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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哟,秋色满轮共赏月!

    那是什么东西,,

    谢岙一惊,手中金棒霎时吐出一道阳气,直冲那红璃圈而去。

    然而那东西速度太快,距离太近,眼看要擦上戎睚脖颈。

    正此时,红光蓦地顿了距离脖颈三寸之地。

    金眸缓缓张开,透出残酷冷光,猖狂似要撕裂眼前一切纷扰,惊心动魄的杀气疯涌而出。

    “铛——”

    静止的红圈猛然反弹,砸上水柱,碎裂成点点灵光,纷纷消散空中。

    “好大的胆子——”

    戎睚缓缓冷笑一声,挥袖凌厉一扫,厅内似有千钧之重的香鼎轰然倒地,周身气息骤然暴涨。

    “竟然趁着本大爷冥思之时,点燃熄魂草!”

    那幽貘公主被迫后退数步,脸色白了白,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抹血。

    “千年不见…防之心还是如此之重……”艳丽面庞浮出一抹傲气,娥眉情挑,目光似酷霜梅花冷艳。

    那双灵眸紧紧瞅着一丈开外的戎睚,渐渐的,冬霜化成水,梅花变桃花,傲气变作诡异亢奋之气,只见这公主呼吸渐渐粗重,两颊慢慢潮红,眼里涌起壮阔水波,猛然扑身欲抱戎睚大腿。

    “这种残忍冷酷的目光,再多看奴家两眼呀啊啊!!”

    谢岙:“!!!”

    白衍:“……”

    “滚!”戎睚眉头狠狠一抽,闪身避到殿内另一边。

    华贵女子却浑身剧烈一抖,再次扑了上去,衣裙似繁花锦簇,两眼似春光泛滥,“如此霸道强烈的雄性气味弥漫殿中,让奴家如何忍受!”

    千绕百转的声音让谢岙一哆嗦,回过神来,“这…这是幽貘族公主?”

    “正是幽貘族唯一公主蒲如嬛,”白衍喃喃道,凤眸有些呆滞,“早听闻这位公主对青龙戎睚痴迷不已,不想竟到如此程度……”

    谢岙眼角直跳。

    不…不是程度的问题…怎么看都是这位公主本身有问题!

    一时间,只见殿内两道影飞闪数次,残影连连,雪禅和耳包相继出现殿内时,戎睚终是不耐烦,一掌挥出极电之环困住了幽貘公主。

    “嗤啦……”皎珠似的素手碰上了电流,烫出焦黑皮肉,蒲如嬛却是鼻音哼出了‘嗯啊’一声,身子软软一晃,好似揉进了春潮的软泥。

    谢岙忽然深深体会到妖尊句融所说的‘多加注意’是何深刻意味。

    “千年不见,还是这般不知情趣,谁让奴家就是喜欢这一点,”蒲如嬛抬头看向戎睚,笑容鲜艳妩媚,“不过……不想身上会有这般渴望情欲的气味,到底是那个小妖让有了——”

    “嗖——”

    殿内数根梭形红晶灯柱凌空而起,夹带着酷厉之气擦着女子脸颊而过,尖锐边缘划出一道血痕。

    “再多说一句…就把它捅进嘴里。”

    低沉嗓音凝结出宛若实质的杀气,比这声音更让为之胆寒的金眸冷漠瞥了一眼女子,见她款款闭嘴,戎睚一哼,闪身出现谢岙等身边,“啧,走了。”

    “啊?哦……”谢岙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极电之环中的蒲如嬛扫了一眼谢岙,娥眉傲慢轻佻,又恢复了初时艳绝四方的公主之姿,“竟然随身带着凡?不是一向不屑与这般弱小蚁蝼一起么?”

    戎睚懒得回答,拎着谢岙领子,一步就从殿尾步到了殿门。

    谢岙瞪着外面黑压压一片,一口气卡嗓子眼里,“这、这是——?”

    紧随而至的耳包戒备万分,雪禅惊眸低呼。

    只见晗梦阁外,身着厚甲的幽貘族守卫抄着家伙围堵住四方去路,空中密密麻麻列着阵势,一眼望去一模一样的造型,一模一样的兵器,极其威风凛凛!

    谢岙差点把脚又缩了回去。

    卧槽,抖m不可怕,怕的是抖m有权有势!

    “真是好大的阵势,”慢悠悠垫后的白衍幸灾乐祸闷笑,“看来这幽貘族公主果真舍不得离开——”

    戎睚冷哼一声,掌中虚挽,引来行雷之云,数道落雷浩荡轰下,无俦威力蔓延天地,趁着阵势被打破,身形一晃便了杀出去。

    不多时,一条路被撕裂开来,几身形远离而去,只余一道沉怒之声降落晗梦阁。

    “再敢强行让吾入梦,吾便铲平这幽貘宫,荡尽尔等幽貘族!”

    大殿内回荡龙吟嗡鸣之声,灭顶至强力量铺天盖地压下,几欲震碎心脉真丹。

    “公主,属下无能,让那青龙跑了——”领队的幽貘跌跌撞撞爬上台阶。

    “无所谓——”

    极电之环消失,蒲如嬛踱步到门边,仰头看向殿外天空中急速远离的背影,目光缠绵袅娜,“本就没指望们这群庸兵能缠的住他……本座就是想看他对战的模样……”

    一如千年前,那遨游雷云之中的青龙,肆意妄为,震煞六界,天下众生皆不放眼中,几乎吞噬碾压万物的残酷美丽,让心肝惧颤……又惊心动魄。

    “不入梦?”蒲如嬛面似含春,目光落手心一只如哨灵石上,冷笑一声,妩媚灵眸露出势必得的凌气焰。

    ……

    凡界洛安城

    天清如水,月明如镜,灯火万家,美不胜收。

    城内四畔五光十色,街街挂彩,树树悬灯,瓦沿露台上随处可见鸟兽鱼虫彩灯,数丈灯轮、灯楼绵延不绝,几欲与夜幕天穹连成一片,一眼看去,当真是: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此时某处偏僻街巷口走出一行来,徐徐汇入潮之中。街道两侧商铺都挂着兔儿爷的画像、竹竿挑着灯笼,沿路行提着似是糕饼的包裹,街上隐约还能闻到桂花酒的香味,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没想到中秋节燃灯也会如此热闹,还以为只有元宵节才会有这么多花灯。”谢岙抱着一袋子栗子糕,左顾右看,啧啧打量四周花样繁多的花灯,图案婆娑的,花形吉祥的,质地剔透的,直看得眼花缭乱。

