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二日林楠瘸着脚去时府上课,时元洲许是已经知道他再过几个月便要下场，开始讲课之余,传授应试之道，他是状元出身,这方面，便是时博文也不及他,讲起来头头是道，林楠大感长了见识,颇有重温高三时老师耳提面命传授解题技巧的感觉。

    上完课,时管家怪声怪气来问要不要留下用饭,林楠咬牙厚着脸皮吃了，告辞出来，便直接朝工部去了。

    到了衙门外，林全去通传，走了几步又回来，道：“大爷，们见谁？”

    林楠没好气道：“谁官大见谁。”

    林全又去了，不多时过来扶了林楠下轿，随进了一个小厅，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应该都是等着办事儿的，林全寻了个地方，扶着林楠坐下了，那说了一句等着，转身便走，林全追上去，塞了一锭银子，不多时，便有送了香茶过来，比起一旁不少坐冷板凳的，算是钱花的不冤。

    等了一会，陆续有被请了进去，也有出来，更多新从外面进来的，是以小厅里的不仅没见少，反而越来越多，有相识的小声闲聊，林楠听了几句，发现里面竟有足足了等了好几日了，难怪说京城衙门谱大，连排名最末的工部衙门都这样，若换了是户部或吏部，岂不是一省巡抚来了还要做冷板凳？

    林楠等了一阵，渐渐不耐烦起来，招手唤了林全过来，林全道：“大爷，要不小的给您拿本书来看？”林楠的马车上，笔墨纸砚衣裳火炉这些东西总是齐全的。

    林楠摇头道：“见尚书大太难，还是等他来见好了。”

    这话说的口气太大，顿时引来一阵侧目，而后一阵交头接耳。林全最近大物见得多了，不觉得自家主子说的话有什么不对，没看皇帝老儿想见他家大爷都是亲自上门的吗?哦了一声，扶了林楠起身。

    还未举步，外面进来一，门口看了一圈，径直朝林楠二走来，唤道：“楠儿！”

    却是工部做员外郎的贾政，林楠忙恭立了行礼：“舅舅。”

    贾政声音压低，道：“方才听同僚说似乎看见此处，还不信，不想竟真的是。怎的到这里来了？”

    林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林全已经开始抢答：“大爷来工部借几个回去建园子……”

    周围传来一阵嗤笑声，若不是诚不对，只怕要哄堂大笑了。林楠若不是正瘸着，一脚踹死他的心都有了，贾政的脸也黑了，斥道：“胡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能淘气的？快跟出去。”

    又低声道：“若是缺了手，同说就是了，怎么跑到衙门来胡闹？们出去说，这里可是等见尚书大的地方。正好现到了午饭的时间，带去附近的酒楼，不是说，也太胡闹了些”

    林楠原就准备离开，是以也不分辩，扶了林全的手，同贾政出去，虽他已经用过午饭了，能向贾政打听一下工部的情形也好。

    谁想才方迈步，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哎呀，这不是林公子吗？老奴还只当是底下的看走了眼，原来竟真的是林公子亲来。”

    林楠微楞：“王公公？”

    王公公一现身，厅里的，有识得他身份的，便慌忙站了起来，却不敢随意靠近搭话，也有见他一身宦官打扮先面露不屑，被提醒之后，又脸色发白的站起来的。

    王公公对此视而不见，快步走到林楠跟前，道：“林公子是为了园子的事来的？”

    林楠嗯了一声，道：“只是却不知道该找谁。”

    王公公笑道：“那是林公子您来早了，老奴这会儿才将旨传到呢！这不老奴担心林公子您饿肚子，特意先去的太傅府上——林公子，今儿太傅大应该留饭了吧？”

    林楠一张脸顿时黑了，道：“公公太不地道了！是去看的笑话呢！”

    王公公笑道：“万岁爷还让老奴转告您呢，让您别担心将太傅大家吃穷了，万岁爷那儿存了一千两银子，等您什么时候吃完了，老奴再去给您补上……啊，对了，林公子您还喜欢哪里蹭饭，不如老奴一起交了……”

    “王公公！”

    王公公作势打嘴道：“玩笑！玩笑！”

    又笑道：“林公子，您建园子的事，奴才已经替陛下交代好了，一会就有领您去见——老奴也该回去了，方才办完差，听说您这儿，便顺脚拐了进来问个安，可不敢再耽搁了。”

    林楠忙道：“公公且慢。”

    从怀里掏了一张银票出来，道：“烦公公替还给陛下。”

    王公公顿时一愣，道：“这个……不好吧？而且，老奴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陛下的主啊！”他宫里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陛下的好意竟然还敢退回去，不过，他也没见过李熙对谁这么上心过就是。

    林楠道：“若是陛下不收，公公再还给好了，反正向来不嫌银子烫手——回头就问时管家将那一千两银子也要回来，若是他不给，就告到先生那里去，没得自家先生家里多吃几顿饭，还要交伙食费的道理！”

