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寺庙遇鬼
方世玉藏棺木里离开了广州,他经过几天的泡药酒治疗,已经可以自行走路了,现他旁边跟着的是苗翠花、洪熙官和胡惠乾,凌多多远远走前面领路。
他们的前进方向是少林,这是苗显拍板决定的,他告诉苗翠花,想要治好方世玉的病,当今世上只有洗髓经有这样的神奇功效。
凌多多不喜欢跟太多的相处,他走前面领路,倒也乐得清静,倒是方世玉时不时就凑过来跟他聊天解闷,两个相处得倒还不错。
方世玉性格外向,喜欢说喜欢笑还喜欢耍宝,一路上旅途无聊枯燥,有这么一个陪身边,虽然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是还是增添了很多的趣味。
凌多多已经把自己来到杭州后牵扯进的这件事情写信给少林寺的智能说了一遍,因为同时感觉到牵扯进来的几个跟少林都有大渊源,便也给五梅师太写信说了一遍,他还没有收到二的回信,不过心中对他们将会有的反应也有了大体的猜测。
一行历时一个月来到了九莲山周边,只要再翻过两座山就能够抵达莆田了,这一路烟稀少,也没有密集的城镇,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凌多多眯了一下眼睛,扭过头对着紧挨着自己往前走的方世玉道:“天色已晚,况且看情况可能会有大雨,这周围有一间破庙,不妨过去落脚。”
“都听小师傅的。”方世玉笑眯眯开口道,还不忘嘴巴特别甜地拍他的马屁,“小师傅对周遭地界真是熟悉得如数家珍,真是太让佩服了。”
凌多多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小僧三岁起就九莲山上生活了,十岁随师傅开始下山修行,对九莲山附近自然还算得上是熟悉。”
方世玉这几天对称赞他特别感兴趣,而且还不是想要跟他套近乎,反倒似乎格外喜欢看他默默抽着唇角颇为纠结的表情。
方世玉听他说完,轻轻“哇”了一声,问道:“小师傅以前都是要加上一句‘施主谬赞’的,怎么今天却没有加——不说这个了,小师傅三岁起就当和尚了吗?”
这个话题很容易就可以自由发挥了,凌多多飞快扫了他一眼,略带黯然道:“小僧的父母十一年前就被九莲山下的匪徒所杀害了,小僧同妹妹侥幸逃生,投托少林寺内。”
方世玉立刻收了笑脸,对着他连连道歉,满面都是不小心戳了家伤疤的愧疚。
凌多多摆手表示没事儿,见他果然闷闷地不再出声,耳根子难得清静,引着一行来到附近的破庙中,轻声道:“这边烟稀少,这座寺庙年久失修,暂且凑合一晚上吧。”
这座寺庙从远看就有些古怪,走到近处一看就更加可怕了,苗翠花走上前来,绕着这间不大的小寺庙走了一圈,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们觉不觉得这件破庙好像很……”
洪熙官:“阴森?”
胡惠乾:“恐怖?”
方世玉:“哈哈!”
——这四个简直就是天生的三句半演员,这个时候搞笑也未免太破坏气氛了才是。一路走来,他对类似的对话已经算得上是见怪不怪了,凌多多只是轻轻抽动了一下嘴角,旋即果断装作没有听到。
他从包裹里面取了香烛供奉佛像前,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些许地上凌乱丢弃的稻草:“不必多想,小僧这里住过十多次了,从来没有发现过异样之处。”
对于行走江湖的来说,若是惧怕鬼怪之类的,那他早就吓死路上了,就这件破庙其实还算是比较好的落脚点了。
苗翠花探头看了看外面骤然闪过天空的雷电,无奈道:“这个寺庙虽然能够遮寒,但是里面除了一个佛坛什么都没有,们得去取柴火生火取暖才是,不然岂不是要冻死这里?”
