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独家
第五十一回喜宴上遇呆霸王
林谨枢送来的红酸枝木妆奁雕工精巧，顶上的盖子一揭开便是一块可以竖起来的玻璃镜,妆奁分成两层,可以放入一些绢花、珠花、簪跟钗一类的饰物。林黛玉笑着道,“怎的哥哥最近倒是愈发爱出门了,书都读透了吗,”
“按着爹爹的吩咐,去给礼部的几位大送东西罢了。”林谨枢笑道,“回府的路上想着跟娘亲家大约也是无聊了,便去买了一些话本还有诗集,又去银楼挑了些精致的东西给跟娘亲带回来,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林黛玉撒娇道,“哥哥对最好了。”
“那是当然,不过说起‘哥哥’二字，今儿倒是见到了从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故。”林谨枢眯了眯眼睛，“好些年没见，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林黛玉翻着林谨枢送来的诗集，问道，“是谁呀？哥哥认识的故也有不知道的？”
“只扬州见过一回罢了，倒跟印象中的模样不大相同，也是细细问过之后才知晓他是何。”林谨枢摸了摸林黛玉的发髻，“那年不过一岁，皇上奉着太上皇跟皇太后南巡来到扬州，薛家得了皇恩也到了扬州面圣，来过咱们府上拜访。今儿见到的便是薛家大房的薛蟠了，只是多年未见，模样倒变了不少。”想到薛家举家上京的缘由，林谨枢自然没有要跟薛蟠来往谈交情的意思。
“原来薛家跟咱们家还有这样的交情，但看着娘亲对薛家倒是淡淡的。”林黛玉道。
“哪里是有什么交情，不过是寻常的问候罢了。”林谨枢道，“好了，今儿下午还得跟师傅学习呢，哥哥就不打扰了。那些书虽然是给消磨时间的，但也不许沉溺其中，知道吗？”
“知道了。”林黛玉嘟了嘟嘴，“哥哥也要好生读书吧，再过些日子咱们又得忙了。”说的便是贾琏大婚的事情了。喜帖是早早就下来了，这段日子贾家的还隔三岔五地上门请她过府玩，她这两天可没少跟贾敏抱怨着说自己都没时间给黎惠绣一条帕子做礼物了。
林谨枢看着林黛玉一脸不愉快，只好温声道：“暂且忍一忍吧，左右娘亲不也是找尽借口给推脱了吗？”
“也就只能这样了。”
林如海抿了一口酒，看着眼前觥筹交错的场景，半低着头，脸色晦暗不明。到底是荣国府未来继承的婚事，少不得有些官员前来巴结；又见荣国府内花团锦簇，摆设是奢华至极，端的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
“爹爹还是少喝几杯吧，不然满身酒气回去了，娘亲又要念叨了。”林谨枢见林如海默不作声地又要添一杯酒，连忙让伺候的送来热茶，“先喝杯茶水吧。”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看着如今这盛况，觉得如何？”
“……儿子觉得，太过了。”林谨枢思量了好一阵子才回道，“荣国府本就是富贵奢华，为着这次的婚事更是放足了心思布置，外看来大概是没什么。只是如今四位异姓王还有旁的国公府都派来饮宴，于上位者而言并非乐见的事。”
“说得不错。”林如海趁着群吵杂，低声道，“等一下若是有不相熟的过来套交情，尽管找借口回绝就是了。”
内院的贾敏带着林黛玉坐花厅里，看着屋内奢侈华丽的摆设，也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大红的珊瑚盆景不多见，就是有也是大多进贡给宫中的，可这屋内一尺多的珊瑚盆景便有四盆，对称雁翅般摆着；高高的横梁上挂下来的都是红玛瑙的挂饰，烛光下熠熠生辉。更不要说素日里就摆着的各种天青色官窑梅瓶了。
“这摆设华丽异常，到底是老太君家，就是不一样。”史鼎的妻子余氏奉承道，“听说琏哥儿媳妇也是个温柔娴雅的姑娘，只可惜咱们现不得见。”
“要见的话也可以，等一下直接到新房里去看看不就得了吗？”一边史鼐的夫云氏半勾着嘴角笑道，“只是咱们到底是长辈，这样急匆匆去看家却是有些不妥的。”
余氏横了云氏一眼，倒也不接话，只顾着继续奉承贾母；云氏顾着贾母的面子也不好发作，只顾着闷头喝着热茶。
