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萧玉珠着实怪担心的，但她也没有好法子,马车到了父兄所住的北宅,她只能看着狄禹祥抱了长南下车。
她本来想跟着进去,也好跟父亲问过安,但狄禹祥拦了她,“早点去罢,等会接回来一起到岳父大这用膳。”
萧玉珠只好应了一声,眼睁睁地看了夫君儿子进了父亲的门。
萧元通被萧知远称身子不适,免得冲撞了老太太,就接到了小宅住,没让萧元通跟老太太住一块。
自知道父亲不用跟祖母住一起,萧玉珠也心安了不少,父亲已经老太太眼皮子底下谨小慎微地活了那么多年,现下该让他松口气了。
至于某些事情，就让他的儿女来办就是。
现兄长，她也，萧玉珠是万不会让老实的父亲再去看老太太的脸色，猜度她的心思了。
车子从北面转到西面，去了萧老太太所住的西宅，那处宅子大，但也因太大，京中坐不下这么大的格局，那大西宅的落处已近京郊。
马车跑过去，也要得一个来时辰。
萧玉珠车上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到了西宅，是兄长留院子里的婆子领了她进屋，等到了老太太的屋里，萧玉婵已经到了。
见到她，萧玉婵起了身，朝她福了一礼，“见过姐姐。”
萧玉珠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受了礼后走到了萧老太君的面前，朝她福了一礼，笑道，“玉珠给老太君请安来了。”
“好，好，好。”萧老太君一连道了三个好，笑眯眯地看着萧玉珠和蔼可亲地道，“今个儿十二了罢？可算是把盼来了，还以为等不到来看这个老太婆呢。”
话是和气话，但句句都带着刺，萧玉珠也不遑多让，微笑着回道，“哥哥说老太君病了，让莫过来打扰您，免得惊了您，所以一听您裁了，就告了家中夫君，过来瞧您了，还望您莫见怪，现下玉珠看着了您，看着您老气色好，就跟没病过一样，玉珠也就放心了。”
萧老太君讽萧玉珠不孝不来看老祖母，萧玉珠讽老太太装病作怪，两笑眯眯地嘴上间的一来一往，就已斗过一个回和。
萧玉婵旁低着头听着，嘴边含着的笑容看似羞涩，实则冰冷。
看着是名门望族的这一家子，实则烂到根了，老的根本没有什么慈爱之心，至于她眼前的那个小的，也精怪得得不像个她这个年龄的，她以前真是个傻的，自为以谁什么心思都能看透三分，可眼前的这两个，都是她出嫁过了生不如死的这几年，如今才算是看透了半分，能听透几分她们话中的意思。
她们的心，不知道是什么长的，一个个就像个冷血。
“是啊……”萧老太君呵呵笑了两声，笑容没变，伸过手来就要握萧玉珠，萧玉珠被她温热的手拉住那一刻，就好像被毒蛇缠上了身。
她嘴边笑意更甜了，笑意吟吟地看着萧老太君。
萧老太君握着她的手拍了两下，慈爱地道，“看着气色也好，听说哥哥啊，就跟以前那样地疼爱，对百依百顺，什么好东西都往家里送，瞧瞧，这不，把养得白白胖胖的，脸色极好。”
萧玉珠听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看看自己被萧老太君拉着，从衣袖里露出一截的细手腕，再看看自己的细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紧接着笑道，“老太君，可真把给吓着了，还以为自己真胖了呢，吓得刚才心都快忘了跳了。”
说着，她后怕地拍了拍胸，朝萧老太君又娇笑了数声。
“看是胖了一点，比以前胖，是不是，柳婆？”萧老太君眼睛往后瞧了一眼。
那柳婆子应了一声，有些害怕地看了萧玉珠一眼，见老太太等着她说话，她又怕得罪老主子，就小声地答了一句，“大小姐看着是比以前丰满了一点。”
萧老太君满意地点了下头，朝萧玉珠笑着道，“看，还是胖了一点的，啊，别怪祖母大过年的不跟说好话，现下怎么说都是举夫了，用不了多久，等哥哥给夫君谋了官职差事，怎么说也是个官夫了，依他的才能相貌，难免就要多几个才能伺候得下来，也注意着自身一点，莫让那些后来的妹妹们比下去了。”
这话，怎么说都不像是一个祖母能说的话，萧玉珠这一下，脸真正地冷了下来，看着她变了脸色，萧老太君脸上的笑意却加深了。
她就等着她发作……
萧玉珠看着老神的慈祥老太太，她知道这老太太正等着她发脾气，这些话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也是断然忍不下。
萧玉婵站一边，这时她拿帕挡了嘴，低着头往她们看来……
她也想看仔细了，看她这大姐姐是怎么把这场面不失脸面地对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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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萧玉珠如萧老太君所料的那样冷了脸，口气也冰冷了，只是她说出的话却不如萧老太君所料，萧玉珠没有发脾气，而是字字如秤砣一样地打了萧老太君的胸口，“您住的地方已快越过当朝太后娘娘了，现下，您连哥哥的公事都要管，莫不是下一会，您就要住到宫中去，替了这天下的主子替他管了这天下事了？”