其他几个有内力护体还好说,但是方世玉还有内伤,可是受不得风寒的,她吩咐道:“熙官,惠乾,们两个跟出去找柴火,小师傅,麻烦这里照顾世玉。”
毕竟凌多多跟他们并不算多熟,苗翠花感念其一路过来的照顾,便把轻松的差事派给他了,希望他能够借此多多休息一会儿。
这是家的好意,凌多多也没有推脱,点头道:“麻烦们了。”
苗翠花带着两个走了,留下他跟方世玉面面相觑,凌多多盘着腿端坐着,眯着眼睛养神,稍等片刻后睁开眼,见方世玉百无聊赖地躺地上打哈欠,问道:“胸口还疼吗?”
“疼啊,不过已经好多了。”方世玉从脏乎乎的地上翻了一个身,往他这边凑得近了一点,禁不住关心起自己以后的福利来了,“小师傅,进了少林寺,是不是就吃不上肉了?”
凌多多侧头看了看他,倒是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意思,似笑非笑道:“不用等到进少林,等九莲山上跟五梅师太见了面,师太不仅不会让继续吃肉,还得不让饭菜里加盐调味呢。”
方世玉压根就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整张俊脸一瞬间都僵硬住了,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颤巍巍拖长了声调哀嚎道:“不会吧?”
“五梅师太是药草研究的大师,用来给泡澡的药草配方就是经过她改良的。”凌多多轻轻一耸肩膀,“本来之前给治伤泡澡的时候,都应该忌荤腥去盐咸的,念重伤未愈,需要好生补充营养,才没有让厨房照办。”
方世玉又打了几个滚抱着他的大腿不松手:“小师傅,真是一个好!”
拍完马屁后他一抬手拍了拍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堆砌出虚假的兴高采烈:“觉得治疗起来已经能够让很快恢复了,现的伤都已经好了大半,要不们转道回杭州吧?”
“……若想治好身上的伤,只有少林洗髓经。”收到了第二张好卡的凌多多把自己的大腿抽了出来,宽慰道,“等上了少林,不过苦熬几年,只要打得过十八铜阵下山,自然就可以喝酒吃肉,好不快活了。”
“那如果打不过呢?是不是就要山上面待一辈子?”方世玉凑得距离他更近了一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花姐告诉,外公只用了五年就从少林十八铜阵中出来了,相信一定有比他更短吧?”
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多少研究,凌多多侧头想了好一会儿,道:“恐怕要很遗憾地告诉,就所知,最近十一年用最短时间打出十八铜阵的记录是十三年。”
“十三年不能吃肉和内息不调,好像前者更加痛苦吧?”方世玉禁不住唉声叹气,“花姐告诉,少林寺寺规森严,尤其是戒律院……”
他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这个大腿似乎就是如假包换的戒律院出产的,连忙坐正身子肃容道:“一定遵守少林七十二项寺规,坚决拥护至善方丈的领导,遵从——戒律院掌事叫什么来着——哦,智能大师的管束,把少林不吃肉不喝酒不杀生的崇高精神发扬光大。”
“戒律院因为职能问题,确实一直都受到其他弟子的排挤和误解。”凌多多对此倒是不甚意,他知道智能本也是毫不乎的,戒律院的名声确实是够糟糕的,“并不是负责少林寺内部纪律检查的,而是由的两位师兄三戒三痴掌管俗家弟子。”
他说完后用眼梢轻轻一瞄,见方世玉松了一口气正偷笑,肃容道:“先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小僧的两个师兄,可都是传言中长了三只眼的男。”
这句话虽然说出来能雷死个,但是方世玉仍然听得一愣,抬起脑袋来看着他,诧异万分道:“小师傅,刚刚是跟开玩笑?”
大哥,跟说得是冷笑话又不是恐怖故事,用不到惊吓成这样。凌多多略有些内伤,飞快看了他一眼,张张嘴巴想要询问他一下难道自己平日里一贯的形象难道就是年轻了二十岁的智能,自己说个冷笑话就能把他弄得惊讶成这样?
