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9
偌大的战舰被撞得一片狼藉，飞艇撞进来时墙上划了重重数道深坑,脚下满地都是崩裂的金属碎块和仪器零件。
船舱尽头站着十几个暗星堂武士,一色战甲、黑披风,仿佛一排苍白沉默的僵尸。奥斯罗德站他们身前,脸色冰冷阴霾,颧骨带着病态的微青,但披风下的身形仿佛被肌肉块块堆叠起来一般,比之前被尤涅斯刺死的时候魁梧了不少,看起来甚至有点变态的畸形。
“没想到还活着吧,西利亚？”奥斯罗德裂开嘴笑了,粗粝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嘴上说的那么好听,但挑唆暗星堂内斗的算盘还是尤涅斯的实力下破灭了,看来变成omega以后果然很不济了嘛。”
西利亚对他话里的讽刺置若罔闻：“怎么会这里？”
“为什么不能这里,该不会真以为死了吧？”
出乎奥斯罗德意料之外的是西利亚竟然摇了摇头，“不，没有这样认为……跟尤涅斯针锋相对了上百年，当然不会以为这么轻易就能死。”
他顿了顿，问：“但好奇的是怎么没去找尤涅斯算账，而是出现这里装神弄鬼？”
他们之间相距不过十余米距离，奥斯罗德眯眼看看西利亚，眼神中似乎有种胜券握的轻蔑：
“猜呢？”
西利亚脑子里隐约出现了一个不大靠谱的猜测，正迟疑之间，突然只听身后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他不是来等的，们只是凑巧撞上了树桩的兔子。”
西亚回过头，只见海因里希冒着黑烟的狮鹫飞艇上拍了拍，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立，面对面盯着奥斯罗德：
“这一手其实是为了对付尤涅斯，因为知道他的计划，算到他为拿到西利亚的记忆必定会来幽空星。消失的幽空星和蛇潮都是捣的鬼吧？但还是很奇怪，有什么本事能弄出这种大阵仗？”
——这话声音未落，西利亚猛然望向他，眼神里意思很明显：怎么知道的记忆幽空星？
海因里希装作没看见，偏过头去咳了一声。
“果然不愧是银河皇帝啊，海因里希陛下……”奥斯罗德呵呵笑了起来，那声音真是比砂纸摩擦还要让难受，“难怪能把西利亚整治得那么死，但很可惜，现整艘战舰都已经被控制，们也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随处置了。”
皇帝和元帅两心里同时冷哼一声，但不约而同都没表现出来，只听西利亚淡定问：“那想怎么处置们？”
奥斯罗德上前一步，魁梧的身躯金属地板上投下庞大的阴影：
“虽然是个巧言令色的omega，皇帝是个乳臭味干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但仍然会屈尊纡贵的跟们共同对付尤涅斯，怎么样？”
两同时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一丝了然。
“想合作？”西利亚转头问，“对们有什么好处？”
奥斯罗德不出意外的哼笑起来，满脸不加掩饰的嘲讽：“想现们已经失去了讨价还价的立场，西利亚。们没有武器，没有飞船，十八位暗星堂武士瞬间就能把们撕成碎片……如果是，现就会乖乖的先投降再合作，毕竟尤涅斯的目的是利用联盟来进攻帝国，比更想除掉他不是吗？”
尤涅斯虽然表面上是跟孔塞特林家族合作，协助联盟“光复民主、反击帝国”，但实际上只想控制虚弱不堪的联盟，将这个政体变成暗星堂的傀儡。更进一步来说，联盟虽然溃烂但民望仍，一直被冠以恐怖组织的暗星堂可以藉由联盟进行洗白，从而正大光明的从银河系中分一杯羹。
但以奥斯罗德为首的一帮暗星堂武士反对这个计划——倒不是说他们不想扩张权力，而是他们内部争权夺利已久，只想通过破坏这个计划来扳倒尤涅斯那帮。
西利亚跟帝国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但他更不想让联盟成为暗星堂手中的傀儡，所以这一点上倒跟奥斯罗德不谋而合。他眯起眼睛盯着奥斯罗德看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不置可否：“说得没错，亲爱的师弟。但别忘了尤涅斯的实力秒杀十条街，区区蛇潮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他？如果到时轻易就被尤涅斯踩死了，师兄如今投不投降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倒是犀利而毫不留情。
奥斯罗德眯起眼睛，片刻后冷笑道：“太小瞧了，西利亚……当年能颠覆暗星堂，是因为巧舌如簧说服了长老会；现尤涅斯能独揽大权，也是因为他侵占银河的野心得到了长老们的支持。但以为们能做到的事，奥斯罗德就做不到了吗？”
他目光中透出难以掩饰的得意，说：“——以为这场以整个星球为舞台的绝杀之局，能少得了暗星堂长老的鼎力支持吗？”
