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独家
第四十三回初见滕家话事
杏色的绣花锦衣，松花色百蝶穿花的八幅湘裙,外头罩着一件猩猩红的貂皮披风。贾敏坐梳妆镜前,长发挽成随云髻,别着一枚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着一对掐丝银鎏金带款蝴蝶花卉簪子,耳坠一对紫玉蝴蝶耳环,抱着手炉便跟前来会合的尹氏一同出门去了。
“那位滕太太倒是知道,原是幽州一个秀才家的女儿,姓范,饱读诗书,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了。”尹氏马车里跟贾敏分享这些天打探来的情报,“那位滕先生据说也是读书出身,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倒是做起盐商来了。”
“个有个的遭遇,咱们也不好多说。”贾敏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不过看着她有如此雅兴邀请诸位夫煮茶赏梅的，大概也不会是成太太那样的物了。”
马车停了下来，贾敏跟尹氏刚下车，便有两个婆子上前迎接。两个婆子都梳着整齐的发髻，一身墨绿色的衣裳，笑容可掬。请了她们上软轿后，又温声道：“二位夫来得早，也不知用过早膳没？太太叫厨房的做了几道点心，二位夫先去花厅候着，吃茶用些点心也是好的。”
两个婆子不卑不亢，倒让贾敏对这位神秘的滕太太有些兴趣了。
“这屋子里的摆设倒也清雅。”尹氏吃了一口茶，“越州寒茶，味儿不错。”
“喝着也清雅。”贾敏抿了一口，只觉清香扑鼻，“越州寒茶保存极为不易，这茶喝着倒也清新微香，还保持着刚收入库时的味道，可见保存得还十分好。”
“到底是林夫，果真见识广博。”未见其先闻其声，贾敏刚说完便有一把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茜红色影走了进来。她有一张鹅蛋脸，柳眉杏眼，穿着茜红色绣百合忍冬花缠枝衣裙，头上的花簪耳珠上的耳坠都是白玉梅花形的，“二位夫好。”
贾敏与尹氏便起身还了半礼，对视一眼便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这便是滕太太了。
三闲聊了几句，邀请来的便陆陆续续地到齐了。贾敏留了个心眼，只见场的都是官家夫，便知道这回范氏是没有邀请其他盐商家的太太过来了。
“跟老爷搬来扬州不过三年，原还想着专门建个茶室的，只是从前一直不得空。”范氏一举一动间都进退有度，“陆陆续续地到今年秋末才建好，又想着等着梅花盛开的时候请来一边吃茶一边赏梅，这才叫风雅，便邀请诸位夫过来了。”
“滕太太倒是会过日子。”钱氏笑道，“咱们几个也好久没聚一起说说笑笑了，这回都是托滕太太的福呢。”
“夫这样说就惭愧了，原是大冬天请们过来，们不怪便好。”说罢便走到了茶室。这个茶室设计得倒还挺特别，除了一应的茶具以外，倒没有可以赏梅的地方。范氏叫打开了窗户，一簇簇红梅便瞬间跳入眼中，映衬外头不知何时下起的小雪，倒是分外赏心悦目。
“这窗户倒是设计得巧妙，竟像一面墙那样大，如今看着可真好。”江氏笑道，“屋子里也还暖得很，咱们喝茶用点心赏雪赏梅，比旁的都要有情趣。”
煮茶的婢女据说是从更南边产武夷茶的地方带回来的，所以手艺格外好。这回煮的是平水珠茶，茶汤香高，味甘软而永；配着范氏特意吩咐做的小茶点，只一会儿的功夫，范氏便跟诸位夫都说上话来。她为娴雅，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仪态万端，倒叫场的女子对她的印象都很是不错。
晚上回到府里，贾敏便跟林如海说起了这位与众不同的太太：“看着就是个知书达理的，说话举止都是进退有度，看着就不像一般的盐商家的。”
“倒是说对了。”林如海翻了一页书，“滕家素来依附于文妃娘家，那位滕先生便是从前咱们府中住过的滕先生的长兄，他的太太自然是不是一般的女子。”
“是说，那位滕先生？”贾敏立刻想到了从前府中名为保护林如海安危实则负责监测扬州官员的滕殷，脸上吃惊的表情倒叫林如海一顿发笑。贾敏白了他一眼，只道，“如此说来，这滕先生出现此，想必也是皇上的主意了。”
