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次日一早，百耳一如既往地带着漠和角,还有几个小兽洞外练功。萨和图站远处看着,眼中有着惊奇和不解。

    “昨天的表现真突出。”萨突然开口。

    “不突出点,那侬能让抱那么久？”图面无表情地看着跟百耳一起半蹲着一动不动的两个大兽以及五个小兽,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萨,一边暗自揣测这样的锻炼对兽有什么作用。

    “就不怕百耳生气,不让咱们跟他们一起回山洞。”萨觉得好友已经无可救药了。

    “族长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而且也只是吼了一句而已,并没做什么吧。”图表现得很无辜,然后又补上一句,“不是没跟百耳合作过,他是会救救到一半就不管了的吗？”

    “就那眼神,跟要吃了百耳似的,万一别当了真……那侬真有那么好？”萨双手抱胸前,觉得十分不解。不说那亚兽的娇纵高傲，就是他耍着一群兽团团转，迟迟不肯做出选择的行为就让他厌恶到极点。

    “他是部落里最好看的亚兽。”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萨沉默了。抱最好看的亚兽，吃最好的食物，住最好的帐篷。这是图小时候被部落里一只漂亮的小亚兽恶意地捉弄辱骂之后发下的誓言。那只小亚兽后来跟大山部落的兽结成了伴侣，这个誓言却深深地刻了图的心里。而部落里比那只小亚兽美丽的只有那侬。

    图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没了阿父阿帕，他努力养活自己，努力自学捕猎，最终成为部落的第一勇士，只是因为他要抱最好看的亚兽，吃最好的食物，住最好的帐篷。那侬是个什么样的，他或许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意而已。

    “话说，觉得应该把百耳得罪狠了，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留下们。这里可真安全，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萨看到百耳抓起插他旁边的一根木棍，随意地抖了一下，开始教几个兽练枪，眼睛不由一眯，神色正经起来。

    “把他当成兽看，就知道他会怎么做决定了。”图淡淡说，看着百耳手里正舞着的木枪，默默估算着如果自己跟他对打起来，赢面有多少。昨晚那一脚他可看得清楚，那速度以及力道，就算是他，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

    萨倒抽口气，忙往旁边看了看，发现并没有，才放下心。

    “怕什么，敢当着百耳说这句话，他绝不会不高兴。”图见到他的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以为是骂他吗？”

    “难道不是？”萨发现自己和图的思维总是不一条线上，真不知道怎么会成为好朋友的。

    图摇了摇头，感觉到洞里有出来，脸上便又恢复了冷漠，只是眼中闪过一抹无奈，“雪季里去扛长角兽那次，记得吧。”

    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件事，但仍点了点头，他相信凡是参与过的兽一生都不会忘记，因为那么多的长角兽竟是由两个残废的兽以及一只亚兽捕杀的。

    “百耳指挥们做事的样子，一看就知不是一个亚兽，至少不是们部落的亚兽，甚至不是一个普通兽能做到的。”那样的气度连他都不具备。这句话图没有说出来。

    “的意思是……”萨脸色微变，没有吐出那两个字。但是百耳的转变，又有谁没察觉到呢。

    “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反正他不会害们。”图终于将目光从正练枪法的一群身上移开，看向灰蓝的天际。“他看们……兽们的眼神，与亚兽看兽的眼神完全不同，很平常，而且没有恶意。”

    “看得倒仔细，难道喜欢上他了？”萨打趣，心里却暗暗佩服他的观察仔细，难怪每次打猎自己都输给他。

    “太丑了。”图撇撇嘴。“但会是一个很好的战友。”

    “觉得他比那侬好。”萨说，当然是这几次见面的感觉，而不是以前那个百耳。“至少不会一直吊着们。”

    “那是因为他没追求。”图很迅速地接上一句。

    “那侬追求的倒是多，可惜他一个也不选。”萨反唇相讥。

    图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才笑道：“谁让他长得好看，姿态当然要摆得高一点。他喜欢所有都围着他转，就让其他都围着他转好了，反正最后能跟他结成伴侣的只会是。”为了配合那侬的虚荣心，他甚至故意摆出一副冰冷傲然的样子，对别的亚兽一眼都不看。当然，对其他亚兽，他也没兴趣就是了。他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

    “如果出现一个比那侬还好看的亚兽，怎么办？”对于他强大的自信心，萨表示无语，而后突发奇想。

    “自然是去追求更好看的那个。”图眼中闪过一丝冷酷，毫不犹豫地说。

    “舍得抛弃那侬？”虽然觉得是多余，萨还是忍不住对那侬升起了些许怜悯。

    “从来没有得到过，怎么能算抛弃？”图笑了声，唇角抿紧，带出一丝讥嘲，并没有丝毫留恋。很显然，他的目标从来就只是最好看的亚兽而已，至于那个亚兽是叫那侬，还是叫其他什么，都无关紧要。