    “洛安城乃是凡界灯市规模最大之地,花灯有数万盏之多,”白衍视线扫过街上欢声笑语的姑娘,凤眸微转,露出一寸春波情丝,四周爱慕望来的女子纷纷羞得低下头去,“据说每年城北还有高达百尺的巨型灯楼,金光似月,楼上有歌姬献舞,犹如月宫嫦娥,繁盛热闹之景,堪称一年一度的‘双月’奇景。”

    “诶诶?”谢岙不由来了兴趣。

    “这有何稀奇?妖魔二界每年交汇之时,都离霜天之境有六界之物的交易,喧闹离奇之景胜此千百倍。”戎睚鼻子里哼了一声,眼梢微挑,不屑之意滚滚而来。

    连绵灯光辉映之下,这一眼神柔化了平日压迫逼的杀伤力,流淌月色光波,青年身姿飘忽若神,这熙攘群之中,竟比四周万千灯光更璀璨夺目,看的行脚下停步、眼呆滞,一个个似丢了魂儿般。

    一名儒衫男子忽然走到几面前,正对戎睚,眼神热切,拱手行礼。

    “下是洛安城书香世家谭家二子,见这位公子实乃中龙凤,所谓‘转眄流精,光润玉颜’,也不足形容公子万分之一,不知下可否有幸结交?一会结伴而游,共赏中秋之色?”

    什么‘中龙凤’…这厮就是一头货真价实的龙!

    谢岙默默咽下口中的栗子糕。

    而且这已经是今夜第二十四次遇到调戏搭讪了——‘无意’倒入白衍怀中的女子十、搭讪雪禅的男子九拨、被戎睚大爷踹飞的五!

    虽说戎睚所遇搭讪次数不算多,可是那般魔挡杀魔的眼神,竟然也能招来各路搭讪,这还不算被他无意中踩脚下的数十条手帕!

    啧,照这般速度前行,何时才能买齐了烧鸭、桂花酒、月饼和其他小菜?耳包还被施了障眼术屋顶上等着呢!

    戎睚大爷再次迅速扫清路障后,谢岙严肃抬头道,“戎睚,白七少主,不如二位都屈尊易容一下?”

    “为何本大爷要为了区区凡遮掩自己容貌?”戎睚一脸不爽,金眸眯出十分傲气蔑视。

    “若是易容前行,岂不是少了几分乐趣?”白衍偏头一笑,凤眸倾洒百般雅致风流。

    ……明明是多了几分麻烦!

    谢岙狠狠咬下最后一颗栗子糕,“雪禅也来说说看……唔?雪禅?!”

    方才还跟身后的雪禅不见了身影,谢岙眼角一抽,立刻向四处阴暗角落乱瞄。

    “…们不要过来……”一处两房之间的窄巷内,雪禅正护着一名提着竹篮的少女,被几名男子逼得频频后退。

    “哈哈哈,当还是什么‘英雄救美’,不想竟是个大美儿,如此中秋之夜,不如都随着本公子回府去,共度良宵——”一名细鼻高额,印堂隐隐散发豆绿色、猛一看好像蚂蚱的男子嘿嘿向前一步。

    “就是,跟着们方公子,以后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身后跟红衣公子堵住雪禅左边去路。

    “方公子如此风流,一定向对姑娘们温柔体贴,们还有何顾虑?”身后跟黄袍公子堵住雪禅右边去路。

    雪禅挡那少女之前,护着她越退越后,眼看距离街口已经有一段距离,不会引起路注意,袖中清掌捏拳聚气,仗着非常之力,正要挥出谢岙教过的‘防狼十二招’,就见一只靴底勾着那方公子的脖子猛然撂倒,左一鞋底、右一鞋印,踹翻那两个跟班。

    “喂喂,没事吧?”谢岙一手揉着喉咙闷声闷气道,刚才忽然行动,那块栗子糕似乎噎了嗓子眼里。

    “哪来的黄毛小子!竟敢打扰方公子的好事,可知他是——呜呜!”

    那黄袍公子一脸恼羞成怒正要爬起,就被一只脚猛然踩得再次磕地上。

    “所以本大爷才说还不如客栈里休息!”

    戎睚身影出现巷子内,恣意扩散的压迫感几乎涌满了整个窄巷,那红衣、黄袍公子一看情况不对,爬起来就跑,一名衣衫华贵的青年却是巷口长腿一伸,踹墙上挡住了去路。

    “再如何说也是中秋节,图的就是大家伙一起热热闹闹,”白衍笑眯眯伸手,“东西是们自己主动交出来?还是让搜身?”

    这锦衣玉带的青年明明笑得随意散漫,为首的方公子却如临大敌,哆嗦着手从袖子里把一晶丝灰袋掏出,老老实实放了青年手中。

    “咦?”谢岙一看那熟悉的幸袋,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

    …卧槽,什么时候偷走的?!

    “狩魅,善隐藏于凡皮囊之下,行偷窃之事……看看东西丢了没?”白衍随手敲晕了那两‘’,把灰袋丢到谢岙怀中,“这等魍魉小妖,气息微弱,极难发现,是以妖魔也容易受骗。”

    谢岙伸手袋子里掏了掏,看到云纹兽牙笄还里面,松了口气,“还好…还,多谢白……抒……”

    谢岙抬头一瞬,青年夜色下有些朦胧的身影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差点喊错的字眼牙关打了个转,终于憋了回去。

    “……多谢白七少主。”谢岙鼻腔有些酸,匆匆低头。

    白衍有些疑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只觉刚才有一股熟悉感隐约残留,“…那晶丝宝袋里装了什么?”说到这里忽觉不妥,又笑嘻嘻补了一句,“颠着怪沉的,莫不是放了不少好东西?”

    “金元宝,银裸子。”谢岙揉揉鼻尖,收好袋口,小心翼翼把宝袋收入了袖中。

    白衍:“……”

    “随身带那么多银钱作甚?”戎睚诧异挑眉,金眸露出浓浓鄙视。

    谢岙艰难咽了咽口水,“这世间,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

    啧,不是每个都会幻术随便迷惑一下就可以吃遍天下,也不是每个都会眼刀杀伤力随便瞅两眼就有奉上金银财宝!

    “……多谢几位公子相助,香菱不胜感激,”挎着竹篮的少女缓过神来,冲谢岙几盈盈一礼,“小女子乃是北街凌月阁的一等侍女,蒙几位公子爷搭救,仅以此物聊表心意。”

    说着,掀开竹篮的蒙布,拿出了一块木牌。漆黑为底,丹红描绘,精致花纹勾勒出一个‘玖’字。

    没等其他有所反应,一道影率先冲上去,一把抢过,“这是什么?!”