然则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口,他的神情就轻轻一变,移开方世玉搭过来的脑袋站起身来,看向庙门方向道:“有过来了。”
方世玉跟着他的动作,挣扎着爬了起来,视线从这间阴森森的寺庙上转了一圈,又看看外面电闪雷鸣的坏天气,莫名感觉到浑身发冷:“、确定来的是?”
凌多多一下子就笑了:“是谁三天前还跟吹牛,说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方世玉的?”
方世玉被噎了一下,动了动泛紫的薄唇,低声嘟哝了一句“天不怕地不怕跟怕鬼又不矛盾”,从背后轻轻一捅他:“小师傅,听说光头辟邪,能麻烦您站前面吗?”
这时候连“您”的称呼都冒出来了,凌多多白了他一眼,而后感觉到自己犯了嗔戒,连忙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凝神观察外面。
托深厚内力的福,他的耳力一向都是极为出色的,能够依稀辨认出由远及近一路小跑的前进的方向确实是这间破庙。
“不用害怕,来的有可能是附近家,他直直奔着这个方向过来,肯定是早就知道此间有破庙。”凌多多安慰了一句,运气体内真气到耳根处,继续分析道,“来步履轻盈,懂些武功,但是也并不是轻功卓群的,不然这雷电交加的天气下,也不可能隔得老远还听得清楚他的脚步声。”
这一番话说出来,方世玉整个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仿若下一秒就会跪地抱紧大腿大喊“大湿”。
他探头往外面看了看,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外面天色也暗下来了,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方世玉忧心忡忡道:“能否麻烦大湿为花姐算一卦,看他们几时能够回来?”
凌多多肃容道:“贫僧一日只算一卦,这数十年间从未例外,今日自然也不会破例,还请先生改日再来。”
方世玉明显被这个即兴角色扮演给逗乐了,抬手一指他,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才郑重道:“小师傅,不得不说,彻底颠覆了对和尚的认知,真是一个好!”
凌半仙掐指一算,纠结万分地发现这已经是自己收到的第三张好卡了,而且还是来自于同一个的。
——他就纳闷了,方世玉面对洪熙官、胡惠乾这帮的时候,可不是动不动就把“是一个好”挂嘴边的,怎么偏偏是面对他的时候,发卡发得这么畅快呢,难道是因为他天生长了一张卢瑟的脸?
两个一番对话倒是彻底缓解了寺庙中的阴冷气氛,方世玉嘴角还挂着笑,还想说些什么呢,就已经看到从雨幕中确实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影。
“……披头散发,貌似是个女鬼……”他明媚的笑脸再次僵住,默默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浑身湿透,脸颊青紫,似乎是个水鬼……”
方世玉越看心中越没谱,正想召唤大湿降妖除魔,就看到凌多多一马当先冲出了寺庙。
大湿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对付女鬼不知道能不能管用。方世玉虽然胸口的伤还没有好,深吸一口气就闷闷地疼痛,却也很有义气地举着火把跟着嗷嗷嚎叫着冲了出去——希望雨水不要把火把完全浇灭,听说女鬼怕火的。
凌多多面色可以说是十分难看,他刚刚看到雨中影的时候,就已经觉得眼熟了,如今跑到近前一看,果不其然,冒雨跑过来的这个傻丫头正是自己的宝贝妹妹。
见到凌小须身湿漉漉、狼狈万分的可怜模样,他顾不得说别的,脱下自己的外袍帮她罩头上,催促道:“快,去寺庙里避避雨!”
凌小小本来一门心思低着头赶路,迎面差一点撞上,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却发现是自己亲哥,当真是喜不自胜,惊喜道:“哥哥?”
