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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当晚打尖,狄丁是按着狄禹祥的吩咐一路去了一条巷子,萧玉珠戴着帷帽下的车,因是深夜,客栈门口有出口用着软软的苏南话相迎,跟他行礼道安,她不敢东张西望,一路被牵着听狄禹祥用苏南话跟那迎他们的掌柜说话。

    苏南虽与淮安只隔着一个县,但话音却是有甚大区别,不一注意着听,就听不太明白,萧玉珠尖着耳朵,也只大概听明白了那掌柜的问他什么时候走之类的话。

    她夫君的话,她也听了个大概,说是明日下午才走。

    说得几句,掌柜的说马上就送食送水来来,让店小二带了他们先上楼。

    处此店面甚窄,靠左的木楼梯看着甚是陈旧,萧玉珠第一步踩上去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一路都是被狄禹祥扶上去的。

    到了第二层,推开门进去,发现屋子里点了好几处油灯,狄禹祥门外跟小二的说了几句话,吩咐狄丁桂花一些话就进来了,就见妻子呆呆站屋中,他上前替她摘了帽子,笑道,“这处的店老板是家中旧识,爹娘回乡打尖也是这里作停。”

    “哦。”

    “来……”狄禹祥带她走向了窗,推开了窗户。

    萧玉珠这才发现这里可以看到苏河,先前马车钻来钻去才钻到这条巷子,她还以为是什么偏僻之处,哪想这是难得的好地方,从窗户看去,能看到苏河上好几条灯火明亮的船,甚至还能听到上面传来的琴瑟声,那些触目所及的屋子前檐挂着长长一串的红灯笼,就是她所站的窗户外斜角一处,摆着一些有着灶火锅子的摊子,不知是煎什么东西,传出了醇厚的香味,许多的行不断穿梭,中间还有卖货郎背着篓子叫卖,此等热闹景象,这是萧玉珠以前真没瞧过的光景。

    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最后看看站身边的夫君,有点紧张地抓紧了他的手。

    狄禹祥微笑着,正要说话,门边传来了声响,是狄丁门边道,“大公子,大少夫,热水和吃的来了。”

    “门没栓。”

    “是,那小的就进来了。”狄丁说道完,左右提了两桶热水进来,他后面的桂花端了盘子进来,上面荤菜一份,小菜两份,米饭大盆,菜粥一碗。

    “们也下去用点罢。”

    “诺。”狄丁作了揖,领着桂花下去关了门。

    狄禹祥试了试两桶水,把那桶温的水舀了两瓢放进了盆里,萧玉珠已经拿出行李中的帕子净帕,递给他擦脸。

    “屋子是娘让掌柜的留给们的,吃的也是她提前打点好的,多用点,应跟家里用的无二。”母亲走时,狄禹祥怕路上妻子吃不惯,让她一路先帮着看着点。

    “知道了。”萧玉珠看他擦完脸,拿过帕子洗一道与他擦手。

    替他洗完,她也安心了,“快去吃,洗把脸就来。”

    天冷,菜端上来过不得一会就会凉。

    “不忙,”狄禹祥倒了水,把那桶开水舀了一两瓢到木盆里,拿过他的帕子擦了道滚烫的帕子给她,“热热脸。”

    萧玉珠一旁看他伸手进烫水里都替他疼,却知他要做什么她是拦不住的,只得接过帕洗过脸手,忙去了桌边用饭。

    狄禹祥先去把窗关了,与她道,“夜里冷,早上会好些,明早带去城里逛逛。”

    “可……”萧玉珠给他夹了菜,有些犹豫,“是不是会误路?”

    “不会,明天下午走,赶半天路到一个亲戚家过夜,再到古安亲戚家过一个夜,正好初八进族里。”狄禹祥与她解释道。

    “知道了。”萧玉珠点头,她知道狄家村里的狄家是主家,主族几百年没迁过地,只有落外地的分支,不像萧家,是当年北方温北出来的一个支族,坐落到淮南城也不过百余年。

    狄家淮南可追溯的族谱都有几百年,族里也是曾富贵过的,散落淮南州四处的狄家族仔细算来更是不少,一路路过几门亲戚家,不是奇怪之事。

    只是她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去过那么远的亲戚家借住,心下还是有着几许担扰,少不得又问了狄禹祥明后两夜借住的是什么亲戚,家里有什么。

    问清楚亲疏远近,丁几何,才好去叨扰。

    “明晚去的是一个侄儿家,年龄比还大上几岁,按辈份来说,应还要叫一声婶婶。”狄禹祥知道她现还吃不得太重的味,又吃得不太淡,便把荤肉挑出来茶水洗了洗,这才放到她的菜粥里,“他他家中排行老三,与他媳妇生了三儿一女,是两代前从村子里迁出去的,与族里还亲得很。”