    谢岙两眼冒光,灼灼渴望视线几乎那个木牌吞下去。

    没错!这种反应正是——

    “与经书有关?”一只修长手掌抬起谢岙下巴,强行转移视线,对沾染灯火浮光的金眸。

    “错不了!”谢岙渴望目光还没褪去,嘴角咧开。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干得好,雪禅!

    “经书?这木牌?”白衍满脸纳闷,没看出这两者相关之处。

    “凌月阁今夜有‘千里婵娟’的闯阵活动,要想入门,需得有这木牌才可,”香菱掀开竹篮遮布,里面方方正正堆着不少牌子,“小女子正给请贴上的文雅士、公子大去送牌子,敲有不能来参加,余了一块,就给几位大侠……若是得了头筹,可登凌月阁高台赏月,还可获赠稀世书卷一册。”

    稀世书卷!

    谢岙浑身霎时沸腾出澎湃激情斗志。

    “如果不想这闹市吸引妖魔精怪,就把浑身的阳气被本大爷收回去!”磨牙声贴着耳朵传入,谢岙一抖,连忙收敛情绪。

    又问了些参赛之事,与香菱姑娘分别后,谢岙一扭头,发现雪禅还留原地,“雪禅?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雪禅一脸疑惑摸着脖子,隐约觉得有些刺痛又似乎是幻觉,听到谢岙声音抬头,见那两根眉毛上挂着担心,忙摆手,迈步跟了上来,“啊…没、没事的,恩公无需意……”

    ……

    洛安城,西桥

    凌月阁前,火树银花,花灯悬檐,宝马雕车满路,贵客钩帘,悦耳丝竹阵阵传来,一派热闹景象。

    戎睚半路忽说有事,稍后再到,谢岙几便入阁之时交代侍从一二,然后出示了木牌,绕了屏风进去。阁内满目宝架珍品,壶光流转,酒香诱,侍女无一不是粉纱罗裙,身段款款,每每路过便是暗香盈袖,勾得那些品茶的孤高雅士也不由频频回头。

    而那所谓‘婵娟四阵’,说白了就是琴棋书画,每过一关,便可向上移步一层,而那头筹之,也敲可以到最高一层的露台。

    “请问几位公子,是哪一位要闯阵?”一名侍女端着笔墨而来,“还请此卷上签字。”

    “…..”谢岙正以百分之三百的昂扬斗志准备伸手,忽听旁侧楼梯上传来两道声。

    “荒谬D谬!中秋夜谜题本就是玩闹取乐罢了,竟然出那江淮名妓秦艳艳难倒状元郎的诗句,要知这句子已经百年都未曾有对上!”

    “嗨,那算啥?侥幸抽了个略简单些的,好不容易上了第三层,谁知竟然摆出千年前稀世罕见的残缺棋谱来!也不知这凌月阁的当家如何弄到这些玩意!”

    两名男子自楼上走下,一路叹气到门外。

    谢岙满腔斗志直线下降干瘪,伸出的爪子一转,果断拍了白衍肩上,“就靠了,白少主!”

    啧,这么高难度的问题,当然要依靠看遍上古史籍、奇门方术、野史外传、善本孤本的白泽少主!

    “这有何难?”白衍痛快答应,提笔那卷上龙飞凤舞,末了还摇开浩云折扇,冲侍女笑笑,“有劳姑娘了,不知每上一层可否带着家眷亲友?”

    侍女立刻醉红了脸,两颊比纸上朱红还艳,“公、公子客气了,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若是公子希望他们同去,只需交了银钱买下通行的牌令即可……这也是为了防止他误入乱闯……”

    不消片刻,几被领着坐下,台上白衍已经抽了谜题——仅用古琴七根弦,奏一首曲子出来。

    淌淌琴声如水贯入,俊逸青年攘袖扶琴,凤眸微闭,一拨弦,一勾指,勾出无双风流,拨出浑然天成的渊博儒雅之气,众听得如痴如醉,看得两眼愣愣,伸脖子,抬屁股,几欲离开座位凑上前,搁茶碗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待到一曲作罢,厅内皆是惊叹之声。

    “厉害,真是厉害!仅用七弦就能弹出如此仙乐!”

    “这曲子十年前曾听过一次,当年‘一曲惊天下’的谭乐师都城设宴而弹,千两闻瞬音,就是这曲,说是什么珍藏孤本,错不了!”

    “难怪如此动,竟是绝世罕见之曲!”

    谢岙看到白衍轻松闯关,也不由惊目啧啧,喃喃道,“原本以为白衍只是无所不知而已,没想到这琴弹得也不赖……”

    “不差?”雪禅疑惑道,“莫非恩公听过更好的?”

    嗯……那妖尊弹得曲调简直让耳朵都能怀孕……

    等等!为毛这个时候会想起如此可怕的…不对,妖物!

    谢岙迅速把刚才的思绪删除丢茅坑,看到白衍撩袍跃下台,冲这边打手势,谢岙便和雪禅起身离座,揣着十两银子换来的牌子向扶梯边走去。

    此时,一群莺莺燕燕笑语之声传来,但见帘子被看门之殷勤撩开,一群贵妇少女携着仆从而入,被引着向楼梯这边走来。

    “哎呀呀,可惜了,早知道应该晚些出场,说不定今夜还能得佳相伴,共赏明月。”白衍直摇头叹气,待到那些达官显贵的家眷走近,露齿一笑,众女子抬手遮唇、腮红垂首之时,笑容盈盈混入其中,一同向上走去。

    “——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勾搭上如此多女子,这乳臭未干的白泽还真是不浪费那招摇过市的皮囊。”

    熟悉懒样微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谢岙一扭头,只见戎睚衣衫沾着几片枝叶,长睫沾着水汽,双眸还有未曾褪去的凌厉之色,谢岙挠挠头,“刚才去了哪里?”

    “小事而已。”戎睚语调有些懒散,不欲多说,抬脚往上走。

    下方忽然又涌来一群女子,但见扶梯之上,俊美青年身量修长,美色慵懒而危险,众女脸色一红,看看,看看,竟提着衣裙咚咚继续而上,路过之处,隐约有各种香帕随裙摆飘下。

    戎睚眉梢霎时狠狠一跳。

    呃,这、这种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快要拆了楼梯!