话音未落他身后突然裂开了一条细缝！
空间就像龟裂的城墙，黑色缝隙迅速增大，发出令不寒而栗的咔咔声响。海因里希和西利亚同时退后半步，只见空间黑洞中猛然伸出一只巨手——
那手足有半个大，惨白无色骨节泛青，指缝中塞满了让作呕的猩红。它抓住缝隙边缘猛然一撕，只听——喀拉！
黑洞贯彻天地，一只白骨假面首先钻了出来。紧接着是它庞大如山峦般的身体，裹着无数层裹尸布一般的黑披风，如僵尸般唰然立了半空中！
西利亚失声道：“——曼德提拉斯！！”
海因里希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畸形的？！
那简直不能称作是了，他就像某种史前生物的死尸一般盘踞悬空，全身j□j外的部分几乎都是森森白骨，手爪庞大如扇，周身萦绕着灰紫色相间极淡的烟雾——
这就是暗星堂长老？！
曼德提拉斯？！
“好久不见了，联盟统帅。这张一样的嘴脸……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嘶哑的声音从那白骨面具后传来，震得耳膜都嗡嗡作响。海因里希下意识便往西利亚面前挡了一步，却被西利亚一把按住：“——也没有任何变化啊，曼德提拉斯长老，除了一直支持尤涅斯的立场以外。”
“不知道数百年时光能改变很多东西吗？”曼德提拉斯闻言呵呵笑了起来：“不也跟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搞到一起去了吗，西利亚？”
西利亚抓着海因里希的手瞬间一紧。
但随即他脸上也笑开了：“是，是多问了。蛇潮都是被驱使的？”
“迎接尤涅斯的一点见面礼罢了，如何？”
“幽空星呢？”
“这里暂时不需要它们！”
“那它们去哪了？”西利亚清晰的声音穿透轰鸣，问：“总不会都被当做粮食吃掉了吧？”
此言一出不仅海因里希，连奥斯罗德都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曼德提拉斯没有作声，白骨面具后眼眶的位置是两个黑洞，阴森森望向西利亚的方向。
“它们……都这里。”半晌后他抬起一只细长狰狞的手指，点了点黑色兜帽下的脑壳：“它们将和融为一体，全都成为的食物。”
——所有同时一愣！
不同的是奥斯罗德等很快转为狂喜，而西利亚面色猛然就变了：“果然是这样，曼德提拉斯！明知道是为什么来的，幽空星手中有想要的东西！这是想私吞吗？！”
奥斯罗德似乎想说什么，刚开口就被西利亚堵了回去：“还有，奥斯罗德Ｏ作是建立双方利益一致的基础上的，如果欺太甚的话现就可以转向尤涅斯，联盟早已做好了反攻帝国的准备——”
“不需要的合作，西利亚。”曼德提拉斯低沉的轰响打断了他：“事实上刚要对展示控制尤涅斯的绝对实力，同时这力量也足以控制。”
奥斯罗德正准备小声劝曼德提拉斯两句，一听这话顿时就愣了。紧接着只听白骨面具后悉悉索索，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游动一般，随即一条艳丽的巨蛇从曼德提拉斯黑洞洞的眼眶中探出了头——
“这、这是……”
奥斯罗德突然觉得这条蛇相当眼熟，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身后咚的一声！
——只见西利亚向后倒退着撞到了飞艇，但他却恍若未觉，只紧紧盯着那条蛇，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难以置信，连声音都有些不稳：“它……它怎么可能还活着？”
海因里希冲上前一步：“西利亚？”
曼德提拉斯低沉的笑了起来。
“也认出来了吗？这条当年对进行精神标记的幽空蛇王，同时也是标记尤涅斯的那一条……数百年时光中它一直生活暗星堂的最深处，就是为了等待今天的到来。”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地，巨蛇突然将上半身弯曲成一个横u；腥黄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西利亚，目光中如同有两根钉子，活生生钉进了他的大脑里。
“——觉得它能解决们吗，西利亚？”
曼德提拉斯的最后几个字如同蛇音一般咝咝不清，西利亚紧盯着那双蛇眼，好像被催眠一般，头脑轰然作响。
他仿佛坠入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觉，周围景物都像漩涡般飞速转动，组成一幅幅荒谬怪诞的画面；他竭力喘息着睁大眼睛，恍惚只见面前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审判场——
“……叛徒，不能相信他……”
“已经背叛过暗星堂一次了，一定要杀掉……”
“他可是联盟元帅，杀掉他就能……”
周围看台上的喧哗嗡嗡作响，而他被铐石椅中，面前是高高上的暗星堂长老席。一条冰冷滑腻的巨蛇缠着身体蜿蜒而上，猩红的蛇信舔到他脸上，蛇眼中闪烁着毒辣而贪婪的光。
