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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2)

    而慧娆在他走了之后在树杈上坐了下来,两条腿吊在半空中惬意地一晃一晃。她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他们栖身的树刚好在三条街的分岔口,而卫涵原本想去的应该也是人最多的那条街的。但他掠过去的时候,有一个小贩推着板车刚好从一间店里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行动迟缓的孕妇。两人一车,刚好把路堵住了。

    以卫涵的轻功他当然可以直接从他们的头顶上越过去,但他没有,他身形略缓了缓,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瞬间转过身往另一条人迹稀少的街奔过去了。

    他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慧娆心里一紧,突然间觉得自己玩得有点太过分了。

    如果他过去,那条狗追过去的时候必定会把板车冲开,也许就会伤到车后面的两个人,尤其还有一个是孕妇。在他转身的时候,慧娆清楚地看见了他的手臂上,她以为很轻微的那个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半个衣袖。

    顿了顿,她突然提高声量不知向谁喝了一声:“去!保护好他!”

    从她身后的院墙里瞬间跃出来四个黑衣人,身形如电地往卫涵走的那个方向追了过去,只是片刻就消失了踪影,快得几乎让人以为他们只是一闪而过的幻影。

    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拐出大街向树下奔了过来,“上车!”赶车的人抬头向她喝了一声。

    她也不犹豫,一纵身直接从树上跳了下去,被赶车的人接住稳稳地放到身边坐下。

    “怎么是你?”赶着马车过来的居然是尘昊!

    “公主是从我紫云净坛走的,我当然要确保公主的安全。坐稳了,我们绕到前面巷口去接卫涵!”说着,缰绳一拉,马车立即调了个方向。

    “他,不用去接他,他应付得来的……”慧娆小小地吐了下舌头。有她的四大护卫在,那一人一狗能动得了他才怪!

    尘昊笑了笑,像是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尘昊的时间算得很准,马车停到巷口的时候,卫涵刚好冲出巷子。

    “上来!”尘昊低叱一声。

    卫涵只愣了那么短短的一瞬,就立即纵身跃上了马车。

    “真是有胆识,居然挑上了‘犬神’来活动筋骨。”尘昊头也不回,不咸不淡地冒出了这么一句。对卫涵他可没有对慧娆那么客气。

    卫涵只想苦笑,“不是有胆识,是,不知……”卫涵看了看从前面进到车厢里来的慧娆一眼,没有把“死活”两个字说出来,“我以为你这修行之人的嘴不会这么刻薄的。”他这个时候才有时间来处理伤口,他也知道,他流了不少血,“快一点赶回紫云净坛去,最好是在我的血流光之前。”

    “有这么严重?”慧娆从刚才就一直在看他的伤口,听到他这句话,吃了一惊。那看起来真的只是个不算严重的擦伤,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在不停地出血,浸在他的白衣上看起来分外的怵目惊心。

    “伤口不严重。”听到她的话,卫涵居然抬起头冲她一笑,淡淡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随着他那一笑,有一种特别的宁静从他清澈的眼里泛起来,看得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只不过,我的体质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一旦流血很不容易止住。”他已经动手封了整条手臂的穴道,但目前看起来作用似乎不大。

    “啊!”慧娆有点发愣了,她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那要怎么办?”她似乎……做了一件自己一定会后悔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几乎没有受过什么外伤。”卫涵的声音听起来倒不怎么着急,“所以我说先回紫云净坛再说——”

    “扫叶居里有你的外伤药吗?”前面的尘昊显然一直在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时候突然插了句进来。

    “没有。”卫涵回答得倒是干净利落。

    “没有你回去有什么用!”尘昊回过头斜他一眼。这小子真是被卫祺保护得太过火,简直和白痴没两样了!他勒住缰绳,一个闪身也进了车厢里,“为什么每次我都要遇上你出状况,还非得要救你不可?”尘昊不耐地低语一句,“想要止血的话就别怕痛,现在我只能用野蛮的法子了。”

    “我去赶车!”慧娆自告奋勇,“快点回紫云净坛没错的,至少金创药一定是有的。”她也不等两个男人回答,已经自己出去了。只听到“驾”的一声,马车居然真的开始前进了。

    “忍着点啊!”尘昊一只手运上功力毫不客气地按住他的伤口,一只手利落地从衣服上撕下两条衣带,然后在他手臂的伤口上面一点的位置狠命扎紧——既然伤口自己不能结痂,那就只有阻断血路了。衣带深深地勒进了肉里,而尘昊显然还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地在往上缠。虽然卫涵痛得直皱眉,但也的确是有效果的。出血果然开始缓和了。

    “你知道公主有四个护卫吧?干吗这么拼命?”知道他一时死不了,尘昊也就停手在他旁边坐下来,颇有些不以为然地低声问道。这人脑子里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刚才他们追过来我才猜到他们可能是公主的护卫。不过,我也发现公主是故意挑事——她怀疑我。”因为失了不少血,卫涵的脸色稍稍有些发白,但仍然是那样轻尘不惊地笑,“公主很聪明。”

