她对镜自揽:

    “倒不是怕了她,只是……怕她被气哭了,到时候向着侯爷一诉苦,又要挨排揎。”

    萧氏是最知道自家公主这个口不对心的毛病,她自小就照顾着失了生母的她,名为主仆,实际上和长辈也差不多了,当下便直言到:

    “公主,如今咱们进了侯府,还是入乡随俗的好,去少夫面前站一站,虽然委屈些,却是全了礼数,毕竟是夫吩咐的呢……”

    王瑶见她一语道破了自己的心事,面色就是一沉:“行了,嬷嬷不能给留点面子么,去就是,倒要看看,那样一个小鹌鹑似的,怎么眼前作威作福!”

    萧氏看着自家公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后悔她小的时候,自己怜她幼年丧母,太过骄纵,弄得现虽然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却是孝子心性,王上只看到她的机变才学,又顺了她想要嫁给心上的心意,派她来大盛联姻……

    真的不是明智之举……

    可话说回来,她也不过是个命妇,有什么置喙之地呢!如今这样骑虎难下的境地,若是公主得不到兰陵侯的心,又刺探不到那件事……

    萧氏不敢多想,看看王瑶头上,赶紧伸手从卫氏夫赐下的东西里抓了根簪子追上去:“公主,还是带夫赐下的这一支吧!”

    王瑶回头看了看她手里素银包金的簪子,冷笑到:“嬷嬷好无趣,这东西赏了丫鬟们就是了,怎能上的头!”说完也不顾她叹气,自甩手往主院而去。

    如筝得了周氏带回来的信儿,心里也是一暖,她知道卫氏作为婆婆,能够这样偏着她已是不易,自己便更不能给她添太多的麻烦,王瑶……是一定要敲打的,但也不能太过分,毕竟她是夫君的贵妾,背后还牵系着北狄的事情……

    略思忖了一阵,如筝便打定了主意,自留了浣纱夏鱼陪着,让奶娘们将祥儿祯儿抱了下去。

    听着外面报上来凌霜阁王姨娘到了,如筝看浣纱就要起身,压低声音言到:“坐着,一会儿她若有不当,先开口,夏鱼再说。”浣纱夏鱼是跟她久了贴心的,瞬时便想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门口的小丫头撩开帘子,王瑶笑着走进屋里站定,刚要行礼,抬眼看了看如筝旁边坐着的浣纱,又停住了,浣纱没等如筝开口,便笑道:“怎么,姨娘见了主母还不行礼么?”

    王瑶自咬唇看着浣纱,萧氏给她报上来的主院丫鬟里并没有浣纱这一位,更何况她现下是妇装束,穿的却很普通,看着就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可若是管事妈妈,断没有主子面前坐着的道理……

    王瑶心里一动:莫非竟是侯爷的通房!

    当下眼里便闪过一丝厉色,心说林如筝有的,好好来给行礼,竟弄了个通房坐这里羞辱,当下眉毛一挑,便冷笑道:“见了夫,自然是要行礼的,却不知姑娘是谁?”

    她心里把浣纱当成通房,言语间就带了些鄙夷,夏鱼看火候差不多了,当下冷了脸言到:“姨娘请慎言,这位是们侯爷的义妹,这府里的干小姐,出嫁不久回来看们小姐的,难不成还当不起姨娘一礼?”

    王瑶心里一沉,万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妇竟然是这等身份,当下心里便是一恨:林如筝好手段,还没开口就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大的没脸。

    当下却也无法,只得微微福身,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夫万福。”

    如筝见她略蹲了蹲便起身,心里一阵好笑,旁边浣纱笑到:“王姨娘好大的架子,便是来见恩姐都要着实行个礼,姨娘却只是意思意思,莫非是不把侯夫放眼里么?”

    王瑶见她这么说,没恼反倒笑了:“干小姐说笑了……”又转过身看着如筝:“妾只是身子不适,有些蹲不下,还请夫恕罪。”说着,还做出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看的夏鱼一阵火起,却看到如筝面色时强压下了。

    如筝微笑了一下,总算是开了口:“是么,那倒是可惜了,曾听说过,礼部侍郎王大诗书传家,家风最是严谨,子女行礼都是依照周礼的动作,着实是仪态万方的,可惜今日却是无缘得见了。”

    王瑶见她这么说,知道今天这事是不能善了了,有心反唇相讥,又怕刚进府就和主母冲突,会引得卫夫和苏有容不快,想着不过是行个礼,又能如何,索性便深深福下:“夫教训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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