    萧玉珠听得是三儿一女,脑袋发蒙,她可是听说了,狄家可是相当能生,就是因为每代时都生得太多,狄家村的田土太少,家家的地不够分,所以不得不迁出去很多族。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喝了口粥,又看向狄禹祥。

    “后晚去的是一个堂叔家,家里只有堂叔,往年也是往族里去了,他要家等们,到时就与们一道去了。”狄禹祥也不是太饿,吃得有些慢。

    妻子怕是会饿着他,早上出门后把烙的那几个肉饼一直放被窝里暖着,时不时拿出一个让他吃,午时过村子的时候,找了户家给了点铜钱家家里好生吃了一顿,倒是她吃得少一点,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带的糖不多,明天还去买一些罢。”萧玉珠想了想道,她想先前备的还是不够。

    “嗯,多称几斤。”

    **

    初六这天出着太阳,但天还是冷的,狄禹祥清早带着萧玉珠出去转了一圈,辰时回来的时候就多了起来,买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萧玉珠回程时其中走过,默不作声地四处看着。

    因苏河是出了名的苏绣之县,民风也较别的地方开放一些,就是偶有大户家的小妇出来也没有几带帷帽遮容的,尤其大冬天的穿的累赘,更是无还其外罩一帷纱,所以萧玉珠纱下默不着声打量他们,这些也时不时回看她两眼。

    狄禹祥把她送回客栈后,就带着狄丁出去了,桂花被买回来的糖点干果还有布料迷花了眼,左看右看不休,萧玉珠则往窗下不停地看,过得半来个时辰,这时的河边的街道来往的就多了,还有杂耍上肩膀上架着猴儿路过,猴儿吱吱地叫,还揪路过的妇头上的绢花,惹来回过神的妇一阵怒骂……

    萧玉珠瞧得好笑不已。

    桂花见她笑,也过来跟着看,看到新奇处还拍手,拉着萧玉珠一起打量。

    “要不,下去买两个?”他们窗外不远处就是一处卖葱油饼的,萧玉珠看桂花看着那处猛吞口水,问她道。

    “不去了,奴婢要守着。”

    “去罢,买两个,也想尝尝,快去快回,大公子不会知道的。”萧玉珠起身欲要去拿荷包。

    桂花被叮嘱过不离能少夫身边,但还是被说动时,想着不远,少夫又屋中,快去快回是可行的,可惜等萧玉珠去包袱处找银包,发现自己放铜钱的银袋不见了。

    早上给大郎穿衣裳的时候还,现下不了?她心下一动,回了窗户处,对桂花道,“算了,先吃点心罢,等会等大公子回来再买……”

    一听大公子,桂花立马低头,恭敬地答了“好”。

    她可是怕大公子得紧,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大公子认为她笨手笨脚伺候不好少夫不说,还不听主子的话,打算把她撵出去。

    午时狄禹祥回来,这次他上来带了掌柜的和他媳妇和他们的孩子来与她见礼,那中年掌柜的说他家娘子这几日回娘家帮忙去了,今天才回,还好赶着来见她了。

    萧玉珠昨晚已听大郎说过公爹于这家有恩,遂也受了掌柜娘子的礼,少不得给了孩子们一抓了把糖。

    掌柜的走后,他们的午膳送了上来,狄禹祥叫桂花把他们的包袱拿下去放到马车里,萧玉珠给他添饭的时候随意问他,“包袱里的银袋刚拿了去买东西去了?”

    “嗯,”狄禹祥笑笑,指指一边床上刚刚带回来的大个包袱,“去兑了一包铜钱。”

    “一包?”

    狄禹祥点点头,“到了族里,凡是小辈被带与见礼,一五文铜钱,已叫串了串,到时按串打发就是。”

    “那里有多少?”萧玉珠看着那包袱说得甚是小声。

    狄禹祥吃饭不语,见她饭都不用了,眼睛只管往那处瞧,他摇了摇头,“吃罢,别心里数了,两百两。”

    萧玉珠听得一愣,缓缓放下筷子,摸着肚子看着包袱,这饭是实吃不下去了。

    两百两?她先前还以带五十两就够了,二十两铜板,三十两是银子,分成份孝敬族里长辈的,可现下一瞧,先前准备的完全不够数。

    见她不用,狄禹祥皱了下眉,也放下了筷子,神情冷峻地与她道,“想什么?”

    萧玉珠摇摇头。

    “先前备的是够了,多的是为自己备的,由打发出去罢了。”

    萧玉珠笑着点头,“知道了。”

    她都不敢看他,这哪是知道,狄禹祥怕她多想,还是跟她说了,“族里还帮衬着,要是大手大脚,长辈们自是心里有想法,是新媳妇,族里看重,也知是个大方的,由替出面再好不过。”

    这样,也能替她攒些名声。

    “他这是花钱替做面子呢。”萧玉珠心里苦笑想着,她不傻,她是千金小姐出身可身上没千金,大郎此举是替她族面前作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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