    “你实在不是个成事的人。心肠太软的人通常早死。好人都不长命,祸害才能遗千年。”他没有卫涵的宽容和看得开。他一直跟着他们,亲眼看见慧娆是怎么惹出这场乱子的。如果换作是他,被慧娆在饭馆里那样一闹,他绝对不是直接点她的哑穴把她拎走,就是干脆扬长而去。他没有时间和精力来陪小姑娘玩游戏。

    “你不是说我日子不多了吗?就算做了祸害我也活不了千年。”卫涵居然笑得很轻松,“也许她的做法有点过分,但出发点并不过分。而且,我也看得出她后悔了。否则,她不会自愿跑到外面去赶马车的。”在他看来,这位十七公主也就是个机敏、聪慧,但却被人纵容得稍稍有些任性的孩子。

    “呵,但愿吧!”被强行阻断血脉的时间不能太长,尘昊开始动手替他解开。有点讥诮地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其实,他自己也不太对劲。从卫涵出现在京城开始,他就对他投入了过多的关注,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不,或许早在卫氏一族看到卫涵和卫祺并肩出现的时候,他的心里刹那间腾起的,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那两个都是风一样清逸,水一样空灵的男子。他们肩上明明都压着沉重的责任,却仍然可以笑得干干净净又无比淡然。他们之间,有一种根本无须言传的默契和感情,像手足,又像是亲密无间的伙伴。

    他们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甚至连卫祺身边那个女孩子,也未必能如卫涵一般了解卫祺。他们一直都站在旁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牵引着卫氏一族的一切,辛苦,并且只有彼此才最懂对方的辛苦。

    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尘昊忽然间发现,原来,这些他的世界中从未有过,也不可能有的东西,他其实也在内心深处渴望着的。

    尘昊很低地叹了口气,更低地说了一句:“卫涵,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很幸运?”

    他只是在自语,但卫涵却听到了,并且闭目一笑。

    回到扫叶居的时候,子岑看到卫涵那一身的血自然是叫得比杀鸡还恐怖。等到找来大夫处理好卫涵的伤口,已经接近酉时了。

    慧娆一直没有说话,就坐在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众人围着卫涵团团转。直到锦心提醒她该回宫了,她也就那样一言不发地上了轿。

    “公主——”隔着轿帘观察了她很久,锦心终于开口叫了她一声,“公主在想什么?”

    “锦心……”慧娆的目光依然直直地落在前面的轿帘上,“我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现在我后悔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低低的,含着淡淡的自责。

    “和……卫公子的伤有关?”锦心试探性地猜着。

    “鬼丫头,越来越鬼精了。”慧娆这下子回魂了,白了她一眼。

    “嘻嘻,那我就是猜对了。”锦心眼珠子转了转,悄声吐舌自语。

    这就是她的公主。或许有些娇纵,却绝对不会蛮横。她的身份让她习惯了呼风唤雨,随心所欲。但她往往很快就会自省,也绝对不会吝于承认自己的过错。

    慧娆沉默了片刻,然后有点不太确定地问出来:“锦心,你觉得……卫涵是个什么样人?”

    “卫公子啊……”听到这个问题,锦心侧头想了想,“我跟他接触不深,不算了解他,只知道他长得很出众,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温文尔雅的让人很舒服的味道。像是……泡出了清香,但是又不会烫人的好茶。而且……他看人的时候眼睛特别漂亮,也特别干净,有时候……又好像有点单纯有点呆……”

    “他并不单纯。或许很多东西他没有经历过,但他绝不单纯。相反的,他极聪明,只是在刻意地给人造成‘单纯’的印象。”听着她的形容,慧娆轻轻地插了一句。

    “啊?”锦心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公主的意思是,卫公子其实是个城府很深的人?”

    “不……也不是……”慧娆思索地垂下眼,“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能考虑怎么做对别人的伤害才能降到最低。他是个……好人。比我们在宫里见到的大多数人都要善良得多。”

    这个男人有很精致的外表。大多数时候,他身上都带着一种淡然干净得近乎于“优雅”气质。那不是她的皇兄们身上常见的那种环境身份造就出来的后天的“尊贵优雅”,而是一种天生的,骨子里带来的让人很舒服的味道。但有的时候,他又是生动的,生动得很真实,生动得能让你确信这个看起来出尘绝世的男子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他的眼睛很干净,很清澈,但并不代表里面就没有东西。他只是把很多东西都放在你根本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确隐瞒了些什么,但是,你又能很轻易地相信他对任何人都是没有丝毫恶意的……

    这个男人是个谜。在皇室这种勾心斗角的环境中成长,让她对一切控制外的东西充满了本能的不信任。她看不透他,所以才会怀着些许恶意地去试探他。

    但是试过之后,她又迷茫了。她发现他身上裹着的谜并不止一层。你撕开上面的,却又会有下一个谜团在等着你。

    而最让她震动的,是他抬起头来告诉她“伤口不严重”时候的眼神,那仿佛是一种……极度的包容与恬淡,仿佛在说……“没关系,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并不严重,你不用内疚……”

    多奇怪?一个那么年轻,那么出众,应该是一直都被人众星拱月般宠着长大的男子,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他是完全无意识地流露出来的,所以才更让她吃惊。

    在他的身上,怎么会有那种……如神癨般的……“宽容”与“舍弃”的眼神和笑容?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究竟有着怎样的来历?

    生平第一次,她被一个男人吸引,为了他去探寻,然后,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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