    以戎睚排斥女子的习性……如此大批量纯雌性‘擦身’而过、香帕‘丢面’、还时不时有拥挤暗流使得他身边雌性密度越来越大、使得自己靴子上的脚印越来越多——

    当谢岙双脚再次被女子软底鞋荣幸光顾后,一抬头看到戎睚面色不渝,谢岙脑中应急神经迅速绷紧,条件反射挡他身旁,握上那衣袖中的手掌。

    细腻掌心相触刹那,方才还翩长的眼梢瞪得圆溜溜,形泽优美的嘴巴微张,戎睚呆愣看着主动握住他手的谢岙。

    “哈哈……知道讨厌女子……忍一忍,她们很快就上去了。”谢岙紧紧握着龙爪,生怕这厮抬手拆了楼梯——关键时刻可不能闹事!

    “谁、谁说本大爷讨厌女子......”看到那带着抹额的脑袋近咫尺,一股暖阳味道弥漫鼻尖,戎睚面皮温度开始升温,“堂堂青龙,怎会有分桃断袖之癖……”

    不讨厌?明明怎么看都像是非常讨厌!

    谢岙暗自嘀咕,瞅瞅戎睚缓和了许多的模样,松了手准备撤开身体,“抱歉抱歉,刚才情急之下……唔?”

    刚松了没三秒的手又被龙爪握住,非常之紧。

    “并非不讨厌——”戎睚万分憋屈吐出一句。

    啧……本大爷竟然也有……为了区区握手,否认真实性向的一日!

    本大爷怎么可能有分桃断袖之癖!

    怎么可能有……

    戎睚看着再次落回怀中的少年,对上那疑惑茫然的双眼,微微张开似要说什么的嘴巴,里面隐约可见的洁白牙床,泛着湿润水光的……

    断袖之癖……

    戎睚呆滞了一瞬,猛然摇头。

    不对!本青龙绝对不会有断袖之癖!

    谢岙被捏的骨头隐隐发痛,看到戎睚表情越来越奇怪,摸摸下巴,干脆带着戎睚从扶手上翻身下去,松手,撤身,谢岙得意拍手道,“如何?这样就不难受……”

    “谁让随便下楼的!”青龙怒吼喷火。

    谢岙:“?!”

    两下楼后,不多时楼梯上便宽敞下来。

    “恩公……们可要现上去?”雪禅扶梯上轻声开口,似是害怕惹怒某头青龙,“好像白七少主已经开始闯第二关了……”

    “对、对对,现马上上去!”听到楼上传来的棋石落子之声,谢岙身子一窜,三步台阶一起上,没几下便到了二层。

    破关之路畅通无阻,短短一炷香时间,谢岙就爬了三次楼梯。最后众阵阵惊叹声中,白衍持着通往露台的令牌,凤眸飞扬,笑嘻嘻道,“如何?”

    “厉害、非常厉害!不愧白七少主!”谢岙声音洪亮,由衷赞叹。

    “不要挡路!”戎睚大爷伸脚一踹,正中洋洋得意的某青年。

    “喂!这青龙不说感谢之话也就罢了,怎地还乱踹!”

    “哈?凭什么龙爷爷要对这乳臭味干的白泽兽道谢!”

    “要不是小爷,们哪能得此第一!”

    “第一?本大爷只是嫌麻烦而已,否则弹弹手指的功夫,定让这管事之交出‘稀世书卷’!”

    “……谁知道这青龙关了千年,是不是指头都老化锈住了!”

    “……那就让尔等白泽好好感受一下!”

    “恩…恩公,他们好似快要打起来了!”被无辜波及的雪禅躲到谢岙身边。

    “嘿嘿,经书……经书……也不知是第几册……或许是好几册?”谢岙神游天外,口水横流。

    “…恩公?恩公!”

    就两只龙爪抓住白泽衣襟、浩云扇柄舞出‘擒龙九式’、雪禅慌得绕着谢岙直转圈时,几终于来到最高一层。

    明月,朗夜,月华如水,银光洗练,露台上点着两排宫灯,一斜倚矮榻上,墨发委地,衣衫雍容瀚逸,容姿绝伦蛊惑,这平凡楼阁露台好似刹那化作一方洞天福地。

    “有白泽一族相助,少侠来此的速度,果然是极快——”淳淳嗓音露台上回荡,徐徐传到众耳中。这周身涌动迫存感,似沉静美好,又似危险残酷,湮灭四周一切景致。

    戎睚两眼一眯,松开了白衍,“是——”

    白衍神情一肃,上下打量一番,目露警戒,“妖尊……句融?”

    雪禅神色紧张,两手不由捏着袖子。

    就这紧绷时刻,却有一速度更快,炮弹似冲出去,一棍子就要敲上那妖尊。

    “混蛋——!”谢岙喷出的话都带着滚滚怒气,一想到梦中被这厮几乎摸遍了,眼睛都开始喷气。

    可恶,不仅逼着她吃苦汁青菜,竟然还使诈摸到那种地方!

    “哎呀,少侠如此气愤,不知所谓何事?”句融不闪不避,反而笑意盈盈。

    几乎擦上那优美鼻梁的金棒顿时僵住。

    对了…那是梦中…如果自己说出来……不就坐实了自己被吃豆腐这件事?若是再无法证明是这厮搞的鬼,好、好像显得是自己做春梦?!

    可是不找这厮报复,岂不是白白被吃了豆腐、貌似更吃亏?!

    谢岙深深纠结了。

    就谢岙大脑飞速运转的功夫,露台上亦不过仅仅一秒时间,句融低笑一声,抬手忽然握住谢岙手中金棒,就他动手之瞬,戎睚移身出现矮榻旁,一手拎着谢岙衣领,一手握住金棒抽离,速度之快似闪电之迅。

    雪禅只觉眨眼的功夫,便见二又回来这里。

    “这家伙对做了什么?”戎睚沉脸看着谢岙,声音似含着滚滚惊雷。

    “嘎?”谢岙目光一转,看到妖尊笑容越发愉悦绵绵,好似巴不得自己会开口承认,于是果断道,“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戎睚狐疑道,“没有刚才为何杀气腾腾?”

    “哈哈哈……”谢岙干笑两声,绞尽脑汁道,“只、只是想到或许是他设了个局,引得们过来,经书压根不这里……”

    等等——

    经书!