“……”萧老太君万万没料到她竟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狠话，萧玉珠这丫头完全不是个平日口说得出狠话的，且她那口中的是她，她吓得倒喝了口冷气，差点没昏死过去，饶是如此，她也被吓得身子晃了晃，等不到回过神来，她死死抓着萧玉珠的手，手指甲掐进了她的手掌里，厉声道，“什么时候管哥哥的公事了？今日不给说清楚了，这等污蔑可怜的老祖母，往日便是再疼，也要治个不尊不孝之罪……”
“没有管哥哥的公事？”萧玉珠被她掐得手掌出了血，脸上也只一片讶异，“那，您怎么说哥哥要给夫君谋差事了？先前哥哥可说了，他就算是当了官，他也不可能为家大郎谋一官半职的，让他好好读书，靠自己的本事考上功名，那才是真正为国为民为圣上分忧，他话可是说了前头，所以如若不是您依仗自己是老祖母的身份命令他，他怎地会突然要为家大郎谋职了？”
“这巧舌如簧的丫头……”萧老太君气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岂可如此胡说八道？哪有做过此事，这是污蔑，污蔑，来，来给找长孙来，让他来看一看，他妹妹现是，是……”
她话没说完，又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玉珠趁势挣开了手，桂花这时候扑过来要为她擦手上冒出来的血，被萧玉珠阻了。
她回头朝桂花凌厉地瞥了一眼，扑过来的桂花脚步便顿住了，她一句“退下”后，她就速速地退了下去。
萧玉珠抬眼，伸掌翻看了一下手心手背，老太太用力太大，手心一个，手背四个指甲都掐进了她的肉里，都出了血，她没打算止血，任那些小小的血迹流出来，等它们凝结成痕。
呆会，她是要带伤痕去见的，所以，越可怖越好。
“是不是污蔑，祖母心知肚明。”萧老太君一副快要被气死，就要呼天喊地说冤之际，说时迟这时快，萧玉珠快快地朝她福了下礼，“既然老祖宗这么不喜欢见着玉珠，玉珠不想气着，就且退下了，您老保重身子。”
说着，她转过身急步出了门，不管身后萧老太君厉声大叫“站住”，还是那柳婆子和丫环叫着“大小姐”。
她一走出门，得令赶上来要拉她的柳婆子欲要扯她的衣袖，但刚伸出手，就被站门口的护卫一把拉住，随手一推，肥胖的老婆子倒了地上。
“的老天爷啊，这是怎么地了？”老婆子被大力推到地上撞得全身都发疼，拍着打哭喊了起来。
那紧随而来的萧玉婵视而不见地越过她，急步往萧玉珠赶去。
萧玉珠走得甚快，她失态地小跑了几十步才跟上了她，见她左右两边都有护卫跟走廊下方的两边跟着，怕自己去拉她就会有如柳婆子一样的下场，她也没太靠近萧玉珠，只紧跟后方急急地道，“大姐姐，去哪？”
萧玉珠听到她的声音，回头见是她，略挑了下眉。
“大姐，您去哪？能不能带一起去？”萧玉婵当下也明白了她可能去哪。
萧老将军要受封，他的原配夫也是来了的，就住进奏院的温北府邸里。
那个地方，老太君去不了，她也去不了，吕良英初一跟公公过去拜年，只公公进去了，他却被带了外堂没进主府，那里不是什么都可以进，但眼前堂姐的亲哥就住里头，堂姐是肯定去得了的。
萧玉婵也想去，她也想见主家那边的大夫。
她也听说了，温北萧家的族长和族长夫这段时日也会进京一趟，无论如何，她也一定要去见上这些一趟，这些才是她真正的娘家。
因心中急迫，萧玉婵的脸红胀了起来，紧跟着萧玉珠的步子也匆促不已。
萧玉珠回头再看了她一眼，她对萧玉婵这个大妹妹虽说有几分宽之量，可萧玉婵已从她这里得了众多好处去了，但目前，她这聪明至极的二妹妹嘴上虽说得漂亮，但对她还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刚才她与老太太的对仗，她这二妹妹边上冷眼旁观，看着姿态好，但这热闹岂是她一个要依仗别的可以看得的？
她可看不出她这二妹妹有什么值得她帮的地方。
以为说几句软话，就可以让什么都给她了？萧玉珠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下走廊的阶梯时，朝跟随一旁等候的小捡扬扬头，又往后略偏偏头，然后头出不回地走了。
她身后，萧玉婵被伸手挡住的护卫拦住了路，被拦住的那一刻，她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护卫，然后看着萧玉珠带着一路小跑的丫环急走消失了她的眼睛里……
萧玉婵面如死灰，慢慢地软下了身子，倒了地上，没有了刚才看对仗，她置身事外一边不声不响的高雅样子。
见她倒下，看来是不能走了，小捡便连多一眼也没有再瞧，带着属下往前路快跑，没一会就追上了他们大小姐。
“急马，去进奏院。”萧玉珠一看到，朝今天兄长派来当她护卫的小捡道。
“是，小姐走到门边即可，”小捡肃容，“这就去调快马过来。”
等萧玉珠走到门边，马车已经等候那，她一上马车，急马就往进奏院跑去，这时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到了进奏院。
早一步得了消息的萧知远门口等着妹妹，看到她手上的伤，脸色都青了。
萧玉珠朝他摇头，“无碍，小伤，涂几天药伤疤都不会有，哥哥先带去办正事要紧。”
这一次，她如若不把萧老太君的恶名板上钉钉，死钉铁板子上，那她就要下定决心，不去顾那些还没查明的真相，干脆走铤而走险之路，一劳永逸。
要是任由这样一个心肠又深又狠，对他们兄妹俩无丝毫感情的活这个世上，对哥哥与她夫君的往后的前途伤害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