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体重

    第三十九章

    体重

    回到合芳斋的时候已经是将近黎明时分——宫里时生怕被发现，每踏出一步都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着实是有些累着了,回来后便倒头就睡,可还没等她睡上几个时辰,就被陆小凤敲着门叫醒了。

    毕竟是非常时期,辛苦一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叶丹歌揉着眼睛坐起身来,睡意惺忪地穿好了衣服洗了个脸,感觉自己恢复了清醒,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陆小凤讲着今早刚刚发生过的事——

    销声匿迹许久的叶孤城终于京城出现了,他春华楼出手伤了一个唐门弟子,终于将“叶孤城与唐天仪交恶”的传言彻底坐实,却又好像有力地澄清了另一条“叶孤城中毒受伤”的传闻——不止没有受伤,甚至剑法比之从前犹有精进。

    无论是这一场决战还是赌局,都好像越发扑朔迷离、胜负难辨了起来。

    ——这当然也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事，而且……还是南王世子所计划的事。

    叶丹歌放下碗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陆小凤：“叶孤城既然没有受伤，那朋友这会儿大概要着急了，也差不多该有去找他了……”

    京城的城南和城北各有一家大户，一是城南杜家的杜桐轩，另一个则是陆小凤的朋友李燕北——两借着这一场惊世之战，压上自己所有的身家进行了一忱赌：杜桐轩压叶孤城赢，李燕北却是更看好西门吹雪。

    然而西门吹雪迟迟没有出现，叶孤城不仅毫发无伤、甚至还更胜从前——这些无一不让李燕北感到惴惴不安。

    ——若输了，就是倾家荡产，一生心血付诸东流。

    南王世子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早已叫做好了准备，趁着这个时候去找他谈一笔生意，将城北的势力收归己用。

    陆小凤笑着点点头，挑了挑眉，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起身离开——这笔生意，怎么也不能让他做成了！

    送走了陆小凤，叶丹歌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趁着这闲下来的工夫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却忽然间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循着声音回过头去，就见一只栩栩如生的木甲鸟正扑棱着翅膀停窗台上，翅膀上印着万花谷的标记。

    柳墨归临走前给她留了一对传信用的木甲鸟，这正是其中之一。

    叶丹歌伸手按下机括，木甲鸟的背脊忽然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中空的身体，里面正放着一张卷起来的信纸。叶丹歌将信纸取出展平，就看见了一张简洁的地图，上面只有一个字，字体挺拔，笔锋凌厉锋锐——

    “来。”

    话少就算了，连字也不舍得多写几个……叶丹歌有些好笑地摇着头叹了口气，将地图折起来收好，略略收拾了一下，又和合芳斋打了个招呼指挥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地图清晰简洁，叶丹歌的方向感也不错，很快就按着图上的标记找到了一家地点偏僻、独门独户的小屋子，叶丹歌不敢大意，附近停了一会儿，确定了没有附近监视，这才悄悄地潜了进去。

    屋子确实很小，一共就只有三间房——厨房、厅堂，和唯一的一间卧室。不过地方虽小，但好很是干净整洁，又僻静安全，叶孤城这方面并不算太过挑剔，也就不怎么介意，此时此刻正坐卧室里的桌前，随手翻着一本书，忽然间手下微顿，抬起头淡淡地看向窗口——很快，一个杏黄衣衫的娇小身影背着一把几乎要和她一样高的重剑轻巧地从窗口翻了进来。

    “无妨，”见叶丹歌神色颇为小心地四下张望，叶孤城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摇了摇头，“没有。”

    叶丹歌彻底松了口气，解下重剑靠窗边放好，这才终于转过头来看叶孤城——起初还是眉眼含笑，可不知为什么却随即就皱起了眉头：

    “是不是瘦了？”

    小半个月没见，怎么觉得叶孤城本就略显削瘦的脸又小了一点点？

    叶孤城似乎是没想到她一开口竟会说这些，微有些意外地愣了愣，一边摇了摇头，一边站起身伸手示意她过来：“没有，很好。”

    “是吗？”叶丹歌微微拧起眉头，斜着眼有些怀疑地看他，而后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还没等叶孤城说话呢，忽然间就倾了倾身子、伸手抱住他的腰一用力——