    既然自己能有所感应,经书必然与凌月阁相关,再加上那头筹是‘绝世书卷’……

    “嘶……”谢岙喉咙眼里灌满凉气,浑身僵硬似石头,“……知道经书……”

    “少侠是说……一直寻找此书之事?”句融不急不缓,身旁出现一道金光虚影,正是经书幻象。

    “寻到了几本?”戎睚双眸泛着杀伐厉光。

    谢岙一脸紧张,两眼紧巴巴盯着。

    “此书来源特殊,加之时隔已久,线索甚少,”句融一脸可惜道,“从知道少侠寻书之时,直到今日,也仅仅寻到了一本而已。”

    一本?

    谢岙紧绷神经稍稍放松。

    也对,经书并不好找,自己凭借戎睚记忆、经书感应、科学计算的路线,找起来也要依靠不少运气。

    “……骗得等上来,究竟有何目的?”白衍皱眉。

    “良辰美景,只是想与诸位共度而已,”句融微微一笑,“想必诸位匆匆回到凡界,不曾充足准备,如此佳夜,没有好酒相伴如何能行?”

    说罢一挥袖,平地出现了一坛酒,还未开封,就已有酒香四溢而散,醇香诱。

    “这是…琼皇酒?”白衍深深一嗅,惊诧道,“据说五百年得一酿的琼皇酒?!”

    “五百年一酿?!”谢岙盯着酒坛的双眼顿时比当空圆月还亮。

    “初得此酒时,便想请少侠共饮一杯,然而种种差错,误了时机,”句融双眸凝视谢岙,声音被夜风拖曳的悠长而湿润,“如今中秋佳夜,拿来一饮,再好不过。”

    谢岙神情依旧非常坚定,“经书呢?”

    “少侠莫急,今夜素有熬夜之习,待到过了子时,便双手奉上经书如何?”

    “或者趁着月色大亮,从这赖妖手中直接夺来?”戎睚冷笑一声,掌下凝聚妖力。

    “…经书已被放妥善之地,”句融颇为无奈摇了摇头,“只是想请诸位喝一杯而已…况且琼皇酒之功效,对于少侠如今状况并非仅仅是锦上添花——”

    这番话隐隐意有所指,戎睚皱起眉头,想到之前处理的幽貘族跟踪兵将,手下有些犹豫。

    “没错……”白衍点头叹气,“琼皇酒虽是妖界一洞主所酿,却因酿造时天合地利、露水工序之巧,凡饮用有祛除邪祟之效,一定时间内,若是有心怀恶意接近,便会灵光护体,令其不得入三步之内。”

    谢岙两眼大睁——

    竟然还有这种主观能动的护体利器?!

    不仅有金刚罩之效,还能把敌标识出来!

    谢岙看向酒坛的视线越发火热无比。

    于是谢岙奋力劝说之下、白衍模棱两可态度之下、雪禅百依百顺的支持之下,戎睚大爷终于哼了一声,同意暂时让这妖尊加入赏月队伍,不过会时刻观察,若有非常之举,立刻踹回妖界。

    “还有一事尚未解决——”戎睚金眸一转,忽然从谢岙身后包裹中抽出一卷画卷,甩腕一抖,绿纹暗底的精装画纸上,描绘着一只白白肥肥的兔子月宫捣药,“这是什么时候到手的?”

    “啊?刚才一楼厅内有卖兔儿爷画像,想今夜是中秋,少不了这个,就买了一幅应应景,”谢岙瞅瞅戎睚表情,疑惑道,“这画…有问题?”

    “何止是有问题,”戎睚盯着画中的肥兔子,金眸一瞪,提声厉喝,“这泼兔子,还不给爷爷滚出来!再躲里面,爷爷就用雷火把烤成兔肉吃!”

    话音刚落,就听‘噗’的一声,一从画中跌了出来。

    削肩细腰,肌肤胜雪,眼如红杏,看起来分外娇皮嫩肉,脑袋上还晃悠着两只茸茸的、长长的、随着呼吸一颤一抖的兔耳朵。

    画中大变活,谢岙惊得后退一大步,“这、这不是仙鸾音画舫中的那只兔子精?!”

    “竟然未曾发现……”雪禅一脸恍然,神情有些愧疚。

    “这兔子精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又躲画里,妖气外泄极少,”白衍好奇蹲下,看看这如临大敌的兔子,“莫不是嗅到了榭公子的阳气,所以试图跟上?”

    “、们这群骗子!”兔子精受惊过度,忍不住破口嚷嚷,“当时这身旁明明就没有这些大妖!也没有这头灵兽!这是骗局!引诱小爷落入陷阱的骗局!”

    “这妖主的地盘上,也有这虫鱼混进来?”戎睚挑眉看向某妖尊。

    “这凌月阁匆匆盘下,未曾来得及消清,”句融一脸虚心认账,抬手道,“这便把它处理——”

    “等等!”谢岙忽然抢话,盯着那两只兔子耳朵,嘿嘿诡笑两声,“既然他是跟着来的,就由来处理……”

    “、要做什么……小爷警告不要……诶?不要动小爷尊贵的耳朵!住手、住手啊啊啊——”

    ……

    洛安城东河边

    疏影重重树,明月挂树梢。一阵清风忽而凌冽吹过,树叶纷飞,飘落潺潺河中。

    但见河堤边光华隐现,剑鸣清越声响后,传来几道声。

    “嘿,没想到师叔会这么远的地方,明明月饼包裹上盖的印章是出自曲都驿站,”金丝暖衫的少年从长剑跃下,手下利落一挽灵气,御剑回鞘,“特意换了月饼的包裹锦袋,遮掩商家优,故意曲都寄出……”

    “天阳师兄——”一名玄衣弟子急急低呼,两眼瞥向某处,偷偷摸摸使眼色。

    “唉唉,若非少庄主吃出其中一个月饼的小豆栗子味是这洛安城特产,恐怕又被师叔骗了过去……”

    “天阳师兄——”

    “看来师叔是铁了心想躲着们,不让寻到一丝一毫的下落,才如此大费周章……”

    “天阳师兄!!”