    “所以，以前为抱不平，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萨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

    “是啊。”图耸耸肩，站起身，往百耳他们那边走去。

    “做什么？”萨下意识地跟上。

    “挑战。”图说，顿了下，又换了一种说法：“想跟百耳打上一架。”说话间，他已化身为兽，步子从容而优雅。

    “疯了？跟一只亚兽？”萨皱眉，有些不愿相信。

    “开始就跟说过，不要把他当成一只亚兽。”图回答，也许是期待着即将发生的战斗，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兴奋。

    “就不怕那侬看到跟百耳一起，生气不理。”萨问。

    “想，他应该会很高兴为他找百耳打架。”图头也不回地道。

    “无耻。”萨骂了一句，但却并没有转身离开。

    为了不引起误会，隔着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图就停了下来，出声提醒对方自己的到来。

    “百耳。”

    早他们过来时，百耳就注意到了，只是没理会而已。此时闻喊，转头询问地看了过去。关于图昨日的表现，他还记得很清楚，没想到只不过过了一个晚上，对方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又跟以前一样了。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他暗忖。却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图那样做只是为了能让美主动投怀入抱。当然，如果他知道的话，大约也会一笑而过，身为男，为了美偶尔做点出格的事也无伤大雅，只要知道底线哪里，不要真正坏事就行了。

    “用这个，想跟打一架。”图昂着头，目光落百耳手中的木枪上，目光傲然地说。

    这是……挑战？百耳愣了下，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味，一个兽向亚兽挑战，无论是赢还是输，只怕都会被看不起，就像角那样。当然，角不是挑战他，只是被他打趴了而已。

    “为什么？”没有立即答应，他问。打败他，然后占领山洞吗？他不认为图有这么蠢，摸清这里情况之前冒然出手，这样的是不可能打到比其他更多的猎物的。而部落的第一勇士这个称号，不是武力角逐中得来，而是以猎物收获来排名。图能得到这个称号，显然并不是冒进之辈。当然，昨天那事例外，所以才让他觉得违和。

    “因为足以当的对手。”图说了一句让百耳觉得很顺耳的话。不是因为对方承认自己有与部落第一勇士相匹敌的能力，而是因为对方把他当成一个对等的男，而不是一只亚兽。

    “好！”百耳低喝道，同时手中木枪一抖，直直刺向图的咽喉。

    图一声咆哮，身形如电，闪到了一边，张口咬向木枪的中段。百耳手中的木枪仿似活物一般，不避反迎，却即将被图咬中的时候，突然一个翻转，枪身拍向图的背部。图哪会让他拍中，斜窜出去，刚一落地，回身再次扑向百耳。

    不过短短片刻之间，一一兽已交手了几个回合，原本还练枪的漠等为了不防碍到他们，都收起了木枪，站一边看师傅收拾图。萨也跟他们站了一起，注意到百耳丝毫不逊色于兽的速度时，对于图的眼光终于不得不服。这个百耳，确实有资格作为他们的对手啊。

    这边的打斗很快便引起了其他的注意，不少都走了出来，惊愕地看着跟百耳打得不可开交的图。任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图竟然会和百耳打起来。当然，这还是次要，最让他们震惊的是，百耳竟然能跟图对打起来丝毫不落下风。所以，昨天那一脚，其实不是误打误撞吧。想到此，被踹的兽额上不由滑下了一滴冷汗。

    族巫撑着法杖慢慢走出来，跟族长站一起，看向场内那条灵动敏捷身影的目光里划过一丝阴霾。

    “妖孽……会给们兽部落带来噩运的妖孽……”他低声喃喃着，除了最近的族长，谁也听不清楚。

    族长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烦，却没出声制止。同样落入了虫兽肚中，他的儿子死了，百耳却活着……百耳为什么还能活着？

    场中百耳与图已战至酣处，只见百耳一杆木枪杀气腾腾，舞得泼水不能入，若有精钢枪头，此时必是寒星点点，银光皪皪，好看已极。图除了枪所到处的外围扑腾咆哮，再难做寸进。但同时，百耳要想伤到图，显然也是不能。战局一下陷入了胶着状态。直到百耳一声大喝，蓦然回抢撑地，借力纵身而起，双脚连环踢向抓出那一刹那空隙扑过来的图，直到把它逼得连退数步，才一个鹞子翻身，轻盈地落了地上。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图也停了下来，没再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