舞动着胳膊正想要把火把往女鬼脸上扣的方世玉动作都已经做了一半,此时收招已经来不及了,当机立断松开手,让火把顺着胳膊画圆的惯性甩飞了出去,跌落地上。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凌多多叹了一口气,扶着凌小小进了破庙,又把方世玉拉了进来:“刚刚都是误会一场,这位是妹妹小小。”
“好。”凌小小带着些许好奇地看了方世玉一眼,她作为亲妹妹,还是很清楚自己哥哥平日里的习性的,凌多多虽然看着好说话,对待谁都是一副温和知礼的模样,但是这个其实很难靠近,跟很有距离感。
这么长时间以来,凌小泄是第一次见到他跟结伴同行,再看方世玉似乎同寻常并无不同的模样,倒有些不太理解了。
凌多多简单跟她说了一句“这位是广州的方世玉,此次正要上少林拜师学艺”,拉着凌小小上下一打量,见她全身都湿透了,头发狂风中也都散乱不堪,整个乍一看也就只有亲哥哥才能认出来这真的不是女鬼了。
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凌多多颇有几分无奈,问道:“先不说别的,还有干净的衣服吗?”
凌小小见他为自己担心了,先是低头小声道歉,而后乖乖抱过包裹解开看了看,心虚地一摇头:“整个包裹都湿透了……”
那还用说,肯定衣服也都湿了,凌多多摇了摇头:“给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把这身湿衣服换下来,帮对着火烘干。”
凌小小听他话语中已经消了气,轻轻一吐舌头,取了衣服躲到五米高巨大佛像的后面手脚麻利地把衣服换上了。
趁着这个空档,方世玉惊魂普定地拍了拍胸口,小声问道:“那个真的是妹妹啊?”
“怎么,难道长得不像?”凌多多问了一句,同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跟凌小小长得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是因为是一母双生兄妹的缘故,眉眼处还是颇为相近的,旁一看大抵就能认出来。
方世玉摇了摇头:“真巧啊,们这座破庙落脚,想不到正好碰上了妹妹——刚刚说她叫‘小小’?”
凌多多无声一点头,同时略带警惕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啊,怎么对自己妹妹这么感兴趣的样子?
“哥哥叫‘三礼’,但是妹妹叫‘小小’?这个逻辑貌似不太对吧?”方世玉的关注点则明显跟他所想的不一样,笑呵呵问道。
凌多多抽动了一下唇角,隐约感觉到两个之间的话题朝着一个十分危险的方向发展,皮笑容不笑道:“施主误解了,‘三礼’不过是小僧的法号。”
方世玉的外公是少林弟子,他不可能连这样浅显的事情都不知道,真正引得他好奇的是后面的消息:“那小师傅的俗家名字是什么?”
“……”凌多多双手合十,一脸的宝相端庄,“尘世当中,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名字不过是一个称谓,可以叫佛,也可以叫佛。”
方世玉压根没有被他绕进去,饶有兴趣地追问道:“不是啊,叫方世玉不叫佛,小师傅叫什么呢?”
凌多多很无奈地结束了自己并不成功的传经布道,扭头看了他三秒钟时间,试图顾左右而言他:“真是的,这怎么这样,用得着的时候叫‘大湿’,用不着的时候立刻改口叫回‘小师傅’了。”
方世玉从他这般垂死挣扎一般的举动中领悟到了某种玄妙的奥秘,扭头看着前方的火箸沉默了几息时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师傅的俗名该不会是‘凌大大’吧?”