    “诶呦!盘隋踩的脚作甚!”天阳咋呼两声,正跺脚跳着,忽觉旁边一道寒气袭来,扎皮刺骨,几乎冻住这暖秋河水,天阳顺着寒气看向源头,舌头不由打了个结,“少、少庄主……”

    河边晚一步抵达之持着长剑,缓缓入鞘,若兰衣衫携着粼粼波光,一双墨眸不紧不慢抬起,犹如开匣宝剑,剑光四溢。

    “呃,不知少庄主刚才洛安城东边停滞,可是觉察到什么动静?”天阳本能岔开话题。

    “…无事。”云青钧言简意赅,想到方才所见某地乍现的妖气,决定等忙完‘正事’后再去处理。

    “那们现就去点心铺问问看?”天阳掏出锦带,里面的月饼仅吃了一块,其余皆留着调查线索用。

    “少庄主,洛安城城北有灯楼,可否需要弟子兵分两路?”盘隋恭敬道。

    “灯楼?哈哈,那说不定师叔贪图此处花灯繁美,还城里!”天阳跃跃向前冲,“这洛安城的点心铺都集中东边,们先从东一街开始找……”

    “屏息。”云青钧出声打断天阳絮叨,看向林中某个方向。

    天阳和盘隋两立刻收敛流转剑气,不消片刻,只听林中忽然传来一阵嘟嘟囔囔声。

    “可恶!那区区凡,也敢把小爷的耳朵弄成这等模样!下次小爷再见了他,定要吃光他那纯阳之肉!蒸一半、炖一半……诶呦!”

    数柄剑气凝成的虚剑忽然破空而过,转瞬之间便入地三分,锁住这兔子精周身行动。这等浩然之气一观便是修行之所使,而且还是修为极其深厚之,兔子精大惊,试图挣脱,那虚剑好似活物,竟随身而转,剑刃朝内,熠熠寒光,冷利无比——

    爷爷的!这是什么招数!

    “嘿,中秋夜,捉了只兔儿爷,不错、不错!”一名负剑少年跃来,眉眼带着三分自然而然的亲切爽朗,看到那兔子精打成蝴蝶结一般的耳朵,顿时笑喷,“噗——哈哈哈,应、应该是师叔无疑!竟然把结打得这般花俏,看来师叔很喜欢这对耳朵啊!”

    “天阳师兄!”盘隋重重咳嗽一声。

    “笑什么笑!放过小爷,方饶们不死!”兔子精面红耳赤,奋力挣扎,正破口大骂,忽听耳边青草摩挲声,扭头一看,只见一双微微沾着泥土的鞋子出现面前,往上看去,纯澈若兰衣摆,持剑之手皓白修长,这容颜俊逸似当空朗月,眸似迢迢星辰,清寒之气宛若九霄天河,被看一眼,就不由收敛各种暗地里见不得光的小心思。

    兔子精有些恍惚出神,觉得这双鞋好似本应不染分毫尘土。

    “何处?”云青钧垂眸紧盯。

    兔子精两只耳朵不由一哆嗦。

    “他是何样貌?何处遇到?刚才发生了何事?”一连串问题挨个冒出,一字一句,寒声入耳,那定身之剑也越收越紧,下一瞬就会刺入肌骨——

    兔子精瞅瞅这浑身剑刃,看看那蹲下来、蓄意对付他耳朵的少年,再瞅瞅一旁好似随时收妖灭妖的玄衣之,酸杏眼变成熟透红杏,高声疾呼。

    “等、等等!小爷又没说不说!是那凌月阁、凌月阁——”

    ……

    明月皓魄当空升,秋色满轮万里明。

    水镜似的月色下,凝光悠悠坠满屋檐,此时一处大户家的院落上方,一张毯子浮空而飘,障眼术法力之下,显得银霜朦胧。

    毯子上摆着一盘酱爆鸭脯,一盘辣炒田螺,一盘糖芋头,中间是装着月饼的锦袋,新鲜瓜果,两坛应景的桂花酿,以及一坛醇香四溢的琼皇酒。

    基本都是凡界之中秋惯吃的菜品,好不容易从令胆战心惊的某妖尊根据地转移出来,谢岙右手一块鸭脯塞嘴里,左手竹签叉着田螺肉,忙的不可开交。

    隔着一条街,能看到那百尺灯楼繁华之景,白衍一杯酒下肚,长叹一声,“虽说神魔妖寿命长凡不知多少,然而天界寒苦,妖界无度,灵界寂寥,又怎么及的上凡喜怒哀乐的痛快、相依相伴的暖意。”

    “没错,没错!”谢岙满口辣味,又喝了几口桂花酿,顿觉热气上涌,丝丝倒吸气,辣的直冒眼泪。

    “呆子吃慢些,这般凡界粗食,又没跟抢!”戎睚抢去谢岙手中酒杯,看到那两只嘴唇红通通微微肿起,目光飞快移开,“所、所以说……喝这般多,也不怕喝醉!本大爷可不会把抬回去!”

    “恩公还是少吃些辛辣之物,少饮些酒…..”雪禅也不由劝说两句。

    “没事没事,今夜中秋,自然要痛快吃、痛快喝!几杯酒而已,还醉不倒!”谢岙非常自豪拍拍胸脯——也不知是这世界的酒不易醉,还是自个儿的酒量变得更好,除了端午那次喝得着实太多直接躺地睡觉外,其余诸次喝酒还未醉过。

    “无肉不欢,无辣不欢….看来少侠的喜好与十分相同……”句融慢悠悠道出一句,眉眼弯弯凝视谢岙。

    谢岙一口肉顿时卡喉咙眼里。

    为、为毛自己觉得这妖尊的‘肉’和‘辣’与常规的意味非常不同?!

    屋顶气氛莫名诡异下来,戎睚不小心捏碎了酒杯,雪禅愣了愣,很快脸色泛红低头,白衍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嘴角一咧,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就一龙一妖冷哼与轻笑齐飞、谢岙满脸冷汗狂流时,下方忽然传来熟悉兽吼声,耳包似狂风出现院中,嘴里叼着一根捆着纸包的绳子,威武抖了抖脑袋上的灰毛,纵身跃上屋檐——

    “咔哒——”

    因为揣着不少食物而微微凸起的肚子撞屋檐上,灰毛兽妖差点反弹落地之际,两只前爪迅速卡上瓦片,赤红兽瞳瞪大,下半身空中扑腾半天,后爪几次从屋檐上擦过。

    看到耳包因为预计之外的肚子厚度没能飞檐成功,谢岙口中含着糖芋头,严肃扭头望天。

    这么贪吃的兽妖一定不是自己养的!

    当耳包祭出法术终于爬上屋顶,甩掉一脑门的灰渣后,谢岙瞅瞅一旁依旧表情诡异的几,思了一瞬,把毯子上的月饼锦袋打开。

    “哈…哈哈,这下味道齐全了,大家吃月饼?”谢岙抱着锦袋,先从简单的开始,“雪禅?”

