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哟,约定当需身心记!
清晨,赫赫阳光倚雕窗。
玉盆弄水,袖袍委垂,盈长手指沾水净手,盆中晕开丝丝墨水颜料。
“少侠这里稍息片刻...”妖尊软帛拭手,容颜如蒙清露玉润,一卷春晖斜躺衣衫,当真无限牵缠温柔,“待处理些杂事,一个时辰后便会回来。”
“呼啊……那便不打扰妖尊了。”躺桃树上的少年打了个哈欠,偏过脑袋迷糊摆手,一身新衣树枝上百般磨蹭糟蹋,竟也如水丝滑。
妖尊弯唇轻笑,想到这身衣服从外衫到亵衣,从稠裤到鞋袜,皆是自己亲笔所画,又想到昨日少年面红耳赤躲树叶中换衣服之景,绝伦容姿越发耀目摄神。
“昨夜这画中添了些许玩意,少侠若是无聊,可以打发一二时间——”细腻手指轻扣画卷,仿佛要拂开少年头顶的桃花,只见桃树下方描绘软榻薄衾,玉桌仙果,棋盘酒樽,不远处甚至还有一匹马驹,乖巧静卧,不过似乎是犹豫许久方增添上去,新墨未干。
“唔?”谢岙瞄了一眼,立刻来了兴致,身形一晃,便翻身下树。
看到谢岙果真直奔白马而去,句融眸色微幻,诚挚开口,“虽说思及少侠画中寂寞,适才画了此马,然而它受农渊灵石之效,或许脾性似妖,偶有暴躁残性,所以少侠还是远观为妙。”
“诶?”谢岙马上瞪眼。
“若是少侠喜欢马匹,待少侠出画之后,便找一匹世间难得的良驹,与少侠同骑,”句融幽幽轻叹,凝凝望着谢岙,无限向往,“想必少侠马背上……纵缰喘息之姿,也是无双诱——”
……那中间诡异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谢岙一哆嗦,立刻从马背上滚下来、躲上树,离这匹马远远地!
“一个时辰后,定会回来与少侠相伴——”句融满意轻笑,“还望少侠此画中等,切勿贪图它画新奇,擅自离开——”
“知、知道了!”谢岙躲树上吼叫,貌似恨不得就此蹲树上再也不下来。
望着桃树上颤动乱晃的树枝,句融低笑一声,眉眼越发堆积几分纯润日晖,细腻描骨,撩魄销魂。
一阵妖力波动之后,画外再无影。
谢岙却是探出脑袋,摸摸下巴,咧嘴一笑。
一个时辰啊……
这画中穿梭,即便一个时辰也可以去很多地方——
……
白泽真境三霄台内
一幅上古牛怪鉴赏图中,谢岙踹开那只牛怪,坐宝座上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好似晕车。
刚才这三霄台内的一幅幅画中穿梭,就是为了离石台外围近一些,好花了大半时辰后,终于找到一幅画能完整看到坐鱼肚雕栏上的白七少主。
幽黎霭空下,无数书卷包围之中的俊逸青年此时低垂头颅,凤眸有些怔愣望着手中一个东西,灰色的软布料静躺掌心,隐约可见丝丝晶华流转。
不过……那个东西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谢岙眯了眯眼。
灰扑扑,不起眼,袋口细绳紧紧束着……
卧槽,这不是自己的钱袋么!
谢岙立刻高度警戒,只见白七少主两根长长手指摸上袋口,又移开,一会儿又摸上去,再移开,风流神采暗淡,俊颜上带着丝丝怔怔茫然——其模样非常像初次下手与内心良知作斗争的小贼!
于是就白七少主如墨长眉微皱,凤眸凝神,两根手指终于勾上了袋口细绳时,一声大喝这万籁声宁之地炸响。
“住手——!”
白衍吓了一跳,一翻身差点从雕栏上栽下去,幸得身手敏捷,足下点地、衣摆轻转,即使这般仓促,也是朗朗灵气稳稳流转,身姿翩翩雅致。
待白衍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幅画中坐金光宝座正中、脚踩一只邪妖之气势汹汹的少年,凤眸顿时瞪得圆溜溜,手中灰袋子吧嗒落地。
“喂喂小心!那可是的钱袋,里面装着不少好东西!”
嚷嚷之声再次传来,白衍方才意识到自己并未幻听、幻见,俊容恍然回神,如大梦初醒,一个大步猛然窜到画前。
“榭…榭公子?!”
纯然清朗之声如初阳破雾,声势凌霄惊,倒是把谢岙震得气势一缩。想到来此地之目的,谢岙踩着那邪妖的脚立刻不着痕迹收起,一脸严肃道,“白七少主,许久不见!之前发生了一些事,下三神飞散,如今只有灵神画中……”
说着便是叽里呱啦一堆情况说明。
画中少年侃侃而谈,情绪激昂,白衍双眸却是蒙蒙如幻,恍若未听,似全部心神倾注咫尺目光之内。
神色几番动荡之后,白衍唇边忽而溢出一丝苦涩弧度,足下缓缓后退一步。
“原来如此……栖雁湖一事早已知晓,不过没想到榭公子竟是会画中。”
“说来这还是白七少主之劳——”谢岙说得口干舌燥,不由清了清喉咙。
“……?”白衍复又怔住。
“若不是当初向讨要灵石时,当真给了一块稀世罕见的农渊灵石,小王爷所画之画也不会有那般吸神凝魄之效……”说到此处,谢岙不由目露感激,诚挚抱拳,“白七少主未曾糊弄于,尽力费心,拳拳仗义,才使下不至于灵神孤游——如此大恩,以后若有机会,下定当竭力回报!”
