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哟,抄书需时时力行!
背经书真的可以有益练武?
谢岙抓抓头发。
背熟了真的能掌握阳气收发、练好金刚罩?
谢岙两撇眉毛皱成一条线。
既然是云师侄所说,应该没错,只是——
如果天天抄书,哪里还有时间去找线索?!
虽然之前种种经历表明,练武之事迫在眉睫…可是这些纯阳功法到底需要练多久才有所成?
谢岙深深叹口气,满脸纠结。
“…师叔?”
前方冷面少年转身,站在幽静殿宇之中,越发显得神情极静,眸色极黑。
被这双眼睛一望,谢岙登时回过神来,只见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处开阔房间。这房间像是有甄剑堂大殿那般纵长,排排书架直达屋顶,竖分两道,横分数排,中间一道白石走廊直通末端,显得煞是深远。
这、这书房的书貌似也太多了点?
谢岙一路走去,粗略数了数,竟是与万书阁的书量不相上下,不由暗自咂舌,正左顾右盼之时,忽然觉得一股风自前面呼啦吹来,谢岙扭头一看,顿时两眼睁大,倒吸了口气。
走廊末端,一张矮几桌案临窗而设,窗扇竟有平常所见两扇门之宽,此时窗扇被打开,大片连绵山巅霎时跃入眼中。
但见千峰竞秀,万岫争险,柏木苍,松林翠,渺渺云雾生岭上,一排白鹤悠闲过,当真是——
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好一副人间美景!
谢岙看的神魂颠倒,股股清风舒卷浑厚,让人不由心境万般开阔。
啧,管它是两本还是三本,不就是抄书背书!又有何惧!
谢岙气势万千坐在桌案前,拍拍桌子,豪气万丈道,“云师侄,拿书来!”
云青钧剑眉微动,不紧不慢抬手,把之前那两本书放在桌案另一摞书上。
那摞书二尺来高,封皮同样是红底狂草,谢岙瞅瞅这一摞快要没过自己头顶的书册,一股不妙顿生心头,“等、等一下,该不会这些都是——”
“正是些许纯阳功法初级心经。”少年微微颔首,冷寒俊容上一片坦然之色。
些许?初级?!
仅仅这些书背完都需三五载,那所有的纯阳心经背完还不得十年,不,几十年?!
谢岙身子一晃,眼中忽然浮现自己白发苍苍踏出青冥阁,仰头长啸‘老纸终于可以去找线索了’的模样——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忙抬头道,“云师侄,我觉得真的可以每日安排一些空闲…”
“师叔。”
清冷音色缓缓荡开在幽静殿宇中,少年白玉色的手掌中托着粗细不一的两只毛笔,黑眸微垂,好似一股寒潮被轻轻一触,眼看要破冰而出。
“师叔惯用哪一支?”
谢岙顿时一哆嗦,把其余的话吞回肚里去,默默垂泪伸出爪子,搭在其中一只笔上。
“这、这只便好…”
……
当太苍山庄灯笼盏盏点起时,一处篱笆墙内的花厅门口站着一碧水云衫衣的青年。
“奇了,天阳出庄未归也就罢了,为何师叔和少庄主也迟迟没来?”白抒远又望了眼门外的篱笆小径,看了一会,偏头微微一笑,“凝然师姐,不如我们先吃?”
琴凝然看看天色,柔声道,“还是再等等,眼看到了关山门的时辰,天阳也应快回来了。”
听到这话,白抒远只得先坐下,捞起一个颗卤渍肉干丢入口中,“听说师叔开始抄经书了,没想到竟然抄的这会也不见…咦?师叔?”
篱笆小径另一端,两人正远远向此处走来。
前面一人扶着腰弓着背,两脚迈的极是艰难,显是浑身僵硬;后面那人步履缓慢,风姿翩翩,少年面容清俊如月。
只见前面那人好半天才移步到花厅,一边哆嗦着腿,一边龇牙咧嘴坐下。
白抒远不由看的忍俊不禁,“师叔莫不是抄了区区一下午的经书,变成了这般模样?”
区区?!
谢岙眉毛一跳。
你抄一下午试试!那经书字字都复杂不说,旁边还有人时不时散发寒气镇压,不能随便走动,不能弯腰爬着、不能吃梅干零食、不能——
总之比大考监督还严!
这哪里是抄书,分明是变相受罚!
