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那天晚上温妮莎失眠了，就如同她刚离开巴利安的那阵子一般,辗转反侧了许久,却始终都不得入睡。
或许是因为时隔数月之后,再度与斯夸罗见面后所残留的兴奋感。
巴眨着眼睛望着铅灰色的天花板,平躺床上的温妮莎理智的分析着自己会失眠的原因。
即使她当时只是远远的望着斯夸罗,并且与此同时她也清楚的知道,那个当时正忙于战斗的不会、更不可能察觉到已经换了一张面容的她。
可即便是这样,她却还是因为能够再次见到那个而欢欣雀跃。
当初她甚至是抱着此生再也无法见到斯夸罗的觉悟离开的,却没想到只是过去了一年都不到时间,她就再一次见到了他。
虽然知道沢田纲吉是另一个彭格列十代目候选时,她便已经猜到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然而就算知道自己的离开对于斯夸罗而言可能无关紧要,温妮莎却还是带着紧张与忐忑,迫切地想要看看他是否安好。
而现,她终于放心了。
看到他依旧这么精神，她便放心了。
看到Xanxus归来后依旧精神的他，她便放心了。
看到她离开后精神依旧的他，她便放心了。
毕竟Xanxus的回归与她的离去，不过是让他回到了最初加入巴利安的那段日子。除去他本头发长了许多，剑术也愈发精进了之外，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思至此，温妮莎合上眼，长吁了一口气。
——她知道若自己今夜再念着与斯夸罗有关的事的话，可能这一周都不能好眠了。
思来想去，温妮莎最终却是将今夜的失眠归结于几个小时前与迪诺的那场谈话——那场阔别多年后的谈话让她想起了太多的过往，甚至还引起了方才那段完全不符合她风格的胡思乱想。
她温妮莎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拖拖拉拉了？
推开身上的被子，温妮莎起身披了件外套便下了楼，准备找些水喝。方才的那段胡思乱想让她心头忽然涌上一抹异样，也不知是烦躁还是涩然。
她不知道该如何将着莫名的情绪压下，却明白今夜就算是这么废了。
然而楼梯才走到一半，温妮莎紧接着便发现厨房的灯还亮着，虽然心中有疑，但温妮莎却还是走了过去。
沢田奈奈虽然本有点小迷糊，但是家务方面却一点儿都不含糊——更何况方才她回来的时候厨房的还是关着的，忘记关灯估计是不太可能的。
那剩下的便只有后来有来过厨房却忘记关灯，和有谁现正厨房这两种可能了。
最好是第一种可能。
若平时还好说，但今天的她这个时间点看见沢田家的大部分，恐怕都不会是那般愉悦——尤其是某。
温妮莎带着疑惑进了厨房，却发现正坐桌前吃宵夜的，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今日才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回来的沢田家男主——沢田家光。
就温妮莎纠结着是否要进去的时候，那个原本正吃面的男却忽然向她看去。
他那琥珀色的双眼中迅速地闪过了什么，速度虽然很快，却还是让温妮莎联想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和他已经回归的上司。
温妮莎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哟，也是起来吃夜宵的么？放心，奈奈做了很多，冰箱里还有。”
对方那与方才锐利眼神截然不符的语气和表情让温妮莎怔了怔，但她随后便摇头予以否认。
“只是来喝些水的。”
“是失眠了么。”
沢田家光不再看她，只是将视线移回到了面前的碗中，语带戏谑。
“难道是恋爱方面的烦恼？”
虽然不完全是——却也差不多了。
倒完水的温妮莎并没有离开，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定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不过是些烦心事罢了。”
温妮莎呷了口茶，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她虽然不知道沢田家光彭格列中的确切地位，但至少有三点是可以非常肯定的。
“是男朋友的事？要不要说给叔叔听听，作为过来也可以帮分析分析，”沢田家光冲着坐自己面前的温妮莎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一是他的地位绝对不低，否则也不可能这个节骨眼上回到并盛。
虽然她如今并不能说是黑手党那边的，可怎么说她也是分别彭格列总部和巴利安住过一阵子的，加之姑父又是云守，她对于彭格列内部情况就算不是十成十的了解，也可以说是知道六七成。
毕竟像是继承争夺战这类的事，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就能知道的。
“哪来的什么男朋友，沢田先生您真是想太多了。”
温妮莎笑笑，再一次糊弄了过去，然而她那双浅绿色的双眼中，却没有流露出太多的笑意。
