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北毓随着老太爷，从宝庆堂一路出来。老太爷一直背着手,悠闲踱步。走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道：“回来也有些时日了,也一直没顾得上同说说话,如何,府中可还过得习惯吗？”
何止是有些时日,这日子就算不细数,也已经有半年的时光过去了,祖孙俩这样对话,这却还要算是第一次。
北毓自然还是老一套的答案,“有祖母和伯母、婶娘的照顾,都是习惯的。”
“嗯。”老太爷随意地应了一声,他自然知道这是套话,也没怎么意，只又问：“今日入宫了一趟，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后宫的传闻，婕妤摔倒，太子妃腹痛，这些自然不可避免地也传到了前面。只是众大臣都闻得不太真切，老太爷如今正好拿了这个问题，来试探北毓。
北毓清楚，当谢朔孝顺名单里提到她的时候，老太爷心里就已经对她起了防备。
虽他自己也知道，就同北毓说有祖母等照顾一样，谢朔说日后要孝顺谁谁，也不过就是一番客套的说辞。
可老太爷并不怕谢朔违诺，还是一样的思路，整个谢家同气连枝，只要不撕破脸，就是彼此心里有什么小小的隔阂，最后也还是要彼此扶持，共同使劲。
谢朔虽年幼，未来的前程也不明朗，可他相信，这番道理，谢朔也还是明白的。否则他也不会放心请立他为世子，若他同谢怀德和谢怀远一样糊涂，就是有皇上的护佑，老太爷也不敢轻易立他。或者换个说法，若谢朔真那么糊涂，正因有皇上他身后，老太爷才更不敢立他。
所以老太爷不乎谢朔话里的真假，让他说出来，也不过是给旁听的，老太爷自己可不信。可就是这样一番做作的伪誓里，谢朔却将北毓单单地点了出来。这怕是那番话里唯一的一点真意啊。老太爷当即心惊。谢朔到底还是孝子，客套话虽说得毫不犹豫，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添了一点真心。可就是这点真心，才可见出北毓谢朔心中有多重的地位。
自然，姐弟俩相依为命，感情好一点是理所当然的。可如果这所谓的好，已经好到让谢朔把北毓排一个与家中长辈同级的地位，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老太爷是一向不大看得上后宅女的见识的。他眼里，女们一生囿于后宅，眼界狭小，心胸不宽广，若是让一个好好的孩儿长妇之手，那就是毁了这个孩子。不说别，像谢怀远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是因这种想法，老太爷才会谢朔一回来，就想把他接到自己身边。后来改变主意，倒不是全因老太太反对，而是一来谢朔太小，二来他也自觉身体渐差，怕照顾不了他多时。
若他有一日真去了，老太爷也不免凄惶，不知谢朔日后要交给谁来照顾。
今日谢朔提到北毓，对老太爷来说也是一番提醒。若她勉强还过得去，就是老太爷不喜她对谢朔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可把谢朔交给她倒也是一番权宜之计。到底是亲姐姐，这个家里，除了她，也没能更体贴谢朔。可若她不好，那就要趁早清除了她对谢朔的影响才好，免得为日后埋下祸根。
正是抱着这番打算，老太爷才将北毓叫过来，要一探深浅。
北毓也猜到了老太爷的打算。她知道，今日若不能让老太爷满意，怕是不能善了。
老太爷到底跟老太太不同。老太太再如何，心底也总是念着骨肉亲情，行事间也有所顾忌。可老太爷根本就不把这家中的女孩儿当做子孙看待。若与他对立，怕是徒惹是非。
北毓知道，若想要让老太爷满意，至少要先表现出一定的见识，却又不能太偏。
北毓道：“有趣倒未见得，谨小慎微倒是真的。宫中都是贵，贵的心思难猜，谁也不知道哪一步就是行差踏错了。入宫行走，自然就要把轻松的心思都收起来，小心翼翼才好。”