贾敏回想了一下，只记得史湘云似乎是跟着史鼐一家住的。只是史鼐跟云氏素来不待见自己这个失怙失恃的侄女儿，平日里也不愿多见她。要不是贾母惦记着史湘云，只怕都要叫她自生自灭算了。可是他们都忘了，史鼐保龄侯的爵位便是史湘云父亲逝世后才传与史鼐的，万一叫知道他们这般对待长兄的遗孤，叫御史们知道了肯定是要参他们一把的。比起史鼐，史鼎倒是做得好多了，至少对史湘云还是关怀备至，所以史湘云话里话外也是亲厚史鼎跟余氏多一些。
“……原是想叫宝玉跟身边的，偏生他老子不愿意，要带着他出外头见见诸位大。”贾敏听到余氏问起贾宝玉，便竖起耳朵听着了贾母的回答。原来是叫自己二哥拘着到前头去了，还好。
“宝玉也渐渐长大了，是该多见见客才是。”余氏笑道。男子哪里有不积攒脉的，贾琏是这荣国府的继承，宝玉要出头只能另谋出路了。
“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宝玉素来身子弱，总是牵挂着。”
今儿原是徐氏儿子大婚的好日子，贾母倒是张嘴闭嘴的就是“宝玉”。贾敏偷偷看了一眼，只见徐氏虽然还是满脸笑意，但眼底下的不满都要溢于言表了，便举着酒杯，跟徐氏轻轻一碰，使个眼色叫她按下眼底的不满。
徐氏眨了眨眼睛，笑着跟贾敏对饮了一杯，又笑着接受了几位官家夫的祝贺。
“老太太，吉时也到了，咱们请诸位夫去吃喜宴吧。”徐氏看着贾母跟余氏越说越来劲，便出声打断道，“今儿大喜日子，也不能叫诸位夫饿了肚子。”
“好，都走吧。”贾母丝毫没有注意到徐氏的不快，拉着余氏继续嗑唠。
酒过三巡，便是再好酒量的也有些扛不住，更别说是林谨枢。有些个官员喝高了，见着谁都要逮着敬一杯；有些看到林如海便心生巴结之意，林谨枢自然也逃脱不了被灌酒的可能。寻了个借口逃了出来，林谨枢坐外院的廊道上，微微呼了一口气。
“咦，不是前段时日跟银楼打了个照面的吗？”等着身上的酒气慢慢散去了一些，林谨枢正要起身，却见前头走来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男子，那话便是那青衫男子说的。定睛一瞧，居然是薛蟠。又想到自己娘亲说薛家如今暂居荣国府，便也明了这为何出现此了。
“是来饮宴的？”薛蟠又问道。这个男子他记得小时候见过，但是忘了哪儿有过一面之缘了。
“正是。”林谨枢道，“时候不早了，下得回去了。”
“慢着！让走了吗？”薛蟠牛脾气一上来便是不管不顾，“倒是有些脸熟，从前可是去过金陵？”
“下从未到过金陵，公子只怕是认错了。”林谨枢不欲与之多纠缠，“下是随着父亲到贾家来的，这回出来时候已久，下告辞了。”说罢便让跟着的小厮带路回去。
薛蟠刚想要跟上去，又想到自己如今是守孝之身，自己妈妈也是多番嘱咐不许他多生事端，只好嘟囔了几句回到梨香院中。
林谨枢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装作不经意地问身边伺候的小厮：“方才跟说话的是谁？难道也是这回表弟大婚请来的客吗？”
“哎呦，林少爷有所不知。这是咱们府上二太太的外甥，是从前紫薇舍之后的薛家如今的大房家主呢。”那个小厮自然知道林谨枢的身份，回答起来自然是仔细的，“只是薛大爷如今尚孝期，这回婚宴他自然是不能参加的。大约是听了咱们这儿热闹，所以出来瞅瞅罢了。”
“哦，这薛家怎么好好地上京来？而且记得薛家京城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吧，怎么也不会自己宅子住呢？”林谨枢微微眯起了眼，问道。
薛蟠犯了命案的事情贾家也不算是个秘密，只是这些事儿能随便说出来么？那个小厮笑嘻嘻地直接忽略了第一个问题：“听说是上京匆忙，京中的宅子还没修缮好，所以暂居咱们府上，再者也是二太太的亲戚嘛。”
“原来如此。”林谨枢点了点头。爹爹给他说过，薛蟠身上是背着命案的，他如今能全须全尾地出现京城，势必是有帮忙解决问题了。王子腾大奉旨巡边是不得空了，如今想来也就只有这二太太敢动手了吧。金陵、甄家、二太太……真是作死。就不知这荣国府上下的知不知道二太太的所作所为了。
林谨枢弹了弹衣袖坐回宴席上，脸上已是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