第二是他和九代目以及Reborn关系匪浅，这一点可以从昨天早上Reborn听见这个男要回来之后的表情、以及昨天沢田家光回来后毫不质疑Reborn的身份就可以推断出一二。
“这可太意外了，还以为像温妮莎这样年轻漂亮的女生，一定会有很多追求者的。”
男说着抓了抓他金色的头发，虽然依旧是说着揶揄的话，可脸上的笑容却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表情与认真的眼神。
至于第三点，就是她可以非常确定这个男这场战斗中是站沢田一派的。
当然，肯定不是……或者说不止是因为他们两是父子关系这么天真的理由。虽然他这个时间点上回来巧合是一回事，但更关键，是她巴利安的时候就没听见过斯夸罗他们提及过这个男。
Xanxus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她再了解不过，被关了8年之后他会信任的肯定只有自己被冰封前就收入巴利安的部下。
“沢田先生真是幽默，像奈奈夫这样的女性才是真的出色。”
温妮莎对于对方似是试探似是挑衅的唤着自己的真名的行为看上去毫不意，反倒是将话题一转，“常听邻里夸奈奈夫年轻依旧、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国中生的母亲。这般想来，当年还是少女时的她追求者一定不少，能让奈奈夫这般亲睐，沢田先生才是真的优秀。”
“这番话若是让奈奈听见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沢田家光见温妮莎不愿正面应对也没有戳穿，倒是顺着温妮莎的话说了下去，已经变得的严肃的脸上又染上了几分暖意。
“想奈奈夫一定更希望听见您本对她的赞美才是。”
大部分女大多数情况下都无法抗拒心爱之的甜言蜜语，即便是她也是如此——当然，让她无法抗拒的前提是那个真的会说那些话。
“不过与记忆中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意识到了话题已经被温妮莎成功地带到了其他地方，沢田家光再一次敛起了笑容，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强硬。
温妮莎似乎也明白对方这一回是铁了心的要同她说这些，也便不再扯开话题，而是大大方方地给出了对方想要的答案。
“想您应该很清楚，想要避开追捕，彻底改头换面是最好的方法。毕竟不知那些如今是否还搜查的下落，也不知日本这儿是否也有他们的马，再加上已维持这幅容貌有些时日了，为避免给身边带来麻烦，还不如继续维持这个样子。”
见对方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温妮莎又补充道，“现这个样子对而言就像是化了一个较为特殊的妆一样，依旧还是可以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只不过到时候补妆起来又要花去一番功夫罢了。如果沢田先生依旧不信，可以现就……”
温妮莎很清楚，眼前这个男并没有迪诺那般好糊弄。
倒也不是说迪诺作为黑手党首领太天真，只是她毕竟是同迪诺相处过一段时日的，也知道太多只有他们三才知晓的秘密，想要让迪诺相信她就是温妮莎简直易如反掌。
相反，她与眼前这个男不熟悉不说，而且就算他用“愚蠢”来伪装自己，也掩饰不了其久经风霜之后所磨砺出的精明与狡狯。
眼前这个男，比跳马迪诺难缠不知多少倍。
“这倒不必了，而且也相信，以所拥有的力量想要做到改头换面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指的是温妮莎所拥有的、那个名为“画咒”的能力。
“旁所趋之若鹜的力量对于而言，不过是使家破亡的罪恶之源。”
温妮莎平静的回答道，落沢田家光的眼中，倒像是眼前的少女故作淡然一般，他这才想起也正是因为这个能力，这个少女才失去了父亲。
其实温妮莎还是有怨怼的，无论是自己的能力、还是将自己的能力公之于众的那个幕后黑手、亦或者是那些贪婪的黑手党们。
但是幸好那一夜她被斯夸罗捡了回去，也幸好那些难熬的时日有斯夸罗旁，她这才得以向那些害她至此的施以报复。
——那些既然渴求着这样的能力，那么她便用这双手、这个能力送他们去地狱倾述他们的罪孽。
“父亲的事情听说了，抱歉，如果……”
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戳中了眼前心中的伤口，沢田家光带着歉然开口。
这是温妮莎第三次听到类似的话。
九代目、迪诺、还有眼前的这个男——他们甚至全部都是以“这件事已经听说了”为开头，也不知这是偶然，还是黑手党的惯例。
也幸好现的她早已平静了下来，若是最初的几个月，她说不定会带着恶意与怨恨反问着诸如“当时做什么去了”之类的话语。
“请不用感到抱歉，这件事发生得突然，就连这个做女儿的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为保护自己而死……”
就连她当时这个场的也没能保住自己的父亲、又何况是事后才得知消息的其他？
“而且……也很感谢沢田家这段时日的收留，”为了避免沢田家光追问自己那段时日去了哪里、过得如何，温妮莎不动声色地再一次转移话题。
