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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如果仅从对冲基金的层面上来讲,现切入期铜确实为时过早,要知道住友事件是一个经过几次跌宕的长期拔河战,从1995年初量子基金、老虎基金入局,到1996年中住友集团损失40亿美元落败为止,中间经历过数次起伏。先是1995年中,滨中泰男靠一己之力抗住了几大对冲基金的压力,把铜价从2700多美元拉回了3000美元的高点,其后又英美两国证券期货监管部门的调查下跌至2400多美元,又被负隅顽抗的锤子先生拉回至2700元,直到6月铜价崩盘,才从2700美元一路狂跌到1700美元的价位

    如果只是为了钱,完全可以从1995年末进入市场,花半年时间获取这近千美元的利差。然而有些事情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说对冲基金只是金钱游戏,那么隐藏钱潮下的,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这次对住友集团的压制中,除了量子基金、老虎基金等专门操作金融衍生产品的对冲基金外,还有加拿大和欧洲的一些金属贸易商,这些手握现货的,才是迫切想要压垮住友集团的存。要知道从八十年代初,滨中泰男开始伦敦金属期货市场崭露头角后,近十年间整个伦敦期铜市场都被他直接或间接影响,住友集团又是日本四大财团之一,掌握着金融、贸易、冶金、机械、石油、化工等方方面面的产业链,年销售额高达千亿之巨,这样的强强联手对于西方世界未尝不是一种压力。

    比起对冲基金那种单纯针对利润的追求,金属交易商们对于商品定价控制权的需求更加复杂且急迫。有了这样的需求,自然就会产生利益冲突,才导致1996年铜价崩盘的局面。而铜价崩溃,对世界范围的铜业又产生了连带影响,无数公司这次崩盘中关门大吉。可以说这次针对铜价的狙击,正是西方世界对于铜产业的一次洗盘行动,他们获取的利益不止来自住友一家,更是来自全球庞大的金属市场。

    有了这样的认知,对于这次的期铜操作,也就不该只停留“赚钱”这个层面上。由于中国经济的腾飞,从2002年开始,铜价就拉出了一条长长的上升曲线,到2006年时更是一度飙高到8000美元/吨的天价。作为一种不可再生资源,今后的铜、铝、铁等矿物的储藏量只会越来越少,现货紧张才是现实,除非出现新的替代物,这种状况根本无法改变。如果没有办法突破这种扼制,中国资源领域就会始终被困住手脚,动弹不得。

    因此这次住友事件的意义才更加重要,这不仅仅是一个战术上的操作问题,更事关战略全局。目前陈远鸣的身家对冲基金这行里并不算小,要知道此时的量子基金也不过50亿的身家,老虎基金可能还不到40亿,而远扬基金已经有了接近15亿的资本,流动资金也有8亿美元,已经可以作为猎手亲自下场。

    但是这些钱却远远不足以成为“幕后”,以巨型财阀和跨国集团为构成的全球冶金产业面前,它微小的简直不值一提。真正能够操控局势,并且从中获取巨大利益的,只有国家集团这种量级的存。国兴,以及它背后代表的那些存,才是一切的关键所。而如果把目标锁定这个层面上,现就是必须开始准备筹划了。

    有了这重重思量,对于孙国强的疑问,陈远鸣当然不会有半点隐瞒,不但详细的解释了他跟罗伯逊先生之间的协议,以及整个对冲计划的操作模式。同时也简略的分享了一些关于世界铜产业的现状。

    孙国强虽然没有太多期货方面的经验,但是对于经济,尤其是国内经济还是非常敏感的。早他们出国之前,国兴团队里就已经有计算出沪铝与伦敦铝之间的指数价格协整关系,建立了一套让陈远鸣看起来都有点头晕的公式和分析曲线,为中国商品市场缺乏定价权的事实作出了注解。

    而国兴进入国际期铝市场,并且从中盈利之后,这样的理论性研究就得到进一步加强,结合沪铝的波动整合出了一些经验,这群真正的技术型官僚宏观调控上往往比商们更加敏感,当资料足够充裕,并且一步步适应了国际期货市场的规则后,他们接受并理解它的速度不比任何差。

    因此,当陈远鸣把事情摊开了说之后,孙国强轻轻皱起了眉头,“是说,要从这件事切入定价权之争?”

    “现谈定价权还有点早。”陈远鸣摇了摇头,“但是矿业公司是个理想的介入环节,如果这次打压真的成功,世界范围就要引起一波矿业公司的洗牌,欧美忙于对付日本时,们能够撬一些墙角过来吗?”