老太爷一笑，北毓没回答他都见了什么，听了什么，倒是把一番心境述说一通，老太爷倒也觉得满意，宫里，的确就该时时小心，步步谨慎。若觉得进了宫，就是去巴结宫中贵，结交权贵，积攒脉的，那可真是找错了地方。
可这回答太笼统，看不出心思，老太爷便又问：“这一次让们小姑娘们都跟着入宫。想来入宫前，祖母也同们说了用意。如何，有意嫁给三皇子吗？”
老太爷可真是不知体谅姑娘家的心思。别说是做祖父的，就是生母，也少有会直白地问小姑娘“想不想嫁某某”这样的问题。
好北毓倒是不甚意，不至像旁的姑娘一样，羞到话都答不上来。她也直白地道：“三皇子非良配。”
“哦？”老太爷感兴趣了一些，“怎么说？”
北毓道：“首先，于舒贵妃而言，她不会想娶像孙女这样的一个儿媳。一方面，太招眼，不说们宁远侯府，单说父亲，他如今虽已不，可到底是曾统领朔北的。于朔北而言，父亲就如一面旗帜，娶了孙女，不论舒贵妃自己是怎么想的，旁都会觉得她是觊觎朔北军马，这会陷她于不利。另一方面，父亲也到底是不了，如今对朔北的影响，也都是口头上，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不保靠。舒贵妃不会为了一些不能保证的利益，先陷自己于不利之地。所以她不会想让孙女作儿媳。”
“嗯。”老太爷点点头，这点他也早想到了，可他知道，北毓还有旁的话没说完，“接着说。”
北毓便接着道：“于们府里而言，三皇子也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此时宫中有两位嫡子，分别为两位继后所出，除了排行上有差，出身上可说是毫无二致。若太子稳当，三皇子的前程自然也不会差。或者……若舒贵妃稳得住，三皇子也是未来不可限量。可，若舒贵妃稳不住，那三皇子也就不好说了。”
北毓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可不必说明白，这其间的道理，北毓懂，老太爷也懂。
若舒贵妃真无异心，太子日后又能顺利登基，三皇子作为太子的同父兄弟兼姨表兄弟，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可若舒贵妃是表面推崇太子，暗地却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那就要看她是不是稳得住。
毕竟今上正值壮年，也没听说身子有什么不好，太子且还有得等呢。这时候冒头不如藏头，有太子挡前头，她和三皇子自然安稳。等到太子自己等不得的时候，也就是他被夺太子位时，届时二皇子荒唐，排也就排到三皇子了。
可要是舒贵妃现就稳不住了，想要拿下太子，那等她冒头摘了太子，下一个等着被摘的也就是她了。
老太爷的心随着这个话题凝重起来。作臣子的，可以想当个纯臣，一心一意只跟着皇上，不理皇储是非。可不理，却不代表能不通透。若是看不清形势，那怕是纯臣也当不下去。
他沉声问：“那说……舒贵妃还稳得住吗？”
北毓恍惚了一下，想起了凤藻宫内，赵晏脸上那抹带着深意的笑容，“舒贵妃……已经稳不住了。”这话，是当时赵晏说的，如今又从北毓的口里再说出来。差别只，北毓只是隐约有这样的感觉，而赵晏说时，却极为驽定。
老太爷听得脚步一顿，他的声音已经难得地有了一丝急切，“这话从何而来？”
北毓道：“舒贵妃宫中的正殿前，婕妤滑到，太子妃受惊。”
老太爷立刻明白了，“不是意外？”
北毓肯定道：“不是意外。”
老太爷立时深深地吸了口气。
若不是意外，那无外乎就是舒贵妃安排和旁安排两种可能。就算是后一种，堂堂贵妃寝宫内，能安排出这样的把戏，若没有舒贵妃默许，甚或将计就计，又怎么可能成事？
舒贵妃是个什么样的女，不能光看她说了什么，或表面上做了什么。也不能看旁都是如何评价她的。老太爷只清楚，三皇子之后，生母位份高的皇子，有两个夭折了，还有的连生都没生下来。其中齐妃所诞的四皇子长到三岁，说是生病去世，可当年宫里却有谣传，说与太子有什么关系，就是如今都能看出齐妃与太子不睦到毫不掩饰的地步。
