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答
第三十二章
回答
叶孤城一直没有说话，叶丹歌也没有催他,就这么安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屋里的气氛因为静默而显得异常凝重,连空气都好像快要成了实体,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孤城终于有了动作——他伸手,和平日里一样拍了拍叶丹歌的头,淡淡道,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
原本还满脸平静等待他回答的叶丹歌不知为什么忽然间鼻子一酸,微微低了头,咬住嘴唇。下一刻,却是忽然被拥进了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自头顶响起的声音依然清冷,但却似乎是带着几分莫名的低沉,反倒显出一股少见地暖意来：
“没有高估自己。”
——这是叶孤城的回答。
叶丹歌怔了怔，自他怀里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叶孤城，忽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叶孤城摸了摸她的头顶，接着道：
“南王世子谋划已久，一年前就已经来找，本已答应。”叶孤城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没了下文——叶丹歌只觉得环自己腰间的手又紧了紧，已经将她压着紧紧贴了他的怀里，几乎没有任何空隙。
叶孤城虽没有再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原本已经答应了，现却是改变了主意。叶丹歌只觉得心头一松，绷得死紧的神经一瞬间放松，只觉得脚下立时就是一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下意识地伸手抱紧了叶孤城的腰。
叶孤城低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好像一瞬间柔和了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半扶半抱着她走到窗边的矮榻上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了她的身边。
叶丹歌他怀里眨着眼睛沉默了良久，而后才像是终于缓了过来，深吸一口气，抬手就一把推开他，睁大了一双眼睛，整个都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动物：
“叶孤城！逗玩很开心吗？一开始就摇头说一句不反很难吗？知不知道刚才真的以为要拔剑和生死相搏了！”
大约是顾及到可能有经过屋外，叶丹歌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就像是情间甜蜜的耳语一般，语调和语速却是异常急促，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却又好像……隐隐还有几分庆幸。
——她不犹豫、她很冷静、她很坚定，但……她也会难过、也会害怕的，假如可以，她也不想和叶孤城兵刃相向、死活啊……
叶孤城伸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叶丹歌的头顶，叶丹歌却是一偏头躲了开来，让他的手探了个空。
叶孤城收回手，低头看她，就见她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已经红了眼眶，死死地咬着唇就是别过头不看他——叶孤城低咳一声，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是莫名地浮现出了几分尴尬来，看着扭过头怎么都不肯看自己的叶丹歌，略一犹豫，终于还是开了口：
“抱歉。”
——就如叶丹歌所说，其实他本不必说这么多，一开始她问时只要摇头否认，就已经什么都说清楚了，但……不知为什么，他竟鬼使神差地避而不答；明知道她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却还是想要听她亲口说出回答——其实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听到怎么样的回答，但……他心里实太清楚不过了，这种情况下能毫不手软地拔剑指向自己的叶丹歌，才是真正的叶丹歌。
白云城主大约是还从来没有向别道歉的时候，“抱歉”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让怎么听都怎么觉得有些违和和别扭——叶丹歌一愣，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移开了视线，深吸一口气，勉强把情绪压了下来——现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先解决正事才是最迫眉睫的。
“信都看过了。王府戒备森严——当然，要杀他并不是难事，但师出无名，反倒会变成杀害宗亲的凶手、徒惹皇帝猜疑，”叶丹歌皱着眉、摸着下巴，一条一条地分析着，“他谋划周密，们手里的证据也就只有那些信——若此时揭穿他，恐怕还是证据不足，多半要被反咬一口，说不定还会祸及白云城中百姓。”