果然想到“小”,大家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大”,凌多多轻轻吸了一口气,一脸悲怆地为自己正名:“小僧俗名‘多多’。”
方世玉心中品味了半天“凌多多”这个名字,郑重点头道:“不错啊,比起‘大大’来说好多了。”
虽然有些女气,但是悲剧色彩并不是那么浓重,对方对自己着实很不错,方世玉虽然仍然心中偷笑,却也觉得自己不能恩将仇报,努力把那句话说得更为诚挚一点。
“多即是少,少即是多,这个名字其实很有禅韵。”凌多多辩白了一句,见方世玉一下子喷笑出声,自己也跟着笑了,摇头道,“别告诉师姐他们,不然得被笑死了。”
这真的是见光死的黑历史啊,凌多多感觉自己这辈子生下来就是应该当和尚的,最起码还有个法号帮着遮一遮。
这世道都讲究大侠要有个敞亮的名字,还要根据名字和本身的特性起一个叫得出去的江湖绰号,而跟“凌多多”牵扯上关系的名号似乎都不是那么好听。
——他本反正是很难以想象“玉面孟尝”“千面阎罗”中间插一个“二多大侠”的,换了现的“三礼禅师”,登时上升了不止一个大档次。
“小师傅,笑得胸口都疼了!”方世玉笑了一通,伸出右手举到他面前,“好,答应绝对——绝对不说出去,就算是花姐也不告诉,们拉钩。”
……拉钩……凌多多凝神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两只手放膝盖上没有动弹,而是委婉道:“这个动作显得略有点幼稚,小僧相信施主。”连六岁的凌小小都不再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了。
“知道啊,所以才想看做一次啊?”方世玉笑眯眯地用右手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大拇指相对盖了一个戳,一脸恶作剧成功的明媚笑容。
凌多多又白了他一眼,再次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不再理睬他,起身迎着从佛像后面绕出来的凌小小,问道:“小小,好端端怎么会出现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
要知道凌小小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老老实实待梅花胜地的,哪怕是下山帮五梅师太采办用品,也是不会走出莆田村范围的。
“是师傅接到了哥哥寄过去的信函,知道了关于苗显师叔和李巴山师叔的事情,让下山来迎哥哥,让哥哥早日回少林寺呢。”凌小胸答道。
这番话说得很有深意,然则凌多多揣度着她的神情,发现自己的妹妹并没有觉得其中有不对之处,看来她对此是并不知情的。
凌多多寄回少林的信中可不仅仅讲了苗显一脉和李巴山一脉之间的冲突,还着重提到自己正跟方世玉等一起前往少林寺。
他信中也多方暗示,李巴山似乎已经改投武当一脉,方世玉上少林之事若是被李蟹父女知道,可能会给少林带来祸患,还请少林几位长老自行定夺是否要收容方世玉。
从五梅师太让凌小小给他转达的话语中来看,五梅并不介意收下方世玉,也并不介意惹上武当这个麻烦,反倒是希望他抓紧返回少林,还特意把凌小小这个处世未深的小丫头派下来了,仿佛要是他迟走一些,会遇到某种莫大的危机一般。
这些事情不过是头脑中一掠而过,反正回了少林,从五梅师太口中肯定能够打听出来,凌多多虽然有些不得其解,却也没有想太多,点头道:“好,们结伴一起前往九莲山吧。”
他说完后探头往外面看了看,见雨越下越大了,又看了看似乎有些发愁担忧的方世玉,起身道:“师姐他们还没有回来,小僧出去看看。”
凌小小绕到佛像后面,摸出来一把破破烂烂的油纸伞:“这个不知道是哪位过路丢弃这里的,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哥哥不妨撑着出去,好歹也有个避雨的物件。”
凌多多接了过来,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听到外面的响动,说了声“他们回来了”,便撑起伞迎了出去。
苗翠花、洪熙官和胡惠乾三个一头上顶着一片大荷叶,倒也未曾淋得如何凄惨,见他出来迎接,纷纷口中道谢。
他们对突然出现寺庙里的凌小小都表示了些许惊奇,凌多多出面给双方做了一个简短的自介绍,两伙合并到了一起,共同朝着少林寺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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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五梅师太特意托口信让他先行回山,凌多多把这一行带到九莲山下面的莆田村,便提出自己恐怕要暂且先行一步了。