五皇子和六皇子倒是平安长大，可他们的生母当年不过是宫女，如今也就是婕妤，毫无圣宠。八皇子的年龄跟着三皇子就已经差了一截，生母也是近些年才升为嫔的。一直到明妃入宫，这后宫里才开始有家室显赫的贵生下皇子。
这些事情，要说只是巧合，甭管别，老太爷是不信的。
如此精明又狡诈阴毒的女，要说有能她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却不为她所查，老太爷不相信。
可以她如今的地位，要说还要去算计年轻的妃嫔，这也不太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舒贵妃的目标其实是太子妃身上。只是这手段也未免太婉转了，杀伤力大不大先不说，倒容易先给自己找一身的麻烦。更何况，太子妃这也不是第一胎了，前两胎虽说天意给了她女儿，可舒贵妃不可能事先算出这种结果。那时她没有动手，这时候动手，未免奇怪。
老太爷摇了摇头，虽没说话，但心底已经否了北毓关于舒贵妃已经稳不住了的论断。老太爷只是觉得，这场大戏，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不过对于北毓竟有如此见识，老太爷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满意。
有见识就好，若要把朔哥儿交给她，还是要她有见识一点才好，免得拉着朔哥儿钻到死胡同里去。
可他还不是完全满意。
老太爷突然转了身，直直地盯着北毓，问道：“既三皇子非良配，那四丫头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呢？”他的唇角，带了一点微微的笑意，就好像每一个对孙女满意极了的祖父般，殷切地看着自己的小孙女，用鼓舞的笑容，期待她说出自己未来的打算。
北毓也跟着微微一笑，迎向老太爷的目光道：“朔哥儿还小，虽继世子之位，又有伯叔照顾，也怕将来朝廷上还是独木难支。孙女如今只得朔哥儿，不求别的，只求朔哥儿一切安好。若将来孙女的婚事给能朔哥儿一点帮助，孙女便觉幸甚了。”
以一个男儿的方式来思考，以一个女子的方式来选择。
北毓知道，这就是老太爷对她的期望。老太爷怕的，一是她见识短浅，教坏了朔哥儿；二就是她有一个女儿家不该有的野心，利用朔哥儿来行事。若是前一种，老太爷勉强许还能忍，大不了就把她从谢朔身边调开。若是后一种，老太爷绝容不下她。
果然，老太爷注视她良久后，唇边终于绽放出一抹真正的笑意。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压北毓肩上，欣慰地道：“嗯，很好，非常好。”
老太爷满意地笑了片刻，又转过身，继续前行。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恢复到严谨，他边走，边交代，“趁着这段时间，全力把家里的事情都接过来吧。有什么敢给使绊子，不用怕，有呢。”顿了顿，他又道：“外面的营生，这些年虽是老三打理，可实权都还握手上，谁也越不过去，这点也不用操心。这个家，是一定会稳稳妥妥地交到朔哥儿手上的，就替他照顾好内宅，知道吗？”
北毓点头应是。
老爷子觉得满意了。正好两也已经走到二门。老爷子又一次停下来，招呼等二门上的一个管事过来，“墨香，来。”
这北毓从前见过一面，就第一次入府见老太爷的时候，他也是守老太爷门外。墨香三十来岁，是个看着极沉稳的男，虽说这个年纪却叫墨香，显得有些可笑，这却是因他原是老太爷的小厮，后来年长，名字也没改的缘故。北毓早从钱妈妈那里听说，他是老太爷最信任的心腹，既是外面的管事，又负责随身伺候老太爷起居。
墨香低头快步走到老太爷身前，“老太爷有何吩咐？”
老太爷随手一指北毓，“这是四丫头。”又对北毓道：“丫头，记住这个，他叫墨香。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或是要往外头办，觉得不便的，都找他。”
墨香没有抬头，只垂首见了北毓的一道裙边，躬身道：“见过四姑娘。”