见叶丹歌终于又开始说话，叶孤城脸上的神色好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对叶丹歌的分析表示同意——这也就是他明明已经改变主意，现下却仍旧不能对南王世子一口回绝的原因，近来也正因此而颇觉费神。
叶丹歌没看他，若有所思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他想让传出受伤的消息，借赌局拿下京城的盘子？”
叶孤城再次点头，却见叶丹歌终于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睛仍旧还有些红，但眼神却是异常清亮。
“如果不介意名声输赢的话……”叶丹歌看他，“想，最好的办法是将计就计——有时候，有朋友也是很重要的。”
……
中午时陆小凤仍旧还没有消息传来，叶丹歌现下却显然已经没有工夫去多想这个案子，和叶孤城谈完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柳墨归。
“墨墨，和西门吹雪是不是朋友？”叶丹歌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少见地没了笑意。
柳墨归点点头，看向叶丹歌的眼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担忧，伸手摸了摸她长长的双马尾，补充道：“西门吹雪是一个很好也很有趣的！”
叶丹歌像是稍稍松了口气，点点头，轻声道：“墨墨，能不能替写封信给他？想请他帮个忙。”
柳墨归立时点头。叶丹歌倾过身去，压低了音量、用最简洁的方式将事情大致地她耳边说了一遍——柳墨归捂着自己的嘴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杏眼，赶紧找了纸笔开始写信。
叶丹歌想了想，也取了笔，铺开另一张纸开始写信。
眼看着两只木甲鸟一起飞出窗口、彻底消失了自己的视线之中，叶丹歌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歪了歪身子轻轻靠到了一旁的柳墨归身上。柳墨归歪着头眨了眨眼睛，伸手从桌上拿了颗蜜饯递给叶丹歌：
“裴师兄说……有的就是不爱说话，明明心里想法可多了但就是别别扭扭地不肯说出来，偏偏要暗地里搞些小动作，这种最讨厌了，就应该让他好好反省一下！原来叶孤城也是啊！他八成就是不好说出口，这才故意给看的！”
叶丹歌接过蜜饯放进嘴里，听见她这话，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却是一下子就被驱散了不少，忍不住摇头失笑：“裴神医果真是名不虚传。”
“那当然了！师兄最好最厉害了！”柳墨归很是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随机却歪了歪脑袋，很是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丹歌丹歌，今晚陪一起睡吧？别理他！”
素闻万花弟子大多任性恣肆，也不知道是果真如此还是柳墨归怀了孕后脾气才越发任性——不过叶丹歌却是觉得这样的任性实是可爱得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好笑地问着：“那花满楼怎么办？”
“唔……花满楼，”柳墨归微微皱眉，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而后像是终于狠狠心下了决定一样，咬了咬唇道，“花满楼那就……委屈一天，隔壁的空房间睡一晚吧！全都记叶孤城头上，都是他不好！”
“嗯，都是他不好！”叶丹歌用力地点了点头，蹭了蹭柳墨归的肩膀，只觉得心情一片舒畅，“墨墨，这个蜜饯是哪里买的？味道好特别！”
“是花满楼买的，”柳墨归干脆把一整包都递给了叶丹歌，“一会儿他回来了问他吧？”
“嗯嗯！”叶丹歌连连点头。
……
白云城主大生平头一遭觉得有些心虚，叶丹歌走后将书信全部都仔细地收好，一个书房里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后，却是忽然起身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到傍晚了，叶孤城这次离岛并没有带上近卫，也就难免事事亲为——白云城主手上拎着个食盒的模样实是怎么看都怎么透着一股违和感。
叶孤城手里拎着食盒，仍旧肃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却见叶丹歌的房间里根本就是空无一——显然她还没有回来。
叶孤城终于开始觉得有些异常了——叶丹歌去找柳墨归干什么，他是知道的。写两封信，根本就不需要这么久。
叶孤城叶丹歌的门口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儿，略一沉吟，终于是转身换了个方向，拎着食盒往柳墨归和花满楼住的院子走去。才刚走了没多久，却正见前头有迎面走来，忽然间停下了脚步，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其中却又似是隐隐带了些含义不明的意味：
“城主。”
叶孤城点点头，脚下微顿：“花满楼。”
对面的花满楼笑了笑，似是不经意间温声道：“城主可是来找叶姑娘？她正和阿墨一起，今晚大约也是会抵足而眠吧……城主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