这白七少主不吸阳气、自己身上又没什么东西可图、相识时间也是颇短,他却能如此尽心尽力……啧啧,虽看似风流轻狂,却当真是义气满满的好灵兽啊!
想到中秋夜那本经书也是依靠白衍闯关所获,谢岙对其好感度更是直线飙升。
“……榭公子客气了,”白衍含笑摇头,眉宇微扬,“这般说来,若是榭公子知道另外二神也这里,岂不是要衔环结草……以身相许?”
“诶——?”谢岙掏掏耳朵,两眼渐渐瞪似小笼肉包之大,“说……另外两神……都这里?!”
“正是,”白衍脸上荡出一抹往日无拘散漫笑容,“当日栖雁湖一役后没多久,那青龙便来这真境,把榭公子的觉、生二神交予手中……”
据白衍所讲,青龙戎睚来此带来了谢岙的二神,托他书中寻找有无上古之术可用此二神寻找灵神;此外还把纯阴之体的雪禅也一并带来白泽真境,托白衍严加看管;而匆匆交代完这些事情的戎睚却是自此消失,不见踪影。
另外二神寻到,谢岙自是大喜过望,不过——
“这么说…白七少主也不知戎睚去了何处?”谢岙脸上还挂着欣喜,两眼却是冒着几分担忧疑虑,猛一看颇为怪异,“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去做何事?”
“他只是再三嘱咐保管榭公子二神,不得让那纯阴之体离开,而关于行踪只字也未曾提到,”白衍摇摇头,“不过那雪禅倒是极为细心之,来这里时把榭公子随身之物尽数带来,经书也包裹之内,被仔细保管,榭公子大可放心。”
“自是放心雪禅……”谢岙两眼瞄到了不远处石台地面上躺着的幸袋。
白衍顺着谢岙目光一望,俊颜顿显三分尴尬,匆匆抬步走去,“咳……只是觉得此袋冥冥之中有些……有些奇异之物内…..是以好奇难耐……”白衍捡起幸袋,手中颠了颠,忽而长眉一挑,凤眸流转几分纯净亮光,“不知榭公子这袋中装了何物?若是能告知一二,也好忍下打开一观的念头。”
“不过些金元宝、银裸子、散灵石和一根……”想到里面那根云纹兽牙笄,谢岙顿了顿,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道,“和几根戎睚的头发而已。”
“只是……如此?”白衍喃喃自语,低头望着手中幸袋,翩长手指缓缓摩挲丝滑布料。
一抹轻笑青年嘴角不经意扯开,黯然涩意周身流淌,破碎一身散漫轻狂。
谢岙眼皮蓦地跳了跳,忽觉这昭昭如月的青年这般沉静低头的模样,莫名有些眼熟。
“三神重聚需借助天地间至强至纯至盛之力,最好与榭公子原本纯阳之体有一丝渊源关系……”白衍把幸袋妥善收好,果真如约不再探究,“原本那曾吸了纯阳之气的青龙是最佳选,可惜他如今下落不明……榭公子可曾被其他大妖吸摄过阳气?”
“没有……”遇到戎睚前的都算是小妖,遇到戎睚之后更是被严重护食,谢岙挠挠头,“不过有一位师侄,剑术极是厉害,那些修仙的道士都比不上他,且他身上的真气与纯阳之气有些牵连——”
“剑术再高也不过是凡,怎会有凝聚三神之力?”白衍摇摇头,皱眉翻看手中一份名册,“就算不及青龙戎睚,也至少有他一半妖力,方有一丝希望……”
白衍正说着,忽然一顿,猛然抬头盯着画中的谢岙,凤眸渐渐炽亮。
“哈,怎地忘了,榭公子如今灵神画中,正所谓有容乃聚,神不易散…且画中身骨乃是农渊灵石所绘,凝神之力又多上一成……或许可以试上一试!”
“当真?!”谢岙心跳突突加快。
“有五成把握,即便不成,也不会损及榭公子三神——”白衍自信扬眉,翻手祭出一尊灵光湛然的法宝。
谢岙一听有希望,顿时血槽满腔,看着白七少主即将放出自己另外二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那便有劳……”
没等谢岙一句话说完,头晕目眩、四肢疼痛之感再次袭来,胃袋翻天搅地之下,谢岙一个字都吐不出,眼睁睁看着机会从爪子缝溜走。
画面瞬息变幻之后,又是满目嫩枝桃花。谢岙仰面瘫树枝上,内心憋屈得直挠抓,身上不适感消失之后,晃晃脑袋爬起来再穿越。
“记得少侠之前答应于,会画中等回来……”
一道凉滑悦耳之音忽然画外响起,低沉如穿过漫长时间,带着缕缕暗藏于内的阴霾。
谢岙浑身霎时一抖,脖子嘎嘣嘎嘣扭动,转了九十度。
明明方才只过了一盏茶时间,画外却是残阳如血,满室橘光,紫璃地板犹如被余晖赤色熔化,光线昏暗沉淀,所有剥离之色凝聚一身上。
句融浅眸微笑,温柔神色一如清晨。
“莫非少侠心中,与之承诺,就这般不重要?”
“呃——”
谢岙舌头一僵,心里直打突。
…卧槽!自己忘了三霄台内时间流速不一样了!
想到画卷这妖尊手中,谢岙不得不放软舌头,卖力打转解释。
“…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这才着急去的,并非有意忘记……”
“……忘记?”
似叹似笑的声音室内幽幽散开,句融缓缓勾唇,唇角蓦然深陷一道让谢岙心惊胆颤的阴影。
“既然少侠丝毫不曾顾虑之担忧思念,那便让少侠……切身记住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