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五

    曲靖对站走廊尽头的雷霆挥手，表示自己会照顾好少年,然后款步走到男病床前,翻看他的病历记录。

    男的妻子见来是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长者,温和的眉眼下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智慧,心中顿生希望,连忙迎上来急迫的问道,“医生,丈夫的腿还有救吧？”

    “他受伤多久了？”曲靖没有直接回答。

    “伤了两个月了,开始只是破了一点皮,以为嚼点烟草叶子敷上就好了,哪知道会越来越严重。”说起前事,女低头掉泪,懊悔不跌。男也发出几声痛苦的悲鸣。他们都是农村,全靠劳力过日子，没了腿简直不知道将来该怎么活下去。

    大脑接收到的呼救声陡然拔高，骇得韩卓宇后退两步，紧紧贴住门板。哪怕是救小正那一次，他也没有听见过如此绝望的嘶喊。

    曲靖回头看了少年一眼，转而继续翻查病历和cT片，眉头越皱越紧。

    病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几分钟后，他才再次发问，“他的主治医生是怎么说的？”

    问起这个，女刚收起的眼泪又开始大滴大滴往下掉，抽噎道，“医生说没有办法了，为了防止病情恶化，只能把腿锯断。”

    败血症并发骨髓炎，经过两个星期的治疗还是无法控制病情，且伤口感染的细菌对抗生素已经产生了耐药性，为今之计只有锯腿一途，哪怕集齐了世界上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也会做下同样的判断。

    曲靖摇头叹息，对女如实说道，“他的腿必须尽快截肢。现动手术只需从膝关节截断，再拖几天整条腿都保不住了，还很有可能危及生命安全。”

    要腿还是要命，只要思想不是太过偏激的都会洋者。女捂脸痛哭，男咬牙偏过头去，隐藏自己绝望到扭曲的表情。

    韩卓宇仓惶后退，直到离开病房老远，再也听不见男的呼救声才停下。

    “怎么了？被吓住了？”曲靖追上前，按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

    韩卓宇默默不语，那种无力的感觉还积压心底，堵得他胸口发疼。

    【宿主，这种程度的患者就受不了了吗？今后怎么当医生？】9527试图用激将法，【如果害怕们就回去吧。以后再也不提考医学院的事了。】

    ‘不，继续！’少年固执的摇头，慢慢朝另一波绝望的呼救声进发。

    曲靖兴味的挑眉，不紧不慢的跟他身后。

    下去一楼就是心血管科，每个病房基本都住着重症患者，呼救声十分密集。甫一踏入楼层，韩卓宇的太阳穴就开始一抽一抽的痛。他缓缓走过一间间病房，侧耳聆听病的呐喊，最后其中一间停驻。这是一个VIP病室，条件很不错，病床上躺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鼻端插着氧气管，手背扎着吊针，正对着天花板发呆。

    听见脚步声，他以为是自己的亲，微笑转头看过来。

    他的表情很平静，与之相反，内心却发出一阵又一阵哀鸣，并不凄厉，也不尖锐，但比所有都无助深沉。

    被拉入泥潭无法呼吸的感觉比之前更难受，韩卓宇微微胆怯。

    “找谁？”一名中年妇女拿着一沓检验单进门，见到身穿白大褂的曲靖，疑惑的表情变成惊喜，“医生快帮爸看看他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这都医院躺了两个月了，别的病都出院了，他怎么还好不了？”

    “给看看。”曲靖接过女手里的检验单，很快就有了大致的了解。

    “抱歉，父亲没办法动手术，只能接受保守治疗。”曲靖摇头，“看，他的肌酐已经达到了400，超过500就得血透，肾脏的问题比较严重。血糖29，间接导致血压居高不下。多年服用降血压和降血糖的药物已经侵蚀了他的脏器，使他无法承受一场手术带来的伤害。们再耐心住一阵，等血糖和血压得到控制了再说。”

    女非常绝望，老却仿佛毫不意。

    深沉而无助的呼救声不停回荡脑海，韩卓宇慢慢退至走廊，小心翼翼的出了一口气。

    【还继续吗，宿主？】

    “现去哪儿？”

    9527与曲靖同时问道。

    韩卓宇抿唇，抬腿往呼救声最尖锐的地方走去，那是下下层的癌症科。

    他苍白着脸，一步一步踩碎那些凄厉的尖叫，绝望的呐喊，无助的呻-吟，来到走廊最尽头。

    隔着一扇门，他就已经接收到了那最最尖锐的信号，仿佛连神经都震颤，用脚尖碰开房门后，里面的场景却叫他大为惊讶。

    一名长发披肩的美丽少女盘腿坐病床上，手里拿着一本画册正涂抹，窗户微微拉开一条缝，明媚的阳光洒落洁净的淡蓝色地板上，感觉格外清爽。病床边的柜子上摆满了粉色的玫瑰，沁心脾的花香掩盖了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一个充满了梦幻色彩的房间，仿佛与那道尖锐的求助信号没有任何关系。

    韩卓宇愣住了。

    少女叼着画笔看过来，恬淡的表情忽然变成惊讶，“哎~，是韩卓宇对吗？”俊秀无双的容颜，纯澈淡然的气质，绑着厚厚石膏的双手，这样明显的特征绝对错不了。

    韩卓宇愣愣点头。

    “啊，太好了！真的是！昨天还想着要不要买束花去看呢，结果就来了，好神奇……”少女跳下床，搭拉着拖鞋跑过去，一会儿拉拉少年柔软的发丝，一会儿捏捏少年粉嫩的脸颊，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病态。