    国情如此,现冲上去抢夺定价权并不切实际,韬光养晦才是目前中国的发展现状。然而清楚历史发展轨迹,也大体能猜测一些幕后的东西,种种便利条件放那里,怎能不让心动。只是对于产业实体,陈远鸣依旧是个门外汉,真正的矿业是涉及国家战略资源的关键产业,想要从他手里抢这种便宜,就不是他能够操控的事情了。

    孙国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如果单指铜这一块的话,们的把握并不多。世界铜产量最大的几个国家都不中国的势力范围内。智利、秘鲁这些南美国家就不用说了,墨西哥更是美国的囊中物,印尼、菲律宾、哈萨克斯坦多多少少也有些敌对意识,由其是印尼。目前这些地方涉足还谈不上轻松……”

    “不过……”顿了顿,他用手指点了点面前那摞关于墨西哥金融危机的资料,“这场危机倒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可以说毁掉墨西哥经济的正是过度自由化的金融体系,但凡墨方有一点心思,他们就该加大对于实业的建设,切入一个被摧垮的经济体系,想来要比平时容易太多。看来,墨西哥大概多久能恢复元气呢?”

    “很快。”陈远鸣答的异常干脆,“北美的金融体系不能乱,美国就不会放任墨西哥金融市场继续崩溃下去。罗伯逊晚会上也跟说过,近期美国就将开始援助墨西哥,帮助其恢复金融市场的正常秩序。但是持续的震荡还是会有的,而且拉美也必将受到影响。”

    “嗯。”孙国强轻轻点了点头,“那么期铜的局势呢?看来住友集团大概能支撑多久?”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陈远鸣笑了笑,“这可是一项商品的定价权,只要住友集团和滨中泰男不傻,就不会轻易放弃。觉得可能要持续个1年甚至1年半时间吧。”

    “也就是说,当南美和墨西哥经济刚刚进入好转期时,就可能再次遭遇铜产业上的危机?”

    “理论上,是这样不错。”陈远鸣答的异常干脆,这上面,他还是有相当大的把握的。

    “那倒可以试上一试……”孙国强再次陷入沉吟。

    “别忘了,如果期铜发生大幅度涨跌,那么其他金属很可能随之产生波动,因此到1996年,们面对的可能不只是铜这一种产品的机会。”

    一项项的筹码加上,已经构成了一个块足够诱的大饼。虽然中国已经1993年和巴西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但是巴西淡水河谷毕竟是一块过于坚硬的石头,不是那么好啃。如果能这种国际性变革前做出充足准备,也许铜业、甚至其他矿业上有一些收获,这个需要的就不只是经济,同样还有政治方面的考量。

    不过事关重大,具体细节还需要详细推敲。其后的几天内,孙国强陆续又跟陈远鸣进行了几次磋商,最终先敲定了国兴基金这场博弈中的位置。

    目前国兴基金期铝上的斩获相当不错,由于介入的时间恰到好处,混了做空的大队伍中,操作起来简直顺风顺水。但是20亿毕竟还是一个足够庞大的数字,也间接影响了铝价的下滑速度,当这种下跌趋势达到那些矿业公司的承受底线时,他们必然会开始伸手救市,就目前的局势看来,这个时间不会晚于3月底。

    而那时,针对期铜的第一波操作已经开始,大举攻势下,国兴完全可以从期铝中慢慢抽身,进入期铜市畴水摸鱼,进一步压下铜价。如果铜价反弹,它则能迅速转空为多,利用滨中的攻势对欧美集团进行反压制,为大局争取时间的同时,也赚取更多的利益。而当机会恰当时,再次转多为空,落井下石,就成了最佳选择。

    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论哪方强哪方弱,这个金钱游戏中,国兴总是能处于不败之地。而陈远鸣的远扬基金就要抽调一定的资金,进行长线操作,虽然前期获利堪忧,但是当坚持到最后彻底击垮住友集团时,巨额利益当然也就随之落入了囊中。

    一个只有胜手的金钱游戏。

    对于这样的操作手法,孙国强当然不会有半点异议,反而笑着说,“如果国际上有扰乱市场秩序罪的话,估计们都要被入罪才是。”

    听到这话,陈远鸣也露出了一点笑容,“大航海时代,总是要先有海盗文化才对,只要刀锋朝向的不是自己。”

    是啊,海洋文明和农耕文明的区别正于此。由欧美建立的这套游戏法则,至今还保留着几百年前的原貌,只是更加隐蔽,更加残酷。如果不去学习、借鉴,甚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中国就永远无法这个地球村中重新崛起。

    只是“崛起”二字,又谈何容易。

    拿到了墨西哥的第一手资料,也对今明两年的期货市场有了长远规划,孙国强就带着自己的马打道回府。这边切入期铜还需要一些时间,参加了几次精英宴会后,陈远鸣暂时放下了远扬这边的操作,转回了硅谷方向。如果说今年的期货市场只是为了明年奠定基础,那么硅谷,就要轮到收获季节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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