    叶孤城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已经离开了地面的双脚，竟是破天荒地呆了一呆。

    叶丹歌自幼修习重剑，力气一向大得很，这会儿正是毫无所觉，抱紧了叶孤城的腰，动作自然地微微掂了掂，随即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眉头拧成了一团，满脸的心疼和气愤：

    “哎呀这么大个怎么才两把剑那么重？还说没瘦？快好好补一补！”

    叶孤城面无表情地侧过头看了看她靠放窗边的那柄重剑，张了张嘴，一时间却竟是忽然间不知道该对此说些什么才好，眼神暗了暗，低头看了看这会儿才刚到自己胸前的那颗小脑袋，沉默了片刻，终于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先放下来。”

    叶丹歌“哦”了一声，将叶孤城放回地上，松开手，一边皱着眉数落他，一边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包得整整齐齐的油纸包来，小心地打开：“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难怪要瘦，一个大男还没有吃得多呢！”

    ——叶孤城的饮食一向清单简单，而且吃得并不多，通常和叶丹歌一起吃饭，到了最后，也只是他安静地坐一边看着叶丹歌吃而已。

    说话间，叶丹歌已经打开了手里的油纸包，立时就露出了一排码得整齐地糕点，颜色造型各异，显然都是不同的种类——叶孤城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出每一块糕点上都印着“合芳斋”的字样。

    叶丹歌随手从中挑了一块拿起来，一抬头就看见叶孤城也正盯着自己，眼底竟是带着几分笑意，明明没有说话，叶丹歌却好像一下子就读出了他的眼底的意味——他是笑自己刚才那句“一个大男还没有吃得多”呢！

    叶丹歌睁大了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仰着头将那块糕点递到他嘴边，气势汹汹道：“吃！”

    叶孤城看了她一眼，微微一顿，却是难得地好脾气，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稍稍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那块糕点一口——那次做过的那个梦，好像渐渐地就和眼前的场景一点一点重合了起来。

    叶孤城不自觉地就有些走神了起来，神色稍稍有些恍惚，却是不小心连带着咬到了叶丹歌的手指——其实力道很轻很轻，几乎就像是轻轻擦过一般，叶丹歌的脸上却是一下子就覆上了一层膘，收回手后怎么都觉得有些不自，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而后低咳一声，按着叶孤城桌边坐下，又把那包糕点都推到了叶孤城的面前，咽了口口水，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它们一眼，然后却是抬起头看向叶孤城，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

    “整包都给，不许剩！”

    叶孤城倒了杯茶递给她，出乎意料地“听话”，也不拒绝，看了那包糕点一眼，伸手自己拿了一块，默不作声地慢慢吃着。叶丹歌一边喝着水，一边撑着下巴看他：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好？”

    叶孤城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叶丹歌立时用力地点了点头：“真没想到合芳斋竟是万梅山庄的产业！不愧是百年老字号，味道实是无可挑剔，唔……西门吹雪也不错，难怪墨墨说他是个很可爱的！”

    糕点好吃……西门吹雪就可爱了？叶孤城的动作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顿，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觉得口中的糕点忽然有些索然无味了起来，低头也喝了口茶，抬起头看向叶丹歌——她正撑着下巴歪着头，嘴角上扬，一双眼睛几乎都要放出光来，显然是又回忆起了糕点的味道。

    叶孤城的眸色沉了沉，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带上了几分莫名的低沉：“见过西门吹雪了？”

    “嗯！”叶丹歌用力点头，微微眯起了眼睛开始回忆，“不过昨天才刚到，没有见过他出手——他和确实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叶孤城的眸色立时更深了。

    叶丹歌却似乎是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了，歪着脑袋摸着下巴，神色认真：“他的内力应当也属寒性，性子也清冷，和有些像，不过——怎么说呢，按墨墨说的那些事，再加上自己看到的，他或许是一个外冷内热的……而且据说先前陆小凤找他帮忙，他提出的条件是要陆小凤做一个两条眉毛的，最后竟是剃了陆小凤的眉毛……”

    叶丹歌说到这里，大概是同时脑海中勾勒着陆小凤没有眉毛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乐不可支地总结道：“真是个有趣的！”

    “有趣？”叶孤城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沉暗而又深邃，嗓音竟好像是又低沉了几分，似乎是极其随意地淡淡道，“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