“咝咝，咝咝……”
西利亚厌恶的偏过头。下一秒，刺骨的疼痛随蛇牙猛然刺入侧颈！
“啊——！”
巨蛇源源不断的毒液瞬间射入血管，体内留下了邪恶的种子。暗星武士纹以心脏为中心迅速辐射，爬上肩膀、手臂、侧颈、脸颊，紧接着数秒过后，花纹向眼珠骤然一收，眼瞳刹那间变成了血腥的深红！
长老席上发骤然传出震耳欲聋的闷响：“欢迎再次成为暗星武士，西利亚元帅！从此暗星堂将和联盟合作，共同分割银河系的疆域与权柄……”
西利亚什么都听不见。他抓住扶手竭力喘息，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流到下巴，衣襟上留下一滴滴深色的痕迹。
看台上无数暗星武士的目光投到他身上，其中不乏贪婪、挑衅和欲望。西利亚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用力撑着扶手站起身。
巨蛇正被暗星武士们拖进铁笼，但它巨大的蛇头仍然向后弯曲，令毛骨悚然的蛇眼紧盯着西利亚。它的嘴大张着，几滴鲜血正顺着口腔往下流，雪亮的毒牙上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紧接着画面一转，喧哗的审判场不见了，面前变成了一条狭长而昏暗的走廊。
西利亚大步流星穿过甬道，突然只见尽头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铁笼被放置大厅里，四周安静无，笼中仅有一条巨蛇盘踞，漆黑的蛇皮上闪烁着点点艳绿光芒。
西利亚站定铁笼前，伸出手，无名指上银白色的凤凰戒指一闪，光芒中化作电磁枪对准了蛇头。
然而就他扣动扳机的瞬间，一只手从身后伸来抓住了他的手腕：“想干什么，西利亚？”
西利亚骤然回头，尤涅斯那张苍白的脸正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两几乎身贴身站着，双眼之间相距不过一掌，那是个可以对方瞳孔中清晰看到自己倒影的距离。足足十数秒僵持后西利亚退后一步，说：“知道杀了幽空蛇王，就再也没有被它控制的危险了。”
出乎意料的是尤涅斯反问：“那又怎么样？”
“希望被它控制？”
“希望被它控制。”
气氛骤然紧绷，尤涅斯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只要不背叛暗星堂，就永远也不会有被它控制的那一天——但呢西利亚，这个沽名钓誉的骗子，是不是已经做好再次背叛的准备了？”
“……”两对视片刻，西利亚一把挣脱手腕：“想和这条蛇一起去死对吗，下水道里的耗子？”
“哦？有那能耐？”
“的能耐早被踩脚下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吧？”
西利亚手中银枪一化，赫然光芒中变成了一把短柄军刀；与此同时尤涅斯双拳“锵！”“锵！”弹出两把薄刃，举起向西利亚眼前一指：“现应该是被踩脚下了！”
——就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瞬间，他猛然反手横挥，薄刃将铁笼三四根栏杆齐齐切断！
被惊动的巨蛇长嘶一声，漆黑的身躯闪电般扑来，挟着腥臭的风瞬间便硬生生挤出了铁笼！
那一刻西利亚骤然后退，但是尤涅斯早已预料到他的动作，堵半路上一把反卡住他脖颈，就势往地上猛掼；西利亚刚伸手反击，突然幽空蛇王当空而至，竟然丝毫没管尤涅斯，碗口粗的冰凉身躯啪啪两下便死死缠住了他！
“啊……”西利亚躲闪不及，伸出去反击的手被蛇尾重重缠住，紧接着整个被按倒地，抬头便看见了血盆般大的蛇口！
“抓住他，蛇王！”
“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西利亚猛然挣脱另一只手向蛇眼戳去；然而就那一瞬间他突然被抓住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加文！醒醒！”
——那声音简直直入灵台，刹那间所有幻象如潮水般褪去，西利亚猛的一个激灵：“——”
紧接着他突然顿住了。
只见他躺战舰的地板上，海因里希半跪半抱着自己，眼神中满是焦灼，手里还死死抓着自己向他偷袭的那只手。
而此刻那手只要再向前伸数厘米，就会碰到皇帝的心脏了！
“哈哈哈哈……”曼德提拉斯尖锐的笑声仿佛让整个战舰都为之震动：“连也不行啊，西利亚，现还有什么话说吗？！”
西利亚和海因里希对视片刻，彼此都迅速检视了一下对方有没有受伤。紧接着西利亚轻轻推开海因里希的怀抱，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但紧接着就站稳了，拍了拍袖口上的灰。
他额上的冷汗还没有干，但眼神专注沉稳，刚才的混乱和失态已经完全从他那张冷漠的脸上褪去了。
“没有。”他淡淡道，“什么话也没有，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