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坐主座上叉着腿，就算倚用华美冗词也能形容三百字的石青花纹抱枕上,怎么都坐不出半分贵妇模样。
兰娥坐下首,就算是个妾也能端着茶杯坐的气度万千。
“步姑娘莫要怪当初非要住大夫旁边,大夫府中已经让一票头痛太久,看模样特别连殿下都要敬三分的样子,就以为必定是朝中贵,说不定能制住大夫三分。”她放下茶杯抱歉的笑笑,却满面无奈：“本尚书家庶女,虽不是嫡女,却也是个满腹经书的,京中贵女可以为官,只是对官职等级和管辖范围都有详细的限制罢了,十一殿下虽是个阴郁多疑的性子,却赏识有才女子，虽只是个妾嫁进来，府里说句难听的，就是半个下，但日子也过得是好。”
“殿下虽不算喜欢，却也不怎么为难。只是大夫后来嫁进来，她父亲当朝丞相，其父不想让女儿未来进宫，就并未嫁给太子，嫁给十一殿下，也算是为太子阵营加了相当重的砝码。”兰娥说道。
青瓶站身后面无表情说道：“别想让柳——步姑娘帮，她不过是个质。当初死不要脸的不听的劝要去爬殿下的床，结果反而更被殿下鄙夷成为弃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鬼面铁手，虽然看到有了点本事，为师勉强觉得不那么丢脸了，但是——”
“兰娥啊，们去玩吧，管他什么临池观鱼吟诗作赋的，别这儿待了。”立马从榻上滚起来，拉着兰娥就往外走。
之后不过几日，太子就找出了七皇子谋害圣上的证据，听青瓶转述，先帝寝宫有间密室，七皇子无意间得知，用密室关押假死的先帝，并他暂时清醒时逼迫写下了遗诏，密室中也发现了所描述的易燃易爆并且有刺激性气味的硫化氢。一切都看起来这么容易，或许说证据完全就不重要，只要太子知道了死法，半真半假的捏造让七皇子无法反驳就好。
然而真正让震惊的是太子的手段。七皇子打入天牢，咬舌自尽前写下供词，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初太子与十一皇子以外世的另外八位全部都参与了这次密谋，且六皇子有通敌叛国密谋集结之嫌，当夜太子就雷厉风行，命将其余皇子请入宫内。
就这一切都变天的时候，院子里还静谧平和，坐软榻上烦躁的翻着画册，十一旁边跟说道：“太子不过刚动手，刚刚下面传过来的消息来看，其中一个府内畏罪自杀，一个逃出京城，剩下则全部请入宫内。”
呵呵笑起来：“请入宫内？恐怕那俩也是抓进宫的路上因为反抗直接弄死了吧，还说什么畏罪自杀或者潜逃，只不过是为了衬托太子哥哥做的是争取的，剩下的不过是死路一条，莫不是太子早就打算绞杀手足？幸好选了条好路。”
十一一身紫衣，坐到身边来：“哥本不是这个意思，其余皇子往日里懦弱，却没想到七皇子做出如此之事，惹怒了哥。本来是要册封分地，之前他甚至都已经与商量好了，谁知道……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连帝位也敢觊觎。”
听了这话，眯着眼睛猛然翻过身来：“这话不是诓吧，太子当初是真打算册封削权，把皇子们都打发出去？”
十一阴沉着脸翻个白眼：“屁话。”
七皇子谋害先帝一事本就蹊跷，能像个大概却抓不住重点。本以为谋害先帝之事，是太子的局，那么说来硫化氢出自浮世堂之手也说得通，但如此看来，太子一开始并未有杀死其他皇子之意，那这件事……
“跟说出去的事不可能，再重申一遍！不可能！让出去做什么？把机密说给浮世堂京城埋伏的听？！”十一对没好气的说道：“再说如今京城变了天，不到太子殿下正式登基，就别想着再出去。”
撇撇嘴，早知道不可能了。十一的宅子也不算太奢华，能转悠的地方也不多，动不动就看着大夫一身白裙坐着小船湖中央唱歌，见了就死勾勾盯着，嘴上叨念着。花园里也经常能看见她闲着没事儿花丛中一身白衣起舞，姑娘，知道十几米长的披帛随风摇摆如吴带当风，美得紧，但能不能就别弄腰后几米长的白纱，还让丫鬟拼命扇扇子，让的裙摆系带迎风飘舞了——这样真的蠢爆了。
实是没地方去，兰娥还跟说她扑个蝴蝶都能玩一下午，非拉着去绣花……
对不起，老娘只会拿针线缝合皮肉，不如弄残一个让治着玩玩。
越想越觉得质的生活当真算得上是质。十一不断瞟，手上拿着书却没心看，看着一脸郁闷，他终于放下书，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能不能别叹气了。”
“那就把二爷给的回信给看，别以为不知道，肯定是押那里！”
“他又没给些什么重要的内容！有什么好看的！就他那手烂字，老子七岁的时候写的都比他好！辞藻也不会用，若是他真的想，早不知道该写的多么——”
“给不给，不给老娘揍了。”一把站起来拽住他衣领：“老娘能让掉下来的那两颗牙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妹，地面上欢聚一堂！”
“给给给！今天带过来就打算给的！除了会暴力还会什么！”十一拨开的手，从袖口拿出一封信，递给。
接过来往后一倒，滚到烛火边细细拆开，这次终于是平整的纸，忍不住想笑，拿出薄薄宣纸，烛光下，纸张透着灯火的颜色。可这封信题头竟不是给的，而是写给十一皇子的。二爷写道：“知道信必定不会直接送到步辞手里，甚至说可能根本就不会送到步辞那里，所以干脆有些话不如说给听。”