    “咦?啊……”似是没想到谢岙会率先问自己,雪禅有些慌乱无措,“随、随意,恩公随意给一个便可。”

    “随便啊……”谢岙想了想,递出一个红菱包裹的精致月饼,“据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金叶芙蓉’月饼,尝尝?”

    “多谢恩公……”雪禅脸色微红接过月饼,仔细挽起袖子,垫上手帕。

    “那白七少主喜欢什么口味?”

    “糯糖即可。”白衍露齿翩翩一笑,答得极快。

    谢岙倒是意外挑眉——

    没想到这看似惯于拈花惹草、招蜂引蝶之,竟然会喜欢如此朴实单一的口味。

    把月饼给了白衍后,谢岙视线戎睚和某妖尊身上转悠一圈,果断落前者身上,“戎睚要吃什么?有紫薯豆沙的、荷花酥的、凤梨桃肉的、蜂蜜云腿的……”

    “……就要桃肉的。”戎睚偏过脑袋瓮声瓮气,仿佛看着不远处的灯楼,灯火辉映下,苍青发丝中的耳朵似乎也沾了些红光。

    “唔?原来戎睚喜欢吃甜的……”谢岙把月饼放到伸来的龙爪上,扭头看向正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妖尊,深吸口气酝酿情绪,“敢问妖尊要什么口味的?”

    听出那隐隐磨牙之声,句融笑容越发和风细雨,温润清雅,缓缓开口道,“甜菊花月饼。”

    菊、菊花?

    谢岙脑门蹦出青筋,喷火开口,“没有这种月饼!”

    “哦——?”长长凝润手指深入谢岙捧着的锦带之中,谢岙浑身紧绷警戒之下,摸出一块月饼来,但见软白的外壳上,雕琢着一枚菊花花瓣。

    ……卧槽9真有这种月饼!

    谢岙一张脸顿时红里泛黑。

    “少侠…..可是想到哪里去了?”句融弯眸一笑,翩长手指托着雪皮月饼,张口,轻咬,惑唇齿嘶磨过表皮内里,正中小半截菊花花瓣。

    ……为毛这货吃月饼的动作看起来如此下流无耻!

    谢岙顿觉一腔热流涌上头顶,怒气撑胆肥,“要吃快吃,不许磨磨蹭蹭!”

    这句话音调十分凶狠,句融呵呵低笑两声,依旧一副愉悦神情。

    “奇怪奇怪,很可疑啊……”白衍摸摸下巴,凤眸微觑,上下打量谢岙,“莫不是榭公子与这位妖尊发生过什么——”

    “啪啦啦——”某青龙座下屋瓦迅速碎裂一片。

    “什么都没有!”谢岙迅速反驳,然而因为速度太快,眼神乱飘,反而引来白衍千转百回的‘哦’了一声,只听得谢岙脑筋打结。

    谢岙不由挪挪屁股,靠近自家兽妖,把耳包脑袋下护着的那一纸包东西打开,取出一块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月饼掰开。

    “把银两给这店主了?”谢岙咬着半块,给自家兽妖半块。

    “叱呜~”耳包舌头一卷下肚,砸吧下嘴。

    “这是…..肉馅的月饼?”白衍嗅着从谢岙身边散发出来的诡异味道,“还是…叉烧肉馅的?”

    “嗯,是莲蓉叉烧鱼皮混合馅,之前买的月饼肉馅太少,就让耳包跑了一趟腿,它自是能嗅到哪家月饼肉馅最多~”谢岙得意拍拍耳包的鼻子。

    “莲蓉叉烧……”戎睚脸色阵阵发绿。

    “鱼皮月饼……”句融笑容有些僵硬。

    “……恩公的口味好奇特。”雪禅艰难开口。

    看到众脸上明晃晃的要吐不吐的表情,谢岙差点捏碎手中月饼。

    混蛋,一群食肉动物没资格评价!

    待到众都吃了一两个月饼,琼皇酒终于被拍开了泥封,香郁之味随风飘千里,深深一嗅,便已有酒香盈体,如梦山溪花林间。

    谢岙一开始细细品尝,两杯之后,便忍不住满口灌下。这琼皇酒可以说是酒香满满,偏偏喝下肚又好似没有丝毫酒气,一股舒适之感暖洋全身,仿佛视线变得无限辽阔,耳朵能听万物之音,身体轻盈若飘飘欲飞。

    “少侠觉得这酒如何?”一道声音似自天边而来,温和而不带任何危险。

    “嗯…很好喝,”谢岙呵呵一笑,觉得自己好似看着天空,又好似看着地面,“好像…好像与这苍天大地都融合一体——”

    看到谢岙嘿嘿傻笑,一如想象中一般开怀无忧,句融唇边的弧度却隐隐没下。

    天地……融为一体?

    “恩公喝这么多,会不会醉了?”雪禅有些担忧看着谢岙一杯杯豪饮。

    戎睚此时倒不阻拦,反而挥着袖子不断给谢岙倒酒。

    “无妨无妨,这琼皇酒喝不醉,多多益善。”白衍一手端着酒盏,两眼望着不远处灯楼下挂着的字谜灯笼,有些恍惚出神。

    正此时,谢岙晃悠到雪禅面前,身形有些飘忽,两眼却极为清亮。

    “恩公?”就雪禅纳闷出声时,谢岙忽然欺身压上。

    “恩、恩公!”雪禅一手撑着屋顶,惊慌后仰,谢岙却一把抓住那水袖,脸上蹭蹭,嘿嘿一笑,“这个是的!”

    屋顶霎时一片静默。

    “这呆子做什么!”戎睚率先跳起,一把揪着谢岙的领子拎起来。

    雪禅已经脸红的快要滴血,白衍惊得手中酒盏差点滑落。

    “不想少侠如此喜欢女子婉约之美……”低沉凉滑嗓音缓缓拂过,“或是……少侠喜欢女装?”

    拎着谢岙的龙爪一僵,随即渐渐发红,最后烫手山芋般把谢岙又丢了出去。

    “唔?”谢岙屋顶上打了个滚,差点滚下去时抓住瓦片,又爬起来,走两步,白衍身旁蹲下,慢吞吞探手伸向他的腰间。

    白衍心跳莫名加快,闲散姿势有些紧绷。

    那只手衣带上摸摸,一把抓住一根长长的、通体碧色的东西,谢岙拽了拽,没拽下,瞪着白衍道,“这个是的!”

    众盯着那被青年屈起的长腿遮住的部位,表情个个诡异起来。

    “咳咳……”白衍连忙卸下腰间的笛子,哭笑不得让给了谢岙,“这…这真的不是喝醉了?”

