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们最真实的生活，是当们清醒地活自己的梦中。——henryDavidThor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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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那样的话……确实说过。
仍然清楚地记得真田当时的表情,们站教室里,周围还有许多听到了那些话的。
那是怜花的死讯传来后的第二个月,那时的怜花遗体正被火化,骨灰则按照遗愿送回日本。
对不起,怜花。
特意来到的坟墓前不是光为了说一句对不起,而是有太多太多的对不起要说。
坟墓前看到了赤也,他将一小束花摆的墓碑前,然后蹲那里对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看到了吗,听到了吗,
奶奶说,死了以后的都会住星星上,每一颗星星就代表一个去世的。怜花,会星星上看着们吗？会每个夜晚出来和月亮一起俯视这片久别的故乡吗？赤也这里呼喊，也这里呼喊，却听不到的任何回答。
默默地蹲赤也的身旁，听着他轻声讲述那些过去的往事。
赤也是个坚强的孩子，即便遭受挫折也会擦干眼泪立刻重新站起来。有时真希望自己能像他那么坚强，能像他那样拥有一颗纯洁无垢的心。
怜花，说赤也喜欢，想那不是真的。
赤也喜欢的并不是真正的，而是那张面孔的表象。的面孔之下隐藏的是连自己也感到恐惧的东西，肮脏，龌龊，惨不忍睹。
如果赤也知道了那些事，他还会像现一样说喜欢吗？如果真的是那样一个为了钱而出卖身体的，他还会觉得是美好的吗？
怜花，不能接受那个事实。
真的做了那些可怕的事吗？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为什么需要那些钱？拿到那些钱能有什么用？
从没有谈过恋爱，从没有跟男生牵过手，从没有接吻过。不明白那些事是怎么发生的，根本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不敢承认说出那些话来的是自己。
那个真的是吗……？
不管怎么不愿意面对，不管怎么怀疑，记忆都不会欺骗自己。
确实当着真田的面，当着很多的面说出了那些话。尽管记不起来做过那些事，也记不起来为什么要那么做，但那些话仍是亲口说过的。
去世的那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有些还记得，有些则已经十分模糊。
很想问赤也，眼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那一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答案也许不言而喻。
因为怜花，已经不了。
赤也说得没错，太狡猾了。丢下们一个离开，把们丢间伤心落泪，自己却跑去了一个可以远远躲开一切的地方。看不到们，听不到们，只是躲那个安静的世界里对一切充耳不闻，太自私了。
但又何尝不是呢。
失去了有关那场车祸的记忆，也失去了车祸前的大部分记忆。“”躺那张白色的病床上，身旁的都为哭泣，可却只是紧闭双眼纹丝不动地躺那里，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摸样。
很想为赤也做点什么，如果没有发生那场车祸，现的也许可以抚慰他颤抖的肩膀，也许可以告诉他，就的身边，陪伴，守护，注视，始终未曾离开。
可再也做不到了。
伸出手，轻轻地搂住赤也的肩膀。他埋头跪那里，虽然嘴上说着不哭，却仍不能阻止从眼缝中滑下的泪水。
也哭了，的泪水掉他的手背上，掉的墓碑前，掉泥土和草丛中，然后终究化为乌有。
…………
………
……
雨轻轻地城市上空落着。
时间停止了。
脚步停止了。
声响停止了。
世间万物归于寂静。
这是一个停滞不动的世界。
回到了们的学校。
仿佛昨日重现般熟悉的校园，一起奔跑过的操场，一起静坐过的中庭，一起打闹过的走廊，一起上课的教室。
大嘴女就像平时那样拿着一卷书教室里走来走去，所有都低头刷刷写字的时候，她会冷不防地走到丸井身边，用手里的书敲他的脑袋。
“专心点，别光想着吃。”
然后丸井只能把几片粘鼻子上的糖纸拿下来，开始心不甘情不愿地写大嘴女布置的作业。
路过莲二身边的时候，她总是会看一眼他的笔记本，露出一种由衷赞许的眼神，然后什么都不说就走向别处。
仁王的位置永远是莫名其妙空着的，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但或许是知道的。这个学校里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台。
