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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盛州是林家的势力范围,傅望舒出了林府后半点迟疑没有,直接敲开了一家马车行的大门。

    身上带着的银票银两还,傅望舒雇了一辆马车出了盛州城。

    林家生意垄断了半个盛州城,很不巧,傅望舒敲开的这家马车行就是林家的产业。

    林载舟是老狐狸,傅望舒刚走不久他便觉出不对劲,当即寻找倒地的林忠,发现林忠不见了,细一问,门房说看到一个出府了,忙命手下到城里各处寻找并到马车行寻问。

    得知傅望舒已雇了马车出城,林载舟钦佩之余又恼恨不已。

    他怕傅望舒走后说出他此番无耻逼婚的行径,坏了林家的名声,也怕傅望舒告诉林昭,自己女儿面前曝露了真面目,本就是心狠手辣杀如麻之,干脆下了格杀令,命几个心腹下追出城去,将傅望舒秘密杀死。

    夜里马车走得不快,隐隐约约听到后面急骤的马蹄声时,傅望舒霎地坐直身体。

    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吆喝呼叫,驾车的车夫勒马停了下来,对傅望舒道:“公子,后面追上来的是家车马行里的,兴许是有事,请稍等。”

    如此急切地追赶来,难道是?傅望舒出了车厢坐到车夫身边,问道:“家的车马行是林家的产业?”

    “正是。”

    后面马蹄声逼近,傅望舒再不迟疑,抓攥起车夫扔到道路一边,自己驾了马车狂奔。

    马车奔出不远便上了山路,半夜里道路看得不分明,一个山道拐弯处,马儿跑空,车头灯笼光闪了又闪,马车直愣愣朝山崖冲去。

    耳畔风声呼啸,傅望舒被甩出马车坐驾,先是一片晕眩,接着陷入黑暗之中。

    苏醒过来时,傅望舒脑袋里空空的,他记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挂半山崖的大树上,为何会周身骨头被拆卸了似的难受。

    崖底无数火把闪烁声鼎沸。

    “仔细搜查好好寻找,务必把找到,生要见,死要见尸。”一个大约是头领的叫道。

    “从那么高的山崖掉下来还有命吗?马车都成碎骸了,肯定死了。”一嘀咕。

    “懂什么?老爷说了,为绝后患,一定不能给傅望舒活着回京城。”

    傅望舒?是自己的名字吗?他们要寻找的是自己?傅望舒脑袋里搜寻记忆,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山崖下那群来回搜寻了许久,一道:“寻这知久没找到,也不知掉哪里去了,不然,咱们放火烧山,傅望舒便是活着,也得给烧死。”

    一阵沉默,不久,火光从崖底升起。

    秋日里风干物燥,不多时,漫天烈焰席卷了整个山头。

    傅望舒身上的衣裳刚从火堆里出来的,干躁着,不多时便着火了,接着是头发。

    周身骨头的疼痛加剧了,皮肉也烧着了,树枝被大火烧断了,傅望舒整个像断线的风筝跌落进崖底的火海里。

    意识快要失去,度过烈火焚身的劫难后他将往极乐世界,耳畔忽然响起一个低细轻软的喊声,一个女子的声音叫:“大少爷,好想。”

    这个声音给了傅望舒无穷的力量,他火海里不停翻滚,终于滚出火海,滚进山涧里灭掉身上的火。

    ***

    成忠奉了向南诚之命再次到盛州,这一回,他先使了同行之进林府,意外的那见到林昭,不只见到林昭,还见到林樊。

    与林昭成亲的是林樊。

    “寄了信回去商号了啊。”林樊惊奇不已,“还想着一直得不到回信,要回京走一趟呢。”

    林樊到盛州后,林载舟见他容颜秀致为勤谨,把他留了下来,请他和林昭假成亲,给林昭肚里的孩子一个名份,以后相处得来便真的成亲不合适再和离。

    林樊京城见到林昭时便有孺慕之情,只是自觉配不上林昭没有流露出来,对林载舟的提议略为犹豫便同意了,林昭给父亲劝说不过,也同意了,因同姓不通婚之故,林载舟给林樊落户籍改林姓为付姓,付和傅同音,成忠打听时便以为是京城傅姓士。

    林樊问过傅望舒的下落,林载舟说傅望舒到盛州一天后便离开,走前说要到东海寻极品珍珠送他娘子。

    因去东海而耽误了回京路上交通不便也是有的,林樊给商号里去信说明此情况,后来又写过四封书信寄回京城。

    林昭害喜不便,林樊这些日子替她外出到林家各地的商号巡视去了,成忠先前到盛州时故而没见到他。

    成忠没时间去查林樊的信商号为何收不到了,匆匆赶回京城。

    “这么说,大少爷没林家,下落不明了。”向南诚呆了,急急便奔回府向沈梅君禀报。

    这个消息比傅望舒变心还让惊怕,沈训还牢里关着,杜顺尚未治罪,沈梅君顾不得了,会不会有对手算计商号也已无法再去考虑,急匆匆收拾了行装要去寻傅望舒。

    “姑娘打算去哪里寻?”向南诚问道。

    “盛州。”沈梅君断然道,“林载舟撒谎,大少爷不可能去东海。”

