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 捕鱼
元旦前一天傍晚，落下冬季第一场雪。
楚幼姬收到动画公司制作的样本视频,打开后,一眼看去,泪如雨下,水墨宣纸上自然渲染,意境深远,角色的动作、表情优美灵动,细腻的镜头语法令每一个场景都充满诗意……就是它,就是这种感觉……
激动之情简直似初见宫清夏,泪水成串落下。
抽一张纸巾擦了擦,楚幼姬拔通宫清夏电话,不等姐姐开口,便霸道地道,“姐姐要见，要下一秒就见到。”
宫清夏回的不紧不慢，“那是不可能的……”声音是一惯的平淡。
楚幼姬语带哭音，“要见。”
“……丹雨公园等，会二十分钟内赶到。”挂断。
楚幼姬立即穿上厚外套围上围巾出门，奔进漫天雪花中。
丹雨公园就小区对面，过了马路就到。
园内路灯已经亮起，一群孩子雪地里玩耍，嬉笑声不绝于耳。
楚幼姬站石屏前，翘首以待，看到宫清夏的身影出现不远处，立即张开手臂扑上前紧紧抱住，“看到了……”
“什么？”
“水墨动画样本视频。”
“喜欢吗？”那是她送给小女生的元旦礼物。
“嗯！”楚幼姬用力点头，两串珠泪滑落面颊，无声落入雪中。
“傻姑娘，”宫清夏抬手拭去楚幼姬脸上泪珠，“冰天雪地里哭，皴裂了皮肤就不好看了。”
楚幼姬挽住宫清夏手，“今晚住家，别回去了。”明天放假，姐姐又不用去公司。
“不行。”宫清夏摇了摇头。
楚幼姬抬起清莹的眸，“那跟回家。”漂亮的双睫扑闪扑闪。
宫清夏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轻启丹唇，“不行。”
“……”
楚幼姬耷拉下小脑袋。
宫清夏清了清嗓子，“明天陪去基地看看。”
“基地？”
“创意产业基地，动画公司所地，就市郊。”
主创团队大换血的同时，成立五年多、陷入资金困境的动画公司也被曦楚文化接手，现已是自家子公司。
楚幼姬破涕为笑，“好。”她正想见见这个创作团队——做出来的动画居然令她一见钟情。
第二天上午，宫清夏开车到林宅接楚幼姬，下了一夜的大雪停了下来，出发时阳光灿烂。
楚幼姬坐副驾位上，弯着一双好看的樱色薄唇，“天上那位知道家清夏要出门，这样给面子。”
“……目前还不是家的。”
“不是家是谁家的？”楚幼姬把脑袋靠宫清夏肩上撒娇，“明明就是家的……不过的确是口说无凭，”脱下针织手套，右手食指指腹上吻了一下，按宫清夏唇上，“盖章！从此就是家清夏。”
“……开车，别闹。”停了停，“准备以什么身份见他们？《此间的春秋》作者萌若还是曦楚集团董事长楚幼姬？”
楚幼姬顽皮地歪起小脑袋，“由家清夏决定。”
宫清夏看她一眼，“他们想见的是萌若。”
“那就萌若好了。”
虽然早就对水墨动画制作繁琐有所耳闻，走进工作室时楚幼姬还是被众工作场景惊呆了，站原地半天没动——一百多位年轻的描线女画工和着色女画工，几位工作台上反复、不停拍摄的动画摄影师竟然已是两鬓斑白的花甲老……
一位摄影师停下来看向楚幼姬，用目光询问，“是？”
楚幼姬双目湿润，说不出话，他们竟然用传统方法制作动画，虽然能够达到电脑制难以启及的意境和效果，但未免太辛苦了……
白发摄影师走过来，“是萌若？”没等楚幼姬回答，高声感叹，“年纪竟然这样小！”已从楚幼姬身上气质认出她——这一身典雅的书卷气无形中与水墨晕章形成呼应，宣示着主的身份。
其他几位摄影师也走过来——水墨动画其实是动画摄影师用镜头画出来的，所以他们是整个动画制作中的灵魂，也是最希望见到萌若的——拥有这样审美境界的作者，究竟是怎样一个？
楚幼姬深深鞠了一躬，千言万语浓缩为一句话，“谢谢各位前辈。”为了满足晚辈一私欲劳动各位前辈辛苦工作，晚辈心中实有愧。
此时宫清夏正会议室和动画公司主管及宣传、推广员开会。
“进去会破坏艺术氛围，自己进去好了。”
几分钟前走到工作室门口时，宫清夏停下了脚步说道。
看着小女生推门进去，宫清便到会议室来了，因为之前打过电话，公司参会员早就到齐等着她了——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宫清夏的确切身份，以为是曦楚文化负责这个项目的高管——很难想象总集团的总裁会亲自过问动画制作这种小事。
用楚幼姬的钱来完成楚幼姬的梦想对宫清夏来说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所以她的理想是，帮助小女生实现梦想的同时取得商业运作的成功也就是赢利，就像她之前跟楚幼姬说的，她要对曦楚的股东们负责。