仁王是个天台症候群患者，曾几何时，也和他一样。
——“大家都写好没？先写完的先上来发表。”
大嘴女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接着挥舞了一下手中的书卷，示意大家时间已到。
学生们陆陆续续停下笔抬起了头，但都茫然地互相张望着，似乎谁也没有要率先打头阵发表的意思。
大嘴女喜欢民主平等自由制度，她一向主张愿意上来发表的就上来，不愿意的话坐下面听也可以。但往往大家都是不愿意上去念诗的，有些认为这很丢脸，所以最后大嘴女还是不得不点名让擅长写这些的上去念。
和怜花曾经是这个班上最常被点名的。
“莲二，准备好了吗？”
现，这个班上的死亡诗社成员只剩下了莲二一个。
“……还没全部写完。”
莲二的手里仍然握着笔，大嘴女看着他叹了口气。
“不是今天写的也可以，拿以前写好的出来念吧，不然们就得下课了。”
略微迟疑一下后，莲二拿起他厚厚的笔记本快速地翻了几页。找到要念的那一页后，他拿着笔记本走上了讲台。
大嘴女退到了一旁，整个教室的都安静地看着他。
“这是一年多前，和秋山一起写的诗。”
他的话让原本就很安静的教室变得更安静了。不由得望向莲二，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一贯静如止水的表情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纹。
“白日烧尽成黑夜，烧毁了灵魂的一角……”
他嘴唇微启的一刹那，眼前的场景忽然和曾经的一幕重叠了一起。
那是二年级时的一堂公开教学课，所有二年级的学生都汇集一个多媒体大教室里。那天来了许多听课的老师和学生家长，其中也包括有爸爸和妈妈。
负责授课的是大嘴女，这是她来到立海任职后的第一堂公开教学课，能看得出她有些紧张，但她仍极力保持镇定。
“黑夜中，幻化成太阳的火花……最后化为灰烬，灰飞烟灭……”
秋山同学，请上来念一段自己创作的诗吧。
当大嘴女喊出的名字时，不禁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坐不远处的莲二。他迎上的目光，并向点了点头，表情仿佛说“去吧”。
于是数百的注视下起身走向讲台，手中拿着的是写有和莲二一起创作的那首诗的草稿。
“让窒息的黑夜吞噬了，一切辗转成空……”
台下坐着许多，密密麻麻的。从未这么多面前朗诵过自己的诗，以为会紧张到开始哆嗦，但很奇怪的，并没有。
因为看到爸爸妈妈就那里，精市就那里，怜花就那里，莲二就那里。丸井，杰克，真田，赤也，柳生和仁王也都那里。
所有都看着，所有都能看到，不是孤身一。
“黑暗中看见真实被蒙蔽，白日光亮的谎言里……”
黑暗中看见真实被蒙蔽。
白日光亮的谎言里，盲目的双眼，虚伪的笑容……
缓缓地走向讲台，走到莲二的面前，跟随他沉着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将那首诗念了出来。
“像梦游一般，只有言语和脚步……”
像梦游一般，只有言语和脚步证明时间。
这是们的诗，这是和莲二共同的诗。它曾那堂公开教学课上博得热烈的掌声，而如今，没有任何一个发出声音。
因为谁都不了。
不，怜花不，精市不，爸爸妈妈不，柳生和仁王也都不。
的双眼忽而模糊起来，一股令窒息的绝望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莲二……就要死了。”
对着默默放下笔记本的莲二这样说道。
急促的下课铃声打断了原本平静的教室，一些同学起身离开了教室，教室外的走廊渐渐变得嘈杂起来。
只有莲二依然站讲台前，诗已经念完了，然而就像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一样，他出神地望着前方，停那里一动不动。
凝视着他的双眼。
莲二，看到的是什么？
是一团透明的空气？是身后的课桌和椅子？是这个空荡荡的教室？
还是……
和一同写下这首诗的。
教室的后门忽然被拉开了，仁王从外面走了进来。走进教室的一瞬间，他并没有拉上门，而是就这么停门口，向讲台投来一阵意味不明的视线。
仁王一言不发地望着这里，也回过头去望着他。
“……早安，参谋。”
冷淡地对莲二甩下这句话后，仁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边打哈欠边走向了自己那个总是空着的座位。
莲二什么也没说。
他的目光随着仁王一路移动，直到仁王坐下，趴桌子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午觉，他才静静地把目光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