要不是老纸打不过也跑不过、要不是老纸担心被再次关禁闭——
谢岙越想越郁闷,越想越心酸,抖着僵硬发麻的手腕,颤颤巍巍夹起了一只鸡腿。眼看那鸡腿要落入碗中,忽然,半路窜出一粒花生嗖的一弹,手腕登时一麻。
“咦?”
好不容易夹起的鸡腿吧嗒落下,白抒远手中一晃,便把鸡腿接入自个儿碗中,看到谢岙一记夺食之恨的眼刀杀来,笑得分外自在,“师叔可要小心才是。”
…小心个毛线!
谢岙默默酝酿了下情绪,再抬头时一脸感动,“原来抒远师侄是要帮师叔剥鸡腿肉吃,真是难得孝顺——”说罢翘着二郎腿,伸出空碗,等着青年给自己剥鸡肉吃。
白抒远脸皮抽了抽,还没有所反应,便见一只大个浑圆、肉多又嫩的鸡腿忽然放入谢岙碗中。
“师叔早些吃。”一道清寒嗓音之后,云青钧手腕一翻,竟是又舀了一勺翡翠虾仁放入谢岙汤碗中。
但见少年手指清润如竹,衬着青瓷勺柄分外打眼,一双凝眸依旧带着寒漠,却抵挡不了谢岙铺天盖地的震惊视线。
咦?咦咦?!
云师侄竟然给她主动夹菜?莫非也觉得之前严厉对待师叔有失辈分之别,这会想要弥补?!
谢岙眼睛一眨,正要趁势追击,就听少年又补了一句,“师叔多吃些,饭后还需演练今日所抄心经。”
谢岙手中筷子一抖,吧嗒掉在桌上。
……卧槽!白天抄经书也就罢了,晚上还要再练一遍?!
老纸要练武自由两不误!老纸要健体人权通通有!!
谢岙内心无限咆哮,化悲愤为力量,重新捞起筷子,恨恨咬着鸡腿。
这边白抒远回过神来,扭头闷笑,那边琴凝然摇头轻笑,轻灵舒雅。
“话说…”琴凝然抿了抿唇,忽然想到一事,面上露出一丝疑惑,“少庄主,那黑蚓怪自逃入永州城内也过了两三日,可是迄今为止,却不见丝毫动静…”
云青钧面色沉肃,“永州城内自有二十八宿胃土雉在,那黑蚓怪恐引得注意,自然不敢乱来。”
“胃土雉?”白抒远一愣,猛然一拍桌案,“原来如此,我就说那千潭村怎地之前不犯事,偏偏最近出了如此邪事,原来是胃土雉之缘故!”
“咦?”谢岙刚才没注意听,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
白抒远叹了口气,一脸虑色,“那千潭村因着得了鸡瘟,把全村鸡杀了不少,谁知竟会惹恼了那胃土雉,一气之下远离此地——唉,少了死对头,黑蚓怪难怪猖狂起来。”
“霍!”谢岙也想起来了,之前还被鸡毛呛的鼻子痒了一路。
胃土雉乃是胃宿,西方七宿第三宿,属土,为雉,j□j这虫虫蛇蛇之流。
啧啧,没想到这鸡鸭也有做主的人,惹不得啊惹不得…
谢岙正感叹着,忽然发现筷子上正夹着吃剩的半只鸡腿,不由眼皮一跳,忙把鸡腿丢下。
正在此时,花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天阳匆匆进来,看到厅内桌上的饭还几乎未动,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赶不上吃晚饭了。”天阳先咕咚灌了几杯茶,这才捞着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看到天阳满头大汗,似乎运足了轻功赶了回来,谢岙不由好奇道,“今日去了哪里,怎么这会才回来?”
“师叔不知,今日永州城德记茶馆来了个说书先生,讲得十分有趣!”说到兴致所在,天阳也顾不得吃饭,忙放下碗筷道,“无论是才子佳人、前朝野史,还是山野志怪、修仙洞府,都信手拈来言之凿凿,听说明日还要说什么三神七魄之奇事…”
咦?三神七魄?!
谢岙眼睛滴溜一转,趁着另三人又聊起黑蚓怪的事,偷偷凑到天阳身旁,声音压得极低,“那说书先生说的,是否可信?”