“这是自然，心里知道便是，别跟旁说。”皇帝有意掌控扬州盐商行径，自然少不得要安插心腹，“对了，今儿出去了，倒是京城有送了信件来，说珠儿媳妇诊出有喜脉了。”
“那便好。”看来是天命不可违，贾敏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得空叫收拾点东西送回京里就是了。”
开春之后便又是新的一年，林黛玉得了贾敏的许可，亲手写了几张帖子请了几位姐妹到府中赏花。尹氏的女儿杨梓湄，江氏的女儿姚杏，都是常客，倒是范氏的女儿滕琳是第一回来。姚杏年长些，性子文静，乖巧地坐那儿给几位妹妹切着桃子；滕琳还有些怕生，害羞地坐姚杏身边帮忙；黛玉跟杨梓湄倒是玩得开心，两叽叽喳喳地说着，说罢竟是要拿着剪子去剪桃花枝。
“们两个倒是消停些，家滕妹妹还呢。”姚杏好不容易拉住两，看了看一旁偷笑的滕琳，道，“怎么，把咱们两个丢这儿？”
“姐姐最爱说教了。”杨梓湄嘟着嘴，“娘亲这冬天日日拘束着，好不容易来到林姐姐家了，倒是姚姐姐也不许家玩儿。”
“外头虽然看着暖和，但春日里乍暖还寒，妹妹还是注意些好。”滕琳柔着声音道，“从前京城的时候，冬日里素来爱叫爹爹带去冰嬉的，只可惜搬到扬州城后却发现这儿没有能玩冰嬉的地儿，不然咱们冬日里就不必整日拘束家了。”
“姐姐这样好呀，爹爹可凶了，只说女儿家不必学这些，叫乖乖呆府里跟娘亲学读书写字就好。”杨梓湄撒娇道，“可读书写字那是林姐姐喜欢的，更喜欢荡秋千。姐姐喜欢吗？”
“喜欢呀，府上就有一架秋千。”滕琳笑道，“林妹妹喜欢读书？”
林黛玉点点头，道：“听娘亲说，滕太太读书也是极好的，滕姐姐也是如此吗？”
“说不上十分好，只是读过几本书罢了。”滕琳渐渐也敞开了话袋子，“娘亲说读书能熏陶的气节，所以也不拘着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对了，前儿得了一本前朝张仲的诗集，林妹妹要是喜欢的话明天让送来吧。”
“张仲？”黛玉连忙凑过去，“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说罢便跟黛玉说起了诗书之事。姚杏也是请过女师傅的，也跟着一起说话。杨梓湄起初还嘟着嘴一脸无趣，听着听着倒是入了迷，只觉得这位滕姐姐说话的声音极好听，说话抑扬顿挫的，原本枯燥的故事都叫她说得格外精彩，一时间也是入了神。
四个女孩子倒是说开了，后来时常相互邀请也是常有的事情。
扬州这边是一派其乐融融，京城倒是那儿倒是有些愁云惨淡的。贾珠自从被横着抬出考院之后便一直无心读书，这段时间一直厮混内宅，也不愿意跟贾政还有他身边的清客门讨论功课。贾政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贾珠到底还是不肯，他也毫无办法；又想着儿子身子尚未痊愈，也只能得空骂几句希望他早日清醒。
“们是怎么伺候的，大爷晚膳都没用，饿坏了可怎么好！”李纨有着身孕不便服侍贾珠，如今贾珠身边打点的都是从前王氏塞过来的两个通房，“先吩咐厨房做些粥品送去，要亲自过去瞧瞧。”
两个通房站一边也不敢吭声，虽然她们都是王氏给的，但到底贾珠对她们素来没什么感情，比不得李纨跟贾珠鹣鲽情深。
“哎呦的大奶奶，您可是怀着身孕的，先别急，遣去问问再说吧。”李纨身边的梁嬷嬷是贾母赐的，就是为了帮她养胎。见她不顾肚子就要出门，梁嬷嬷赶紧劝道，“大爷先前一直郁闷着，这段时间心里难受是必然的，咱们又何必去再伤口上撒一把盐呢？”
李纨哪里不知道自己丈夫心里不好受，可是她爹爹也说过了，大爷还年轻呢，这回不成还有下回，他怎么就一直想不开呢？她哪里知道王氏整日贾珠身边絮絮叨叨的，叫贾珠听了以后多压抑。贾珠天天熬夜念书本就身子弱，这回心里头的郁闷还不能松散，憋心里都快憋出病来了。
春日里气候还不定，今晚贾珠又把两个通房都赶了出去，夜半里发起烧来竟也是无知晓。到了第二天，还是一直跟贾珠身边的小厮见贾珠没有按时起来才起了疑心，喊了几声也不见贾珠搭理，便大胆推开门。进去一瞧见贾珠烧得满脸通红后，连忙让通传了府里的主子，拿着帖子便去请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