北毓也微微点头，知道老太爷这就是正式认可她的意思了。
交代完毕，老太爷便对北毓道：“行了，天也晚了，也回去吧。”
北毓向老太爷告辞，目送了老太爷出二门后，回身与一直远远跟他们身后的雁行汇合，往静园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北毓突然问雁行，“想过……日后会如何吗？”
“啊？”雁行原本低着头，确保每一个脚印都踩相隔的石板上，她正玩得愉快，突然被这样一问，都没有反应过来，差点一个趔趄撞北毓身上，“姑娘，您说什么？”
北毓笑笑，又问了一遍，“说，想过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嗯……”雁行的眉头都拧了起来，“以后……就跟着姑娘过呗，还能怎么样？”
北毓道：“也不能跟过一辈子啊。总要嫁嘛。”
雁行挠挠头，“那是多远之后的事情了啊。没想过。”顿了顿，她小心地问：“姑娘，呢……”
北毓半晌没说话，最后悠悠地叹了口气。
从前，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父亲时，总说：“的女儿，要过得自由自才好。”
她也觉得，“自由自”的确是不错。可后来，父亲去世，她几乎是没有选择地走上了战场。因为没有选择，也就没有想过愿不愿意，喜不喜欢这样的事情。
每一次登上朔北的城楼，她都会想，父亲站这里时，是怎样的心情。
“有愧无悔”，这是她的理解，也是她曾经朔北军民面前说过的，对于父亲一生的总结。这不是一句假话，她是真地这样觉得。可她却无法感同身受。
父亲有愧，是因为他一直站高处，一生都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对羌。
可她不同。她是临危受命，面对着羌倾尽全族力量的疯狂强攻。她只要退一步，结局就是朔北的城破亡。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愧疚的余地。
父亲无悔，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而北毓，则根本也没有选择的权力。既没有过选择，那也就谈不上后不后悔。
她唯一一次那座城楼上，觉得眷恋，觉得不舍，还是最后一次登上城楼的时候。因为她清楚，她即将要迈入一个比之朔北的战场更让她无可选择的境地。
她能做的，只是保护好谢朔，教导好谢朔。可对于之后，究竟要面对一种怎样的生，北毓还没有来得及去思考。
就这个元宵夜里，圆月高悬，红灯高挂，北毓突然前所未有地开始想念谢怀安，想念他所给予她的自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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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一时间的凤藻宫内，舒贵妃正与太子对坐而谈。
舒贵妃的一只胳膊拄炕几上，手撑着额头，一脸疲惫。
太子就坐她对面，白日里的阴鸷和高傲全都不见了，代之满满的愧疚，“都是孤不好，让姨母还要跟着操心。”
舒贵妃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又叹了口气，“与有什么关系。要说不好，也是姨母不好，竟给选了这样一个媳妇。唉，当初看她，也是样样出色，家世也好，样貌也好，脾气秉性也好，也不知怎的……如今竟成了这样……真是。”
太子对太子妃余氏实已不剩多少耐心，闻言冷笑了一下，“这哪里能算得是姨母的错，孤自己当初不也是看她不错？谁能想到，她却肚皮不争气，就生不出儿子来呢。”
顿了一顿，太子又恨恨地道：“自己生不出来也就罢了，竟还不许纳侧妃？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能管得了？”