天阳想了想,点头道,“我今日听了玉林派仙道捉妖的故事,听起来还是有七分真的。”
这么说来,看来那位说书先生所知甚多,知道《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的相关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谢岙眼睛一眯,嘴角咧起一个月牙弯钩。
……
永州城三面环山,刚刚进入春中,已是热气熏熏,城内不少人午后带着几个铜板,去凉棚喝一碗茶水;手头宽裕些的,就进入茶馆之中,要上一壶好茶一盘卤花生,边扇风纳凉边听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讲着各种趣事。
如此闷热之地,城内茶馆凉棚自是不少,而要说这生意最好的,却是城内东街路北一家德记茶馆。这德记茶馆临着东门,哪怕是闷热午后,门外草滩凉爽之气也常常吹来。这般占尽了地利不说,据说最近又请了游遍山川大地的某位说书先生来,每日大堂内茶客爆满,甚至在茶馆外还搭了几处棚子,摆了不少桌椅。
谢岙赶到德记茶馆的时候正是下午最热之时,别说堂内,就连茶馆外都坐满了听书的人。
“这就是师叔趁着少庄主出庄之时、千方百计想要来的地方?”浮浮春日下,俊美青年眉目含笑摇着折扇,引得过路少女无不侧目,只是那摇扇子的速度似乎快了点,颇有恨不得痛快扇风之嫌。
谢岙看看里面满是人头攒动,也是着急——啧,总不能傻站在太阳底下听吧?
谢岙正四顾打量时,肩膀忽然被青年握住,身子一转,正对茶馆对面一家富丽堂皇三层高的酒楼。
“师叔?”看到谢岙怔愣模样,白抒远眉梢一挑,“不进去吗?”
“进、进去?”进这种要两盘菜就要花几两银子的地方干嘛?
“师叔不是要听书?这茶馆都满了,眼看这附近也只有这酒楼位置刚好。”白抒远一脸理所当然,揽着谢岙肩膀便大步迈了进去。
…去,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养出这种为了听一两银子的戏花几十两银子的奇葩逻辑思维?!
等等!自己是师叔…该不会是她掏钱?!
想到榭筝遨储备银两数目,谢岙连忙拽住青年袖子,咳了一声,“抒远师侄可是…可是带足了银子?”说罢又觉得意思表达不够清晰,又厚着脸皮补了一句,“师叔今日出门匆忙,忘带银子了。”
白抒远挑眉一笑,嘴角弯起,“师叔放心,这种粗茶淡饭,就当师侄孝敬了。”
谢岙满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正要走进酒楼,白抒远忽见街头拐角一处店外小摊,眼睛一亮,转头对谢岙道,“师叔先上去,我买个东西,稍后便来。”
说罢便没入人群之中。
谢岙只好先上了二楼,占了个临窗的位置,点了几品小菜,一壶茶,边吃边等。
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这酒楼菜品茶水虽价目不菲,却是格局优雅,碗筷精致,桌椅疏远,偶尔凉风穿堂而过,更是凉爽几分。谢岙好吃好喝,听着茶馆说书,没一会便消磨大半时间。
奇怪…白抒远怎地还不回来?莫不是又勾搭哪家姑娘了?还是故意恶整…想看自己如何吃霸王餐?!
谢岙眼看着对面说书先生讲过三段故事,似是要离开,不由有些着急,最后只好叫来小二,一脸肉痛从袖子中摸出银子拍在桌上,着着急急赶到对面茶馆。
夕阳斜下,东街石板道路上染上一层艳红之色,在磨得光滑的路面上有些反光。
谢岙不由眯了眯眼,略微适应之后,走向茶馆后门。
那木门半敞开着,道道粗糙条纹沾着殷红浓稠色调,令人莫名心慌。
谢岙眼皮跳了跳,不由伸手摸了摸腰间一小巧香囊。
自从那日经历紫衣秀女拐跑事件,回庄后云束峰便给了她一个灵草香囊,可以消去一身阳气味道,如同寻常人一般。谢岙对上次那事也是心有余悸,这次来永州城前,还特意带着香囊在后山转了转,发现没有妖物偷袭,这才拍拍胸脯下了山。
在进入暗巷与不进之间犹豫片刻,谢岙还是缩回了脚步,没敢再向前一步。
啧啧,老纸就在这里堵人,那说书先生还能住在茶馆里不成?!
谢岙想到这里便转了身,正要离巷口更远些,眼前忽然飘过一阵香雾,顿时身子一软,两眼翻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