    然而，随着她靠近，那尖锐的求助声更加刺耳了。

    韩卓宇正准备后退，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却拯救了他几欲断裂的神经——【叮~采集到30点正能量！】

    为什么心里绝望的哀鸣，却还能散发出正能量去感染别？韩卓宇心脏微涩，困惑的看着少女明媚的笑脸。说到勇敢，似乎她才是那个最勇敢的呢！

    少女知道少年的情况，对他的沉默寡言毫不意，拿出自己的画册给他看，还他的石膏上写下祝福的话语，另外添了一个少年的Q版小，相当活灵活现。

    “这个是生病的时候为了排遣寂寞而画的画。有一个梦想，将来成为全c国最棒的漫画家。”少女的表情有一瞬间失落，然后立即打起精神，把厚厚一沓画册递给少年，微笑道，“把它们全都送给，希望今后能够勇敢的面对生的各种困境。加油！”

    少女捏起拳头碰了碰少年手臂上的石膏。

    【叮~收到100点正能量！】

    为什么心里痛哭，脸上却能绽放如此灿烂真实的笑容？为什么明明身陷绝望，却还能迸发出如此巨大的正能量？少年的表情有些恍惚，胸口憋闷的厉害。

    “那就代替小宇谢谢了。”站门口许久的曲靖走上前，拎起一口袋画册，然后大致扫了一眼少女的病历单。

    “不客气！下次有空上来看哦！”少女把两送到门口，欢快的摆手。

    走出去老远，9527才彻底屏蔽掉少女的呼救声。韩卓宇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看向曲靖问道，“她怎么了？”

    “白血病晚期，大概只有两个月的生命了。”曲靖摇头。他发现少年探望的全都是病情严重且医生束手无策的，真是诡异的巧合。

    “没有办法吗？”那样明媚的笑容应该永远保持下去。

    “除非尽快找到匹配的骨髓做移植手术。但是两个月，时间不够。”曲靖摇头叹息。

    韩卓宇沉默了，心情十分低落。

    “是不是觉得们做医生的很没用？”曲靖苦笑，伸出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少年面前晃了晃，“知道c国，他们管这双手叫什么吗？”

    韩卓宇偏头，目露好奇。

    “叫上帝之手。这对一位外科医生来说是最高的赞誉。这双手拯救过几百条生命，是不是很了不起？”

    韩卓宇肯定的点头，目露向往。

    “但还有更多的生命手里流逝。不是不想救，而是无法救。再精湛的技术也抵御不了死神的来袭。很多病症是们目前的医学技术无法治愈的，们除了尽力减少病的痛苦没有其它办法。像之前的男，老，还有刚才那位小姑娘。”

    韩卓宇低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他无法眼看着这些绝望中煎熬却什么都做不了。对未来，他有些胆怯了。

    “听说也想当医生，现是不是很失望？”曲靖微微一笑。

    韩卓宇没有说话。

    “不用感到失望，”曲靖摆手，“们现无法治愈的疾病，未来一定会找到办法。十八世纪以前，类的平均寿命只有18岁，牛痘的研制成功使类的平均寿命发生了首次飞跃，提高到40岁。二十世纪初，青霉素的问世挽救了千百万被细菌感染的布，类平均寿命出现第二次飞跃，上升到65岁。二十一世纪，爱滋病、心脑血管疾病的泛滥致使口寿命减少17年，但们发明了鸡尾酒疗法、心脏起搏器，工心脏等等尖端技术，将类的平均寿命提高到70岁。看，真正的上帝之手不是们，而是整天待实验室默默无名的科研员。们的手术台一次只能拯救一个，但他们靠着自己的智慧却能拯救千千万万的，继而改变一整个世界。”

    曲靖低头，直直看进少年眼底，慎重道，“想不想试一试亲手去改变这个世界，改变所有的命运？”少年的智商极高却不善于际交往，就算双手不那么灵活了，他还有一颗无与伦比的大脑。曲靖早就发现实验室才是少年真正的归属。他有预感，他一定会找到一片新天地。

    亲手改变这个世界？把那些尖锐的、凄厉的、绝望的呐喊一一掐灭？平生第一次，韩卓宇感觉到自己的血液燃烧，沸腾。一扇崭新的大门开启了，他想抛却心底的迷茫和怯懦，去往更广阔无垠的边界。

    【宿主，这正是今天要跟说的话。的智库里掌握着无数的尖端科技，每一样都能够改变类的命运。但为了不颠覆历史，无法将它们无偿奉送给，只能提点一些研究方向。未来能改变类寿命的关键科技是基因改造技术，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但摩天大楼不是临空架设的，此之前，必须努力学习，掌握相关的知识，比如生物数学，生物化学，生物物理学，体解剖学，医学细胞生物学，体生理学，体组织学，体胚胎学，遗传学，体免疫学，医学寄生虫学，医学微生物学，医学病毒学……】

    9527报出一大串学科，末了喘口气，继续道，【这些还只是最基础的学科，更高端的还有基因工程学，分子生物学等等。所以宿主，不要觉得自己的时间很多，从现开始努力吧，让们一起去拯救这个世界！】

    虽然最后一句话有点中二，但韩卓宇不得不承认，他被打动了。如果说最初想要学医是9527硬性灌输的理念，那么现则成为了他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