舒贵妃按住太子的手，神情温柔，语气劝慰，“要也说，纳侧妃的事情还是等一等。”看太子脸上立时出现了不快的表情，舒贵妃便道：“自然不是不希望纳。而是太子妃的情形，如今也是看到的。自她怀孕，情绪就不稳，怕也是患得患失，太想生个儿子了，反倒弄得自己无法安心休养。再看今日的情形，本与她不相关，她却看那吴婕妤摔倒，就自己腹痛起来了。好如今是又稳住了，若出了事，可真是没颜向皇上交代了。也体谅她，待过了这段日子，再说吧。”
舒贵妃虽好生劝慰，可太子哪是个听得进劝的。舒贵妃越说，他反倒越觉得余氏可恨，“体谅？难道孤还不够体谅她吗？可孤再体谅又如何？她能给孤生个儿子出来吗？”
舒贵妃张张嘴，又想说什么。太子却抢先道：“孤听说，她今日设了个愚蠢透顶的计，想见那谢家的四姑娘？”
舒贵妃脸上闪过惊讶，最后叹息一声，“知道了？”
太子冷哼，“孤当然知道了！这个蠢妇设计谢四，竟还被连恩撞个正着！孤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声音大起来，“她想干什么？她想跟谢四说什么?是说让谢四不要想着进太子府，还是说让谢四嫁进她余家，给她家去当儿媳妇？”
太子嚷完，见舒贵妃的脸色不好，才觉得自己造次了，赶紧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却又略有些不满地轻声对舒贵妃道：“姨母，明知道她想做什么，也不拦着她些，还要给她方便。”这话是不吐不快的，可也不是全然的责备，倒更像是撒娇。
舒贵妃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无奈，“当愿意给她行这个方便吗？这件事情，不仅要怪，皇上也是要怪的。哪头都不担好，可又能如何？这也是们两个实闹得不像了。想娶谢四进门，这原就是余家的主意。就让他们去娶，自己跟着参合什么？竟还异想天开，要把谢四弄进太子府做侧妃？真亏想得出来？现好了，先是皇上让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是余家也觉得不快，说这是何苦来的？”
太子看着舒贵妃满脸愁容，脸上竟反倒露出了笑意，他轻轻地责怪，“姨母，也太好欺了。是堂堂贵妃，是太子，何时倒要看余家的脸色做了。他们想娶谢四，还不是贪心不足。他余归起自己当着兵部尚书不算，还想地方军队上树立影响，这才想要儿子娶了谢四。他们现就如此热衷权力，待日后……岂还得了。”
他顿了顿，“反正余氏也生不出儿子，与其让余家娶了谢四后做大，倒不如让她进太子府，做的侧妃。”
太子自信满满，虽已被皇上否了一次，也还是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可行的。
舒贵妃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睁睁看着太子还没即位，就先抑制起了自己麾下的势力，防着他们做大反主。舒贵妃只道：“总还是要给余家一点面子……”她如何不知太子是越劝越要反着做的性子，却偏偏还是火上浇油。
太子果然冷哼了一声，“已够给他们家面子的了。”
舒贵妃叹了口气，像是就此把这件事情撂开了。
太子也不再提谢四和余家，而是问：“吴婕妤那件事，姨母审得如何了？”
舒贵妃就再叹了口气，“还能如何？吴婕妤的孩子没了，如今正哭得死去活来。杨婕妤一口咬定，自己是不小心滑倒，才连累了吴婕妤，绝没有要害她的意思。唉，反正不论如何，过了今天，也都要去向皇上请罪。竟这儿发生这样的事情……”
太子一皱眉，“姨母放心，有孤，必不会让姨母委屈。”他又狠狠地咬牙道：“若此事真是意外也就罢了，若是有诚心连累姨母，孤必不放过。”
舒贵妃面露欣慰，拉了太子的手，紧紧握住，“知道是孝顺的，放心好了，姨母不怕委屈。只要好，姨母就好。”
姨甥两，握着手，相视而笑。
正殿外，三皇子李泌一直默默地站冷风中，一言不发地看着殿内的两。好半晌之后，他才转身，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