方世玉真心感念他一路以来的照料,抓着他的手颇为依依不舍:“小师傅,等去了少林寺,再犯错被抓的时候,千万要伸出援手。”
凌多多无奈地看了看他,都生不起心思来表示鄙夷了,草草一点头道:“好,等成了少林弟子,天天守戒律院门口等着求情赎。”这番话他虽然说得有气无力的,但是嘴角却还是勾着的。
方世玉耍了一个宝冲淡了离别前的伤感情绪,笑着用拳头轻轻一碰他的:“那就说好了,有了这句话,才敢上少林呢。”
凌多多拉着凌小小的手打算就此离开,左右看了看,想起来自己平日里下山时依稀听到的一些传闻,叮嘱道:“莆田村因为临近少林寺,从四面八方前来求神拜佛、求医问药的着实不少,导致山下不少以此行骗,千万不要上当。”
苗翠花诧异万分道:“少林寺山脚下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事情?”毕竟是临近少林,若不是凌多多特意指出来,她还真是不敢相信。
凌多多叹气道:“们也多次听到提起,然则附近生活的对少林弟子也都是认得的,每当们下山来看,这些牛鬼蛇神就都躲起来不见踪影了,想抓也不知道如何抓起。”
少林的名声就是被这群败坏的,以凌多多的性格,这种都应该是严惩的,但是无奈少林并不是执法监督机制,就算是抓到了,这种事情也不由他们来做主惩处。
倒是敲路过的酒楼老板听了这番话,便停住了脚步,因为凌多多经常去他家店里买点小菜祭拜凌氏夫妇,两个也算是相熟。
酒馆老板主动搭话道:“三礼小师傅,少林寺真该管管山下的这些了,不仅坑蒙拐骗样样俱全,听隔壁的李二嫂说,最近连九莲山上都又出现劫掠的山贼了呢!”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给了凌多多当头一棒一样,他扭过头看去,失声道:“果真如此?”
酒馆老板印象中这位少林寺中下来的小师傅说起话来一直都是柔声细气的,少有这种拔高了声音的情况,小小地吓了一跳,旋即重重点头道:“是啊,听说三家路过莆田的商旅都被打杀了呢,尸首还是村民们好心给收敛的……”
他话说到一半,已经有些明白过来,当年的凌氏夫妇不就是这么死的吗?知道当年事情的其实不少,不过凌多多都一一拜托过去,希望他们不要自己妹妹面前提及此事,老板看了看脸色沉下来的凌多多和懵懂茫然的凌小小,适时地收了口,告辞离开了。
“小师傅,没事儿吧?”方世玉也觉察出他的情况不对,想起几天前二抵达寺庙前提到的事情,关切道,“还好吗?”
凌多多一摆手,扭过头来道:“没事儿,麻烦们先自行找地方落脚吧,小僧得速速带着小小去见几位师伯。”
他丢下一句话,见方世玉点头,顾不得多说,拉着凌小叙速离开了,一路上一直抿着唇角不肯出声,脸色确实阴沉如水。
凌小小也同样很气愤道:“少林一直宣扬以慈悲为怀,山下村民也被教化得多不杀生,想不到好端端竟然冒出来这样的贼盗,劫财掠迳不说,手上竟然还沾了命?哥哥,们一定要跟师傅和方丈大师说这件事儿,得让少林组织武僧下山围剿才是!”
凌多多提起六成功力赶路,其实略有些心不焉,他的脑子正飞速转动着,思索着千条万缕的联系,突然间眯了一下眼睛:“小小,们来到少林寺也已经有十年了吧?”
十年前他们的亲生父母就是少林山下被杀的,跟如今的这三家商旅的情况何其相近?这其中还正好相隔了十年,很明显是同一伙下的手。
再联想到五梅师太火速召他回山,凌多多觉得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十年前少林同武当的关系就有一阵相当紧张,看来马上两派就又要闹僵了。
他一回到梅花胜地,果然看到五梅师太立刻从禅房出来迎接,凌多多上前施礼道:“弟子见过师太。”
五梅手执拂尘,面容有些憔悴,对着他一点头。
凌多多不待她开口,便立刻出声问道:“弟子此番下山,增长了颇多见闻,于佛法上多有领悟,正想同师太讨教。”
五梅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反而先转过头去,看着凌小小道:“小小,为师的药草已经用完了,去药圃再采些来。”
凌小小看得出来这是自己师傅想要支开自己,带着些许不安地看了看凌多多,见自己的兄长也微微点头,便乖巧地应下了:“是,师傅。”
支开了不适合听的,五梅拉着凌多多重新回到了禅房,挥手把房门关严,自己盘腿坐到正中央的蒲团上,并不开口,显然等待着凌多多询问。
凌多多也并没有客气,站立她前方不远处,双手合十行了佛礼,朗声道:“师太,当年弟子父母的死,究竟是山贼所为,还是武当所害?”