    傅望舒离开那时,商号刚分家只余一个空架子,他不可能有闲情去东海购珍珠,他走前那一晚,还跟她说盛州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后,会即刻赶回京城与她团聚。

    沈梅君极想眯一下眼,再睁开时已到了盛州,她吩咐马车夫日夜不停赶路。

    车夫忍得住,她自己先垮了,本来便是强弩之末,如今更是油尽灯枯,到达盛州北面的一个山村时,车夫见她气息微弱,不敢再走了。

    “姑娘,咱们山村里借宿一夜,姑娘养养身体再走吧。”

    沈梅君着实撑不下去了,答应了,挣扎着下了马车。

    车夫前去寻家借宿,沈梅君虚弱地扶着路侧一棵树喘`息,忽地,肩膀一沉,一无声无息出现她背后,大手用力抓住她。

    “是谁?”嘶哑低沉的声音无端地让感到悸动,陌生的声音却给那么熟悉的感觉,沈梅君心头涌起狂喜,一声“大少爷”冲口而出,转头看到背后男子的脸,整个瞬间呆住了。

    眼前的脸上的皮肤焦炭似的,惨不忍睹。

    “大少爷?”傅望舒低喃,记忆深处就是这么一声娇软的声音让自己生起求生的意志从火海里逃生的,她是谁呢?为何自己会觉得她单薄的背影那样熟悉!

    傅望舒定定看着沈梅君,看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姿,清秀柔弱的容颜,白皙腻滑的肌肤,还有因惊诧而微启的嘴唇,无端的感到锥心的疼痛。

    他想把眼前弱得快随风飞去的儿搂进怀里,吻她疼她怜惜她让她快乐。

    “沈姑娘,这个房子里面没,咱们到那边借宿吧。”借宿的车夫回来了,警惕地看傅望舒。

    “这是的房子,几位想借宿是吧?可以进来。”傅望舒松开沈梅君肩膀淡淡道。

    沈梅君紧盯着从自己肩膀上收回的那双手,那双手肤色润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手指修长干净,线条优美到极致。

    这是属于傅望舒的手,它曾经自己身上点燃起熊熊火苗,整弄出蚀骨入髓的快活。

    沈梅君目光僵僵上移,再次来到傅望舒脸上,他看着她,目光温柔专注。

    巨大而沉重的冲击从心窝漫向周身,沈梅君感到蚁咬似的绵绵酸痛。

    两目光胶着,久久地对望着。

    “沈姑娘。”车夫有些不安地叫道。

    “就……就这位大哥这里借宿吧。”沈梅君木然道。

    因为意外毁了容,所以不想回京,不想与自己相认吗?

    那方才何必露面?

    过于悲伤意外的重逢使沈梅君忽略了傅望舒方才那句“是谁”的问话。

    树木搭的屋子外表简陋,里面却收拾得很洁净,木桩桌子,木桩椅子,木雕碗箸,别有一番野趣。

    晚餐就院子里摆开,野味十足,柴火上烤着兔肉,桌子上是浓浓的鱼汤,还有翠嫩的野菜和一盘虾。

    沈梅君目光停那盘虾上一动也不动,第一次傅家膳桌上吃饭,傅望舒要显了恩爱给傅望超看而帮她剥虾壳,后来这习惯便保留下来,今晚,他还会那么做吗?

    “这是山涧里刚捞上来的虾,味道很鲜美。”傅望舒道,拿起虾掐头去尾剥壳,醮了调味凑到沈梅君唇边。

    熟悉的情景熟悉的动作,沈梅君精神恍惚,呆呆地张开嘴。

    傅望舒手指离开时沈梅君嘴唇上轻抚了一下,极浅极淡的触碰,却营造起满满的情`欲味道。

    旖旎亲密的气氛无声地流淌,沈梅君静等着傅望舒与自己相认,却始终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

    饭毕,傅望舒挽起袖子烧了水提进房间里。

    “水凉热正好,进去沐浴吧。”他对沈梅君道。

    他这是怎么啦?不像要与自己断了,也不像是因毁容而不想与自己相认,沈梅君狠咬住唇,才想开口质问,传来敲门声。

    “望舒哥哥,晚上怎么没过来吃饭?”一个盘着后侧髻看起来约十j□j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手里拿着一件男的布衫,腹部微微隆起。

    女子隆起的腹部刺痛了沈梅君的眼睛,沈梅君腿软得厉害,几乎站不住。

    “夜里看不清路,以后别过来了。”傅望舒口气平缓,沈梅君觉得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她看着傅望舒从妇手里接过那件蓝布衫,身上比划了一下,道:“很合适,替和娘说一声谢谢。”

    娘!这一声娘当然不是他的娘!

    这一声娘击碎了沈梅君的奢望,沈梅君匆匆奔了出去,匆匆上了马车,喊马车夫。

    “走了,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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