“不管是否喜欢阿辞，亦或是真的因为做质而将她带走，都应该知道，若是囚着她或者用强硬的手段只能让两方都两败俱伤。也请将的意思转达，愿用北海的船队来表示对于太子的扶持，也希望能换来步辞的自由。并非一定要她真的到浮世堂来，只希望她不会犹豫太子的轻蔑与野心而被囚。”
“西域大捷，太子登基之日必定前往京城任职，并奉上贺礼，也只希望殿下与太子能放弃用步辞来作为协调双方势力的筹码，这对她本身不公平。这话说给太子殿下，他必定物尽其用将步辞利用至死，但知心中有步辞的分量，自然会做出们都想要的决定。”
觉得烛火的温度仿佛要灼烧的瞳孔和这薄薄的信纸，从未见过二爷用这样的语气写信，更未见过这遒劲而认真地字体。这字当真是丑……丑的都不像二爷的风格，眼睛火辣辣的疼着这么想。
中间一段行文是关于对于朝中势力的商议，却拼命字里行间找的名字。最终却最后看见了二爷写的。
“步辞身子不好，胃寒脾虚，行经疼痛，望能照料好。她喜肉食，喜多餐，若殿下真要给她质待遇，不如多让她吃点青菜，也算是调理身子。若是殿下管不住手脚，对她不敬，估摸着不用做什么，您也会被揍得无法下地了。”
“还有。有些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步辞永远只能做女马贼，做山寨土匪，做她想成为的，而不会成为一个皇子的妾或妻。”
十一就坐旁边，猛然用信纸擤了擤鼻涕，揉作一团扔到地上：“写了些屁话，一句也不说给听。亏还挂念着。”低声道，连忙闭上发疼的眼睛，补充道：“字也是丑。”
十一沉默不语，他必定也是看完了的，现又他面前看着封信，他又是什么想法。转个身把脸埋入抱枕，心里百味陈杂。
妈蛋！要是写个，“蛤蟆痔疮了怎么办Ｃ痛！家都没法坐凳子上！”绝对会心情比现简单得多。这家伙是故意的……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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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竟同意您做官了？”青瓶一脸诧异。
“皇上亲口许诺，虽然这皇上当上还没两天，可幸好还记得这号物，他问愿不愿意，自然说愿意，否则当真要这宅院内憋死。”叉腰说道：“喏，官服都送来来了，不过是小小医馆，再过两刻就要去御医院报到，快给收拾收拾。”
青瓶还是不肯动：“您问了十一殿下的意思了么？”
“皇上登基之事，他已经忙了四五日没入家门了，上哪儿问他去。再说了皇上金口玉言，他不同意又能怎样。”斜眼道：“快点，老娘要入官场！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了！快！”
青瓶满脸不愿意的帮穿衣梳头，不过是个小医官，打卡上班每天工作八小时，风险少了许多也能逃脱这宅府。
……更何况，二爷已经入京。明知此事，却只能坐井观天，听说皇上提拔陈家与新氏族付家，而新入官场的付姓男子，怎么看都与几年前痴傻又无音讯的关守玄有几分相像。所谓付家也已经京中定下府邸，临近陈家，而只是听说。
第一次感受到了宅府内女的可怜生活，想见一面二爷却不能，如今只有入宫为官这一个选择了。
医官服饰奶白色带有一点红色装饰，未梳头，就这么急急忙忙的拿着公文与随身物品坐上了马车。亏得太子未忘记，否则真要蹲死家中。入了宫内，还是上午，随着宫进入御医院，一路低着头还未递交公文，就有一男子说御医院首席太医惊异于医术，想要见一面。想拒绝，却觉得宫中不容的这么肆意了。
他领着走入侧面宫室，绕到后面左耳房去，刚推开门，就看着满是灰尘晦暗不明的房间内坐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
他从进屋就猛然抬起头来，看见那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却仍坐原地未动，琥珀一般的眸子闪烁着，视线不愿离开。
本以为他必定又是一阵傻笑，或是猛然扑上来，像每次重逢一样，但他只是坐着直直看着，反倒是前进一步迈入屋内反手关门，拦住了阳光，将所有停滞的空气关这晦暗不明的房间内。
“二爷……您这又是哪招，真是要吓死了。”故作轻松说道。
却看着他坐原地仿佛都不会站起来一样，嘴角拼命想扬起来，眉头瞳孔却颤抖着闪烁着，眼睛陡然蒙起浑浊的水雾，露出一个似笑非哭的的表情来。
“蛤蟆。”他开口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走过去用手掌蒙住他眼睛：“别让看见这丑模样。”
他抓住的手掌，就感觉到了手心里不断颤抖的睫毛与滚烫的水滴，房间内空气静止，缓缓伸出手去，环住他的脑袋，环住他穿着官服的肩膀与梳理整齐的发冠：“真是……丢现眼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