“这里有一个提议，”宫清夏打开事先准备好的会议备忘录，“将《此间的春秋》第一卷由之前的三十集动画剧改成五部可以独立观看又互相承继的电影进行制作，这样既可以用第一部动画电影试水市场，也可以收回一部分前期投资，减少资金压力。”
众集体赞成。
“这个方法好是好，”主管高兴之余露出难为情的神色，“但是据们了解，萌若这个性格比较执拗，如果她不同意……”
“这个问题不用们费心，”宫清夏淡淡地道，“会跟她沟通。”
主管把一张脸笑开了花，“那就麻烦您了。”
回去的路上楚幼姬一直看着车窗外出神。
宫清夏脸色阴下来——是什么事吸去小女生的注意？居然都不看自己一眼……
“想什么？”忍不住问。
“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楚幼姬伏宫清夏膝上，拿手指她腿上轻轻地划，“董事局一定给很大压力吧？做这个项目？”光是工成本就投入不菲，短期难以得到回报，最后甚至根本不能赢利，虽然她从来没想过赚钱，但是给姐姐带来压力就让她心中不安了。
宫清夏唇角弯了弯，“这种程度上的投资，目前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
楚幼姬并没听进去，“最后实不行，就把丢出去宣传好了，”拿纤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脸，“据说的读者们对这张脸十分期待……”
“嘎！”一声，宫清夏毫无预兆地紧急停车，导致防护气囊弹出，将楚幼姬小脑袋推到宫清夏小腹。
宫清夏按下按钮，气囊消失，冷冷地命令小女生，“下车。”
一定是前方路段发生车祸什么的……
楚幼姬不假思索地走下车，然后就见黑麒麟“嗖”一声驶向前方一切安好的山间公路。
“……？！”
姐姐竟然把一个丢这里，独自开车走了？！
楚幼姬一点樱唇展放成一个圆——姐姐这是生气的意思吗？摸了摸后脑勺——到底做错什么了呀？
宫清夏的确生气了。
而且生了很大的气。
要不是看那些动画摄影师全是花甲老的份上，她甚至不会让楚幼姬跟摄影师见面，更不要说让楚幼姬曝光大庭广众之下给那么多看了……说什么“丢出去宣传”，小女生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还是说小女生根本揶揄自己？虽然自己的确计划赢利，但那也是为公司好，为小女生好，她怎么可以嘲笑自己？
盘山公路没有什么车辆，宫清夏把车开的飞快，等到恢复理智时已开出十里外。
深山老林可是什么都有……幼姬不会有事吧？
后怕地调转车头往回开，开了不到三里就见导航地图上出现闪动的红色报警图标，点开一看，“前方路段发生严重塌方，请绕行”。
有没有弄错？刚才经过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怎么可能这么一点时间就“严重塌方”了？
宫清夏挑高一边眉毛不信邪地继续往前开，直到不见棺材不掉泪地被一块巨石加乱石挡住去路，才踩下刹车。
昨天晚上下了一夜大雪，今天阳光灿烂，大概是积雪融化后导致山体滑坡……幼姬一个那边……现要怎么办好？
宫清夏走下车，只见此处山道一面是山，另一面是河，可喜河水极浅，水流也不急，宫清夏决定趟水过去——说不定幼姬站着的路段也有滑坡……总之，即使不能开车过去，也要过去看看才放心。
“清夏姐姐！”
宫清夏刚走到河中间，听到楚幼姬唤她。
起初还以为是幻听，及至寻声抬头一看，岸上站着的可不正是楚幼姬么，身后停着一辆蓝色轿车，不用说一定是这辆车载了小女生一程。
“清夏姐姐干嘛？”楚幼姬走下山道，站到宫清夏对面，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问道。好像她真不知道宫清夏做什么一样。
宫清夏冰白的面孔上一缕红云一闪即逝，“捉鱼……”停了停，淡定地迎上小女生目光，“同时也渡，请问要背过河吗？”
不等小女生回答便走了过去，小女生面前转过身，弯下腰，等到楚幼姬伏到她背上，便背着她慢慢走过河。
姐姐……
楚幼姬环住宫清夏颈项，好似拥住今生的所有，眸子里瞬间升起一泓水雾。
“天上那位对家清夏一点都不好。”
宫清夏忽然抱怨。
如果不是阳光这么好，会发生山体滑坡吗？如果不滑坡她用得着大冬天的下河捕鱼吗？
楚幼姬破涕为笑，“天上那位对们很好。”
宫清夏唇角勾了勾，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