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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你还没死啊!

    应该高兴,因为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自己,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痛?痛到恨不得将心剜出来。

    与郝听相处的时光水一般从脑子里漫过。

    微笑的郝听;

    哭泣的郝听;

    谄媚的郝听;

    倔强的郝听;

    狡黠的郝听;

    温柔的郝听;

    盛装的郝听;

    素面的郝听;

    情动的郝听;

    冰冷的郝听;

    ······

    这些郝听重重叠叠,最后都剩下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眼睛里的这层水汽像是山间的雾气,朦朦胧胧的,飘飘渺渺。

    这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宇文治清晰地看见瞳孔里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微不足道,这双眼睛道:“皇上,求求你发发慈悲,放了我!”

    另外一双眼睛也浮上宇文治脑海,里面是卑微的祈求、深深的绝望,那是娘亲李群的眼睛。

    宇文治呻吟一声,一只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着遮住自己眼睛,哽咽道:“郝听!”

    又叫一声,“郝听!”如梦惊醒,冲出屋子。

    刘玄趴在地上,“皇上,求求您,饶了娘娘吧,饶了娘娘吧。”

    两个太监见宇文治衣衫不整,满面泪容,跌跌撞撞地冲出来,顿时明白这个仪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位置,赶紧停手,暗中道,幸亏,幸亏不曾下了死手。

    太阳已经很高了,宇文治没有去上朝,亘古未有的一次。

    郝听软绵绵地趴在凳子上,双手软软地垂在两侧,一部分头发披散着,临时绾的那个髻也松了,鲜血透过薄薄的秋衫渗出,后背臀部血红一片,毫无生气,就如一个破败的布偶。

    郝听头发遮住脸,露出来的一小片肌肤惨白惨白的。

    宇文治几乎迈不动脚,艰难地走到郝听面前,胳膊举了三次才举起来,探到郝听鼻下,微弱的呼吸。

    宇文治长长出一口气,嘴角向下一弯又朝上一翘,像是失望又像是欢喜,“你还没死啊!”

    腿一软,蹲在地上,一点亮光射入眼中,宇文治捡起,是一个莲花状的指环,系着红绳子,由于戴的时间过久,红绳子都已经褪色。

    宇文治举着指环对着阳光看,指环是银的,经常在胸前摩擦,银子特别的亮。花是荷花,一片荷叶是用极薄的银片打就,能清楚看见荷叶的脉络,荷叶上托着一朵荷花,六瓣,花瓣里四根花蕊,中间还包着一只莲蓬,莲蓬上的几个眼都很清楚,造型美观,做工细致。

    这是宇文治去高颖府上探病时,就在路边的小摊上的买的。

    仔细想来,宇文治好像没有送过郝听什么东西。

    第一次见郝听,吃了郝听的烤红薯,赏赐的东西还是常躬随身佩戴的玉佩,后来在常躬身上又见过,想来郝听不敢要,又还回去了。

    第二件东西就是这个银的莲花指环,郝听没有不敢戴在手上,于是用绳子穿起挂在脖子上,两人每次亲热时,宇文治都能见到,每次见到,心里都是甜蜜。

    第三件东西是灭了南陈后,游览栖霞山,摘的火红枫叶,自己命人用水晶镶了送给郝听,郝听极是喜欢。后来,宇文治才知道,那天敲是郝听的生辰。

    第四件东西是建康的云锦,是南陈皇宫里最好的绣娘绣成,作了盖头送给郝听,换了郝听自己绣的盖头,将郝听和宛露换了。这是宇文治的私心,让郝听戴上自己送的盖头,而让宛露戴上郝听绣的盖头。

    还有一件东西也是从栖霞山带来的。去纱帽峰前的明月台赏月,脚还没有踏上明月台,头被一支松枝碰到,松枝上生着并蒂的松子。

    这一对并蒂的松子宇文治命人用上好的茶水慢慢养着,这是一个好兆头,等到郝听和自己的孩子出世时候,再送给她,作为一个惊喜。

    可是如今······

    最后一件东西,就是郝听晋位仪嫔时候,自己送给郝听的翡翠扳指,郝听又转送给福亲王宇文珏。

    屈指可数,就是这几件东西,除了翡翠扳指贵重一些,其余的远没有自己赐给别的嫔妃东西多、好。

    郝听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也很少擦什么胭脂,戴什么首饰。

    宇文治慢慢合拢手指,将莲花指环握在掌心,莲花的边缘扎进掌心,竟一点也不痛。

    “打入冷宫吧!”宇文治头站起身,冷冷地盯着两个执刑的太监,“将他们手都砍下来。”然后也不回走了。

    刘玄喜极而泣,不停地磕头,“皇上英明,皇上英明。”又合掌看天,“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当天,宇文治就下旨,将郝听打入冷宫——秋霜宫,夺去封号。罪名是“干涉朝政”。

    同心殿的动静很大,刚开始打郝听的时候,各宫就都收到消息了。

    王衍还在睡梦中,听到外面低低的议论声,王衍撩开帘帐,“青容。”

    “娘娘,奴婢在。”青容奔进来,头发还是散的,一边疾走一边绾头发,没有扣好的胸口露出凝脂般的一抹肌肤,青容点亮蜡烛,烛光在青容胸前的那条沟处投下诱人的阴影。

    王衍看着青容弓腰点蜡烛,腰肢纤细、双腿修长,胸口竟然一窒,微微发闷。

    青容马上就二十五了,王衍都有些等不及要把青容发送出宫去。

    “出了什么事?”

    “回娘娘,同心殿出事了。”青容脸上俱是兴奋的颜色。

    王衍也是一惊,这么快!

    “什么事情?”

    青容神神秘秘地附到王衍耳边,一股幽幽的处子香味席卷而来,王衍皱眉,稍稍避开些,“皇上要杖毙仪娘娘。”

    “哦!”王衍神色不变,沉沉看一眼青容,“自古帝王情薄,这就是妄想登上高枝的下场。”青容一抖,拢拢衣襟,夜里转凉了。

    其实王衍没想着郝听能够在皇上面前吹吹枕边风,就能够将自己腿上后位。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王衍心里清楚。叫郝听还人情,只是为了害郝听,宇文治最容不得后宫干涉朝政。

    郝听现在没有儿子,不见得以后没有儿子;郝听现在不想当皇后,不见得以后不想当;即使不想当,说不定宇文治也会让她当。郝听是想嫁宋留的,不也没嫁成吗?郝听不是只想当一个宫女,不也没当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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