    王公公这才接了银票，拿到手上时，瞳孔微微一缩，不动声色的收入袖子，又打了几句哈哈，告辞离开。

    等他走远了，一直挂着僵硬笑脸的贾政才透了一口气，道：“楠儿，那园子……”

    话未说完，便被一打断，却是同王公公一同进门的成三子，道：“林公子，家王爷可等了您有一阵了，您看？”

    林楠微微点头，对贾政道：“舅舅，那先去见见诚王殿下？”

    贾政抹了把汗：“应该的，应该的。”

    成三子“啊”了一声，道：“原来是林公子的尊亲麽？那应该是贾大了？是小的失礼了——贾大，诚王殿下要同林公子商议建园子的事儿，贾大既是林公子的长辈，不如一同前往？正好有些具体事宜也需有负责。”

    贾政忙不迭点头。

    成三子过来同林全一左一右扶了林楠，出了门向右拐，林全道：“这不是出去的路吗？”

    成三子道：“正是呢，们家殿下正外面的马车上等着，说先去看看地方。”

    林全嘀咕道：“们大爷可不坐马车。”郊外园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坐轿子的话要一个多时辰。

    成三子笑道：“林公子放心，殿下知道林公子腿脚不便，特意吩咐将马车停了石台下面，保准公子您上车和走平地一个样，还省了下台阶的功夫。”

    虽贾政是长辈，但因有之前王公公的事，且李资要见的正主儿是林楠，是以贾政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前头，只隔了林楠等两步距离跟三之后。

    到了外面，果然看见李资的马车停下面，成三子通报了一声，扶着林楠靠近车门，贾政看着李资亲自掀了帘子，从成三子手上将林楠接了进去，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又怀疑那个让皇上给他交伙食费，让皇子给他修园子的小子到底是不是自己妹子生的小崽子，直到成三子过来道：“贾大，今儿匆忙，没有准备多的马车，只能委屈贾大骑马了——贾大不介意吧？”

    才连声道：“不敢不敢。”上了马一同向郊外驰去。

    ……

    御书房中，王公公毕恭毕敬的将工部的事儿说了一遍，见李熙脸色不太好看，小心翼翼劝道：“林公子到底年纪小，脸皮薄……都怪老奴多嘴，不该众面前开林公子的玩笑，想必林公子一时羞恼，才……这会儿指不定悔成什么样儿呢！”

    李熙摇头，轻轻敲打桌案，好一阵才道：“此事，是朕考虑的不周。前些日子时博文的重孙……叫什么来着？”

    王公公提醒道：“是宝儿，奴才听林公子提起过。”

    李熙嗯了一声，道：“对，宝儿，他不是开蒙麽？预备点东西，派送过去——不，还是亲自去。”

    王公公一头雾水的应了，却实想不到此事和宝儿有什么关系。

    李熙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以为楠儿是面上过不去才退了朕的银子？错了，他是借着法的想将时博文收的那一千两银子要回去呢！”

    王公公愕然。

    李熙却无心再给他解释，微微皱了眉，他之前令王公公去时博文府里交所谓的伙食费，只为了戏弄林楠一番而已，却未曾考虑到收了银子的时博文心里是什么滋味，林楠兜了个大圈子将银子要走，既是顾忌时家的感受，也委婉提醒了李熙。

    想了想，又道：“找拟旨，将玉芙园赐给林如海之女黛玉。”

    王公公惊道：“陛下，那玉芙园可是……”

    宫里的规矩严，宫妃更是常年困宫里，偶尔要出门上个香还个愿，非是得势的妃子想也别想，便是得势的妃子，也要提前几个月请旨，净街清道，轰轰烈烈出门，不过个许时辰便得回还。但是玉芙园却是例外，每个妃子每年都有机会去看看，只因玉芙园中种满各色珍品牡丹，每年牡丹花开最盛的时候，李熙便会携了后宫嫔妃前来赏玩，宫里的许多主子宫女，早几个月便开始数着日子盼呢。

    陛下要赏园子，赏哪个不好，怎的偏偏就挑了这个？嫔妃们没了游玩的地方事小，关键是这地方可是被皇后娘娘视为己有的，待陛下赏花过后，时常会赏一些小辈入园游玩，如今整个园子赐了别，皇后娘娘岂会甘心？

    却见李熙漫不经心摆手道：“原是准备赐给那小子，既他不媳，就给他妹子吧！唔，说他今儿早早便去了工部等着？”

    王公公道：“正是——看来林公子对他的园子可上心的紧，一天都不肯耽搁。”

    李熙冷哼一声，道：“那小子朕面前也满口胡言，真相信他寻不到给他修园子？”

    王公公一愣，可是李熙却不再说下去，开始看折子，王公公呆了一阵，硬着头皮道：“陛下，那林公子给的银票……”

    李熙头也不抬道：“留着吧，就当那小子赏的。”

    王公公心中狂跳，低头退出门外，招呼底下的小太监去找秉笔太监，出了门才想了忘了给宫里的贵主儿传话，犹豫片刻，终究没敢再次踏入——反正陛下已经大半个月没去后宫了，也不多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