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收拾得有些潦草，却乱而不脏。
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坐在摇椅上，鬓若刀裁，剑眉星目，恍若仗剑天涯的侠客，掬一把冷月清照，映一抹孤寂萧瑟的背影，寄朱砂于长刀剑影，恒古往事于入喉的烈酒中消弭，红尘跌宕，凝一段洗尽的云天。
然而侠客却打着赤膊，下着一件薄而透的亵裤，架着腿，蜜色春光隐隐乍泄。
只见他右手举着一把古朴厚重，青色近黑冷光森凉，刀柄宝石闪烁，坠一只栩栩如生碧玉貔貅，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的宝刀，正在——
修指甲。
还是修的脚趾甲。
侠客铁汉子秒变成猥琐的怪蜀黍。
铁汉子撇了不请自来的如花一眼：“老子不喜欢女人，老姑婆就更是免了。”
他扭过身去，继续面无表情的——举刀修指甲。
如花一脸扭曲的看着比包拯狄仁杰宋慈寇准还正义凛然顶天立地的脸做着市井小民粗鄙龌蹉行为的柳生。
手心一紧，走到他的桌前，‘啪’的一击，嵌下一锭银锞子，入木三分。
随即抱胸，阴测测的瞟着他道：“据我所知，你这个月可没有揽到什么生意，月末了，没钱交给老鸨，你可得卷铺盖团成团滚蛋了，不过，你要是答应了姑奶奶的事儿，这银子就归你了。”
别看她特别豪气特别爽快的扔下银子，可那肉疼不舍的目光控制不住的在桌上流连，指尖痒痒的特别想去抠回来，藏到她缝在肚兜上的贴身荷包里。
可一想老姑婆的阴损样儿，她就忍下来了，不能收拾关佩珍，她还不能收拾了这老货么。
其实何嬷嬷一点也不老，身为关佩珍的掌事大嬷嬷，有贴己，又体面，虽年近四十，保养得却像三十来岁似的，也算是风韵犹存的徐娘半老。
但在如花眼里，狗仗人势的何嬷嬷就跟青面獠牙的夜叉一样丑。
柳生手里的动作未停，抬眼看向桌上的银子，却不说话。
一点不担心那青光闪闪的大刀会不会连他的脚趾头切下来。
如花咬牙切齿，哆嗦着手扔下五个铜板：“我就这么多了，你可别得寸进尺，忘了你十岁尿床的时候我帮你洗裤子了？”
风一般的男子如花开始贱卖她的交情了。
“是你把尿了的裤子塞进我被窝骗少爷你帮我洗了裤子，成功领了三十文钱。”
“……加两文。”
“你领走的是我的三十文钱。”
“……加……三文。”
“你买了四串糖人，独独把我的啃得尸骨无存。”
“最后两文钱了，你丫的别太过分了！”
“成交！”
……
最终，柳生以一两十二文钱拍得何嬷嬷初夜。
如花本想贱卖她的交情被反噬成穷光蛋以失败告终。
……
不一会儿，集芳居后院一个僻静的厢房外走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面色蜡黄，萎靡不振，一身泛白的藏青色直襟袍子披着他身上就跟唱大戏似的，他看着寂静的庭院，嘿嘿一笑：“老姑婆，看老子不玩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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