“阿弥陀佛。”五梅长吟一声佛号,一向严肃的面容上显出淡淡的悲戚来,“当时检查十三户商旅尸身,发现他们所中的确实是武当派的武功。”
凌多多能一张嘴就问到点子上,显然已经自行做过多方调查,手中掌握了很多信息,他外行走江湖多年,心思聪颖,机灵通透,五梅并没有指望着自己能够拿谎话骗过他去,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武当和少林又要起波涛,有些事情还是告知他更加稳妥。
早她收到凌多多的信函又听到九莲山上又出现了贼盗的消息后,就已经拿定了主意,此时一一讲述出来也并没有迟疑。
五梅缓缓道:“二十五年前,贫尼与白眉师兄、至善师弟、李巴山师弟、苗显师弟连同冯道德师弟同是当时的少林方丈杏隐禅师的入室弟子。”
这一串名字中牵扯到的可都是了不得的,不说少林方丈至善和武当掌教白眉,连李巴山、苗显和冯道德也都是武林上响当当的物。凌多多微微前倾了身子,等待着她的下文。
“师傅主张因材施教,因此用不同的武功传授给们六个师兄弟,然则白眉师兄、李巴山师弟和冯道德师弟却觉得师傅偏爱等三,二十五年前怒而叛出少林,另投武当。”五梅说到此,禁不渍然长叹,“其后数十年的争端皆因此而起,等当真是罪孽深重,惶恐不胜。”
原来白眉因为天资出众,改投武当后,不过数年便成为了武当掌教,却仍然没有放下同少林之间的仇恨,几次三番让弟子来到少林九莲山下杀示威。
十年之前凌多多这具身体的父母就是受害者,少林那时先是派遣门下弟子去讨要说法,而后几位长老连带主持亲自前往武当,白眉无法惩处了行凶的武当弟子,这件事情才算是落下帷幕。
五梅说到这里,显得忧心忡忡:“原本自十年之前,白眉师兄没有讨到好处,就该就此罢手了,少林也因此得了十年的安宁,不知如何,今年却又派遣弟子作祟。”
凌多多一听,发现五梅想得确实比自己要深,他本来还以为白眉时不时来捣乱是十周年纪念之类的事情,因此问道:“师太可是担心那白眉有所倚仗?”
论辈分白眉是他的长辈,然则作为一个爹娘被杀的,凌多多觉得自己压根不用用尊称称呼他,因此直接叫了一声“白眉”。
五梅师太目视前方沉默良久,方才一脸凝重地颔首表示他所说的正是自己的担忧之处:“本来这只是一种猜测,其后收到了的信件,得知雷老虎杭州横行霸道,越发觉得其中另有玄机。”
“您的意思是说,以前雷老虎杭州还不是这样行事的?”凌多多对雷老虎的名号所知并不多,但是听五梅师太的话音,雷老虎也是这段时间才骤然这样猖狂起来。
“雷老虎所设通天书院,一直有朝廷加以庇佑,但是还不能够左右贡生的资格问题,况且听信中叙述,他擂台上打死数之事,也毫无追究。”五梅道。
看来这位师太跟自己所想的一样,武当这是跟朝廷勾搭上了才是,凌多多轻轻一抿唇角:“具体情况弟子也是道听途说,未必得见真章,不若等方世玉上山,师太仔细询问他事情的始末,再做定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