似乎是察觉到了温妮莎最后那句话并没有字面上那么简单，沢田家光连忙开口，“这没什么，想这儿住多久都可以。”
温妮莎不清楚对方是否知道自己与Xanxus是旧识的事，也就不提找茬。
“看的样子，应该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记得当初父亲有带着去彭格列住过几回，听九代目说，与Xanxus……”
沢田家光是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的，温妮莎也知道他是等着自己主动交代，但她却没有开口，只是平静的对上了对方的双眼。
温妮莎的沉默让沢田家光叹了声气，却也明白她沉默背后的含义。
她或许会选择帮助旧相识，也有可能就这么袖手旁观；可不管她的抉择如何，总之接下来的战斗中，她定不会站沢田一方。
这并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答案，却也比温妮莎直接表示她会加入巴利安一方要好得多。
“事实上，打从一开始便不想与黑手党有太大的牵扯，即使的青梅竹马也是黑手党。”
温妮莎这里说的青梅竹马指的自然是斯夸罗，但沢田家光并不知晓，只把温妮莎说的那个当作了是Xanxus，“而以现的的立场，也不能搀和太多。”
她可不想这场继承争夺战之后，听见“画咒能力拥有者藏日本”这样的消息。
就算她从一开始，就打算这场战斗结束之后离开并盛、离开日本。
沢田家光现是什么想法温妮莎并不想知道，她只是单纯的表述着自己思量许久后的答案，“可沢田家毕竟收留了十个月，这份恩义，会这场战斗中偿还的。”
沢田一方对战巴利安，究竟谁更有优势明眼一看便知。
但是联想到Xanxus会被冰冻八年的原因，以及九代目将Reborn派来给沢田纲吉当家庭教师，温妮莎忽然觉得巴利安的胜算可能并没有看起来的这么大。
“明白了……”
沢田家光大概意识到这是温妮莎的底线，也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同意。
温妮莎的这一承诺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且不说她和Xanxus的关系匪浅，光是画咒的能力能做到的便有太多。
“当然，选择什么时候出手也由自己决定。”
这件事的主导权她必须紧紧把握，若是交由沢田一方，天知道那个腹黑小婴儿会不会借机让她和Xanxus正面对上——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培育沢田纲吉成为一名优秀首领为目的，让她插手他们的战斗显然不会是Reborn想要看见的。
但是她还是担心那个腹黑小婴儿会别的什么地方捅她一刀。
“可以。”
“还有，请不要告诉阿纲和他家族成员们，”温妮莎顿了顿，随后补充道，“自然，也不想让Reborn先生知道。”
闻言沢田家光挑了挑眉，似乎没有想到温妮莎会考虑的如此周全，但是联想到她刚才冷静理智的模样，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其实真的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也难怪不知道她身份的Reborn会这般警惕着她。
“如果拒绝呢？”
如果Reborn知道了温妮莎的真实身份，或许他能够做到更多——或者说争取到更多。
“依旧会履行承诺，帮助他们一回。”
温妮莎温声回答，然后忽然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但同时会彻底站到巴利安一方。”
假的。
当然是假的，碰到巴利安她逃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去主动投靠。
温妮莎的这份干脆利落的回答让沢田家光终于明白，她的确是不想牵扯到这场战争中，也不想和黑手党有太多关系。如果他们真的做得太过分了，她也不怕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虽然就这么放走一个特殊才的确是很可惜，但温妮莎说到底还是他与九代目故之女，更是云守的侄女，再要求太多就是为难小辈了——无论是他还是九代目又或者是九代云守，都不愿彭格列温妮莎心中变成同那些觊觎她能力的黑手党家族一样。
即使他还为温妮莎拒绝成为沢田纲吉家族中的一员而感到可惜。
“答应。”
温妮莎要挟的手段虽然说不算最佳，但是仅仅只是狠戾这一点沢田家光眼中，倒还是和她的旧友Xanxus有几分相似。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这两能玩到一块去了。
“谢谢。”
这个承诺温妮莎虽不是百分百相信，但至少也安心了一半。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那么也没有什么好继续的了，温妮莎端着茶杯起身，再一次向沢田家光打了一声招呼后，便上楼回屋。
而此时，天空也终于染上了今早第一抹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