    “这赖妖该不会酒里动了手脚?”戎睚金眸森森。

    “……应该不是醉了,”句融顿了片刻,有些无奈扶额,“酒中加了些蜚犀鳌粉,有强身补气之效,不想却让少侠有这般…….奇怪之举。”

    “蜚犀鳌粉?难怪难怪……”白衍吁了口气,一脸头痛道,“这般刚强之物,对凡而言效果稍强了些,会让其心智变得霸道,加上琼皇酒有愉悦精神的效果,更是会让饮用之放松心情、为所欲为,渴望独占喜爱之物——”

    这边谢岙一脸满意摸摸笛子,塞入袖中,脚下一转,蹬蹬向皱眉深思的青龙走去。

    绵软酒香扑鼻而来,戎睚一抬头,正对上谢岙凑近的脑袋。谢岙打了个酒嗝,双手捉住眼前东海蛟绡织成的领子,向两边忽然拉开,露出一截力量恣意舒张的凝白脖颈。

    谢岙摸着那脖颈上套着的金环,嘿嘿两声,一把抱住,搂了个满怀,“这是的!”

    “轰!”

    好似十万玄雷从空而降,轰的某只青龙脑中一片空白,那落雷又燃起了地上无边草木,化作烈火热气,滚到青龙身体各处——

    刚才那只白泽兽是怎么说的?渴望独占……喜爱之物……

    喜爱之物……

    喜爱……

    戎睚四肢僵硬,浑身热度不断升高,正要透皮而出时,怀中之却起身离开,颠颠来到那只灰毛兽妖身旁,抱着尾巴一脸满意躺下,“这是的……最喜欢!”

    瓢泼冰雨哗啦浇上,青龙脸色好似燃烧充分的炉渣黑沉,头顶兹兹冒烟。

    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

    “这呆子还不松开!”

    “不要!”谢岙理直气壮,抱着尾巴滚到了自家兽妖怀中,自觉非常安全,惬意蹭了蹭。

    赤红兽瞳睁得似熟透了的石榴,脑门上的小包忽然阵阵发红,灰毛掩盖下,偷偷探出了一点粉嫩小包。

    “……这蠢妖这时候长什么角!有什么好自信得意的!”

    “唔?”谢岙原本熏熏上涌的飘飘然感被这一嗓子吼下去大半。

    “据说但凡长角的妖兽、灵兽,只有情绪激烈波动之时才会长角……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白衍啧啧围观。

    “耳包开始长角了?”谢岙也是一脸稀奇。

    “叱吼~”耳包仰着脖子长吼一声。

    “……这蠢妖再示威看看!本大爷立刻拔了这角!”

    “少侠与契约之兽的关系令羡慕,不过……”句融勾唇浅笑,带着三分深意,“没想到少侠最喜欢的是尾巴啊——”

    屋顶顿时由火爆对峙变得诡异暧昧起来。

    “等等……这种语气怎么听起来好像非常奇怪?!”

    “原来恩公最喜欢那个部位……”雪禅喃喃自语。

    “……怎么连雪禅也进入不可思议的境界!”

    “尾巴啊…不想榭公子是有如此嗜好之——”凤眸笑盈盈一眨,若有所指悠悠望来。

    “…绝对是多想了!”

    “哼,看来是中秋之夜,这呆子阳气太旺——”

    “呵…那么要帮少侠发泄出来才是……”

    “诶?这、这是什么不恰当的建议!与阳气有什么关系嗷——”

    朗朗夜色,明月盈空,长云万里,秋风澄澄而过,带走一声长长嚎叫,滚滚阳气冲破结界,逸散空中,浅浅飘过千家万户,穿过街街灯火,来到河边——

    水面银光粼粼,风从林间过,清润飒爽,河堤边,几正幕天席地吃月饼。

    云青钧手中动作一顿,微微仰头,黑眸凝视某个方向。

    “少庄主?”天阳嘴里含着月饼,一脸纳闷。

    “……无事。”云青钧摇了摇头,握着月饼的手慢慢收紧。

    “嘿,虽说刚才去那凌月阁扑了个空,不过也算知道师叔尚这城中,”天阳把最后一口月饼丢嘴里,拳头碰了碰掌心,跃跃欲试道,“今夜就让数名弟子偷偷守着城门,明日一早,再派守着各大酒楼、肉包子铺,以师叔爱吃肉的习性……嘿嘿,到时候就来个瓮中捉鳖!”

    “咳,天阳师兄,用‘鳖’来形容师叔似乎不大妥当——”盘隋谨言慎语纠正。

    “也对,那守株待兔?顺手牵羊?蚕食鲸吞?”

    “天阳师兄……”

    “哈哈,反正师叔是跑不了!咱们连追了十四城,总算是追上了师叔!”

    “少庄主,可需再多叫一些弟子过来?”盘隋想了想道,“到时候师叔要是强行突破城门……”

    “无需如此,”云青钧摇头,“多反而易暴露。”

    “放心,只要能现场发现师叔,等御剑追随,十有j□j没问题,”天阳嘴里又咬着一块月饼,含糊道,“幸好这月饼是酥油做的,又用术法封了包裹,存放个十来天,吃起来也新鲜酥软……唔?没了?”

    天阳一手锦袋摸摸,发现空空如也,视线不由移到盘隋那袋,看到自家师弟同样干瘪的袋子,又移到云青钧的手中。

    “呃,今夜前后跑了一晚,肚子饿得慌,好像月饼有些不够吃——”天阳望着自家少庄主手中鼓囊囊的锦带,不由咽咽口水。

    云青钧淡淡扫了他一眼,把锦带收入袖中。

    天阳顿时垮下肩膀,“啊啊,师叔太偏心了!为何给少庄主的就多一份?!”

    身旁嚷嚷声不断,云青钧慢慢咽下口中细嚼之后的月饼,嘴角不着痕迹微翘。

    ‘青钧师侄,师叔不知是不是不喜食甜,所以就多备了一份茶味月饼,愿中秋之夜,吃个满意痛快,就当师叔上次不告而别的赔礼——另,若是满意了,下次见面时可千万别生师叔的气——再另,也不可以用飞剑练武来规劝师叔行为!’

    想到那塞锦袋中一同寄来的信,云青钧气息变了几变,最后,不染纤毫的俊颜上,黑眸蕴水,宛若银阙河上萤火渐暖。

    但愿以如今之短暂分别,换此后年年中秋,能与共赏绝景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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